此时的东方云星,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腹内疼痛难忍。但足可以致自己于死地的情敌就在眼前,因怕被敌所乘,他不敢运气自疗,只得勉强咽下一口涌上喉头的鲜血,强提四散的真气,尽量稳住身形,挺立于对面十几人面前。
“小子,你真命大。”
这十几人当中,为首一名身材胖大的老者也许被他这份骇人听闻的身手与韧力所惊惧,就连说话也带着颤抖。
刚才在壁顶被对方以重手法一掌击中,东方云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已被击成极重的内伤。数次强提真力临危脱险,他已拼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特别是刚才的两声竹萧,更是竭尽全力。以他自身内力振力发声,在此静夜,足可以声闻十数里之外。清灵师太现在仍在雪峰山,如其能够听到箫声,定会赶来相救。
东方云星此时心中相当清楚,就以刚才壁顶的那一掌的掌力来看,发掌之人绝非一般人物,一掌便将自己打成重伤,自己就算是没有受伤之前也未必是其对手。更不用说自己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了。再说还有足足十一名黑衣人围在四周,就从身法上看,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那胖大老者刚才的一掌虽将东方云星打下绝崖,使他五内受震,真元俱散。但东方云星在身受极重内伤的情况下数历险境,而能安然脱险,这身武功实在大大地震撼了他。普天之下,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强接自己一掌却仍能运功对地的高手又能有几人?因此,这胖大老者虽然已经胜券在握,但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眼前这个少年娃娃的确是太令人可怕了。他冷冷地望着对方,观察者对方伤势的变化,以备自己突然出手,一击成功。
东方云星明白自己已经绝对不能再战,因为他已经不敢再次催动内力了。自己的真元已经运至极限,若再次强运真气则无异于自找死路。但是,此时自己正好背对悬崖,如对方合力出手,自己将万难逃出坠下悬崖之危。所以他并不答话,暗自盘算,眼下自己必须设法离开悬崖,再思脱身之计。
想到此,他趁那胖大老者不太专注的空当,突出左掌重那老者虚晃一掌,趁老者一闪之际,身子电射而出,右臂挥处,一侧两名黑衣人哀嚎着落下深涧。而他则一掠数丈,跃上一片距悬崖大约五丈的平坦的空地上。
刚刚站稳,一道令他彻骨心寒的排山掌力雷霆一般当头罩下。他只得一晃身形再次躲开。“轰”的一声,那道掌力击在他刚才站立的空地上,沙尘散过之后,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可盈尺的大坑,而那胖大老者再次稳稳地站立于距他不到一丈之地。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东方云星自知单凭自己绝对逃不过这些人的围攻。心念一动之下,干脆施开了缓兵之计。
那胖大老者也懒得说话,右手顺手一抹,蒙于脸上的黑纱已被他揭在手中。顿时一头烈火般的红色卷发,瀑布般地披散在那胖大老者的肩头。
“红发老童!”东方云星不由失声惊呼。
此人正是蜚声中原武林四十余年的江南六魔之一“红发老童。”
三十余年前,为了追杀与他接下梁子的九宫山隐士慕容鹏,红发老童北上太行山苦苦寻觅,意欲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后被保护了慕容鹏一家三口的北方第一大侠冷面惊魂韦心刚一掌打成重伤。逃出太行山以后,由于重伤不支,红发老童险些丧命。幸好遇上北上天山寻觅大师兄天山云叟的江南魔宗九头阎罗铁风尘。铁风尘素知红发老童之名,遂治好了他的内伤,并收他为徒。为了让红发老童躲过冷面惊魂韦心刚的追杀,还让他诈死埋名,一直到韦心刚谢世。
对于红发老童其人,东方云星也只是本年前始由大师伯天机散客口中得知。东方云星原以为此人真如大师伯天机散客所言已经暴死九宫山。谁知其今夜竟突然在此地现身,一望见他那头雄狮般惊人的红发,东方云星便脱口交出他的名号,不意一猜便中。
东方云星实在没有想到,今夜自己竟会在这里遇见这个恶魔。因为对方“穿心掌”和“断魂指”名扬江湖已达四十余年。自己已受极重内伤,根本无法支持多长时间,更不用说出手迎敌了。望着对方那双冷酷得有些残忍的怪眼,东方云星不由周身泛出一种难言的恐惧。半年前自己击毙了红发老童的两位徒弟“龙池双彪”,而今夜自己却又被其师父击成重伤,看来这红发老童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蓄意寻仇而来。
东方云星猜得不错。自妙手婵娟叶红霞为欧阳清的母亲玉臂嫦娥常清莹医好毒伤,而她却又身困雪峰山之后,阴阳教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情况。三年前叶红霞与东方云星结伴北上贺兰山,阴阳教人物已经从中看出了这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这二人极是同门师姐弟,又同时海内四尊门下,再加上那么一层可以想象的男女关系,叶红霞被困雪峰山,作为其知心情人的东方云星,一定会专门前往探望甚至解救。这是阴阳教人物事先算定了的。所以他们进来一面社饭查探东方云星的踪迹,一面在通往雪峰山白鹤庵的各处道路上设伏。
西上雪峰山的道路一共有三条,其中两条均是车马大道盘山而上,而另一条小路则是极其险峻的羊肠小道,只有熟悉地形的人或身负极高轻功的人才能上的去。阴阳教事先在两条大路的险要之处设好埋伏,并在山下旅店里布下暗哨,监视一切过往行人,以等待东方云星的来到。恰巧,东方云星这日经过。并向店家打听前往雪峰山的道路。东方云星还没有上路,阴阳教的暗哨就已经知道了他要走小路的打算,于是将他上山的路线迅速报告了再三岔路口等待的红发老童,红发老童于是先他一步来到东方云星的必经之路,养精蓄锐等待东方云星的来到。果然,毫无心理准备的东方云星误中埋伏,接着便身陷绝境。
望着眼前身受重伤已经无力再战的东方云星,红发老童不由发出一声得意的阴笑。他立定身形,冷冷的问道:“小娃儿,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东方云星早先从师伯天机散客口中得知,红发老童在江南武林辈分极尊,而且为人狂傲不羁,眼空四海,刚愎自用。论理说,他是不会或者不屑于出手对付自己一个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中上之人,加之自己的却已经不能再战,现在自己只能以缓兵之计拖延时间等待援手。心念至此,他故意现出一副极其痛苦的神色,实则暗云仅存的一点真气,运起自己刚刚练至不到五成的阴阳易生功进行自疗。他明白就算清灵师太听到自己发出的箫声,半个时辰之内也未必能赶得到。所以自己还必须拖延时间,恢复内力,已被与敌周旋。不然的话,即使清灵师太闻声赶到,自己也无法支撑到他来到之前。
这红发老童极其奸诈,这次前来伏击东方云星,一则是奉命行事,二则则是他自告奋勇而来。东方云星杀了他两位爱徒,他发誓一定要报此大仇。然而,自己的两位徒弟的武功均已经很高了,可在东方云星的手下还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可见这个东方云星的武功的确高的可怕。正面对敌,自己能否制得下他很难预料,一旦失手,几十年的声誉岂不付诸流水?为此,他这才事先设下埋伏,果然一招得手,将毫无防备的东方云星一掌打成重伤。眼下自己以逸待劳,擒下东方云星已经不费吹灰之力。但红发老童是一位极是狂傲的黑道魔头,虽然他实现怕自己无定法取胜,但到了只要出手就能成功的时刻,他却又想先是自己的仁慈和大度。似乎还不屑于出手对付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娃娃。一面传出去被阴阳教人物当成笑料,反正对方已是掌上玩物,又为何争此一时半刻?
殊不知这样一来,红发老童却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雪峰山此时已是藏龙卧虎,且不说清灵师太在山上日夜为爱徒叶红霞驱毒疗伤,为了更好地保护叶红霞师徒二人,从大雪山取到“雪封梅”之后,药圣马道君与铁扇仙傅青林就瘦天机散客之托留在了雪峰山,更不用说,白鹤庵之主一心师太也是一位身负奇学的道家高手。对于这一切,红发老童自然一无所知,而东方云星却是非常清楚。他当然知道,自己每拖延一刻,脱身的希望就会增大一点。所以,在红发老童的问话说完又稍过了一会儿,待阴阳易生功能够自行运行之后,这才吃力地抬起头来,神态轻蔑地说道:“你到底是不是红发老童?”
“是又怎么样?”红发老童颇有几分得意。阴阳教为了斩除眼前这条祸根损失了不少成名人物,且不说岷山毒龙殷天洪、岭南老怪赫灵子和无常鬼道赖宗仁等人一一丧命,就连独目阎王、乌蒙双鹰甚至三手老怪等教主座下九老这等人物也非死即伤,而自己则不覅吹灰之力就制下了这个小娃娃,一想到自己日后又可以在中原江湖一鸣惊人了,红发老童不由鲜花怒放不已。
“看来,阁下可以会阴阳教领赏去了。”东方云星说到这里,身子居然在微微发抖,有一口鲜血溢出口角。
作为身手绝高的一代枭雄,红发老童当然能够看出,东方云星很想以自身元气疗伤,但由于伤得太重,内力冲击肺腑,乃至于再次口吐鲜血。红发老童作为一位眼空四海的魔道人物,当让不像一般江湖败类那样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魔道人物和白道人物都具有同一种品质,那就是欺强不凌弱。而红发老童恰恰如此。他本来就不屑于加入阴阳教,只是一则感于阴阳教主的救命之恩,二则慑于对方的武功太高,以他的为人,当不至于向一般趋炎附势之徒那样,急功近利。而东方云星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这恰恰给他拿本来就极是高傲的狂性凭空加了一把火。他当下冷冷地说道:“小娃儿,老夫才不屑于急着拿你报功。就算你杀了老夫两位徒弟,老夫不会趁人之危。老夫主要为了了却三十年前的一桩心愿而已。你大可以安心疗伤,半个时辰之后,老夫还要给你一次机会,也好让你死个明白。”红发老童说完,自己竟然也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练起了吐纳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