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首败:甲午年的中日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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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丙,决战于黄海之上(2)

最后的时刻

日舰本队转舵南遁后,“定远”、“镇远”二舰在后紧追不舍。双方近至二三海里时,日舰不得已回头再战,猛烈的炮战在此时达到最高潮。激烈的炮火中,日舰损失严重,各舰都已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下午五时许,“靖远”、“来远”修补完毕,恢复了战斗力,前来归队。同时“平远”、“广丙”及炮舰“镇南”、“镇中”,鱼雷艇“福龙”、“左一”、“右二”、“右三”都奉命出港会合,北洋舰队声势大振。5时30分,伊东佑亨见本队各舰多已受伤,无力再战,而北洋舰队集合各舰,愈战愈勇,便再次发出“停止战斗”的信号,不等第一游击队来会合,就继续向南驶逃,北洋舰队定、镇、靖、来、平、丙6舰在后尾追。北洋舰队速力不及,日舰开足马力,渐渐逃远。北洋舰队便停止追击,转舵驶向旅顺。历时近5小时的中日黄海海战至此结束。

黄海海战是世界上第一次蒸汽动力战舰的大规模战役,其规模之大,战斗之激烈,时间之久,在世界海战史上罕见,影响也非常深远。这次中日海军的主力决战的结果,日舰“西京丸”被击毁,几乎沉没;“吉野”、“比睿”、“赤城”受重伤;“松岛”丧失了战斗力,其他各舰也多受重创。北洋舰队“致远”、“经远”、“超勇”、“扬威”沉没,“广甲”逃脱后搁浅被毁,其余各舰皆受重伤。两相比较,中国方面的损失较为严重。战后,北洋海军将领及时反思,总结出几个主要问题:迎敌阵式一成不变;舰速迟缓,军械老化,弹药质量差;舰船单纯依赖进口;将领勇怯不同,致使战斗队形不整。“勇者过勇,不待号令而争先;怯者过怯,不守号令而退后。此阵之所以不齐,队之所以不振也。”

平壤战役和黄海海战的消息传出,国际舆论为之一变。

英国《泰晤士报》在战争爆发初期曾说:“战争之胜利必归于中国。中国强大之海军可阻止倭国军队之运送船,并在同倭国之海战中制胜。”

而到9月30日,《泰晤士报》再发社论,说英国决不会再想到“中国的友谊是值得培植的。更用不着因为要得到它的友谊,去迁就它的虚荣心。关于中国的潜力以及中国迷梦已醒之类的神话,已经被这次战争完全澄清了。中国是一盘散沙,它只有通过外力才有可能打起精神和组织起来”。

一向关心这场战争的俄国报纸评论说:“日本所以兴起战端之近因,非惧于中国或俄国占领朝鲜,而完全在于向世界表明:日本为文明国中一充分成熟者而排除外邦之控制,谋国权之伸张,以保全国家之威严。换言之,无非日本于最近半个世纪艰苦奋勉于文明事业,今者接受合格之检验。日本发现舍弃战争不能以其他方法可以达到此目的。故此次与中国之冲突,与其说非策略之战争,莫如称之为发达之战争。”

来看看日本人的速度,《剑桥中国晚清史》称:在10月份,日本人向满洲长驱直入,在鸭绿江附近的九连城和凤凰城打败了中国人。11月初,他们攻陷了金州和严加设防的中国人阵地大连湾,在这里夺取了大量军需物资,其中包括621支枪、129门炮、3300万余发枪弹、约250万发炮弹。大连的陷落大大地便利了日本人对貌似“不可攻破的”中国海军基地旅顺口的攻击行动,结果使旅顺口于1894年11月21日失守。这不仅使日本得到了东亚最优良的海军船坞,而且严重地瓦解了中国军队的士气,使北京陷于惊慌失措之中。

中国在平壤集结的军队有14000人,司令官(诸军总统)叶志超是官场中的典型人物,胆小如鼠,视钱如命,又没有声望,其他将领们也都是大小官僚,除了吸食鸦片外,每天都摆酒欢宴,既不体恤士兵,也不理会逼面而来的大敌,他们都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官场哲学。等到日军以15000人发动攻击时,大军即行崩溃,叶志超首先逃生。日军乘胜尾追,越过鸭绿江,深入中国领土的辽东半岛,顺利地占领位于半岛最南端、中国最优良的旅顺军港。日本这时已决心永远攫取旅顺,所以在旅顺作展开灭种式的大屠杀,中国人全部死尽,只有36人逃生。

这是一个绝望的局势,中国海军主力全在北洋舰队,其他南洋、粤洋两个舰队都微不足道,而且地域观念和派系观念,使他们乐意于看到以李鸿章为首的北洋系势力瓦解,所以北洋舰队根本不可能有援军。不久,司令部所在地的刘公岛上发生兵变,水兵弃舰登陆,要求司令丁汝昌“放他们一条生路”,而岛上驻防的陆军却抢着攀上军舰,要求快快逃命。秩序已乱,英国顾问瑞乃尔建议丁汝昌凿沉残余军舰,士兵徒手投降。丁汝昌采纳,下令沉船,可是那些舰长们恐怕沉船后会触怒日本人,可能性命不保,所以拒绝执行命令。丁汝昌又打算率领各舰突围,更没有人理他,丁汝昌只好服毒自杀。

拒绝沉船,又拒绝突围的舰长之一程璧光乘着悬挂白旗的炮艇出港,向日本舰队投降。历时24日的威海卫战役结束,曾经煊赫一时,作为自强运动结晶的北洋舰队灰飞烟灭。清政府知道大势已去,尤其是那位皇太后那拉兰儿,急于庆祝她60岁的快乐生日,所以迫不及待向日本乞和。

吉田茂的《激荡的百年史》有云:“中日战争耗时仅六个月便宣告结束。被视为泱泱大国的中国竟然一败涂地。这一事件使仍处于西方列强阴影中的日本陡然间信心大增。”

《剑桥中国晚清史》中则描述了局外人的观感:“在整个战争期间,法国、英国和其他外国观察家一再赞许日本人精于战略和战术,赞扬他们有效能的训练、纪律、勇敢善战、集体主义精神,以及他们在运输、军粮供应和医药设施方面的突出表现。中国的战败还不仅仅是由于它的虚弱;日本则是靠它的力量打赢了这场战争。”

1895年的4月,此时经过中日海军的威海一战,北洋水师已经全军覆没。中日开始议和。4月17日,《马关条约》最后签订,主要内容包括:

㈠中国认明朝鲜国确为完全无缺之独立自主;

㈡中国将辽东半岛、台湾全岛及所有附属岛屿、澎湖列岛永远让与倭国;

㈢中国将库平银二万万两交与倭国,作为赔偿军费;

㈣倭国国民可在中国通商口岸从事各种货物制造,并可装运进口各种机器;

㈤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等等。

《马关条约》的内容传出,朝野哗然。

两江总督张之洞一周内两次致电总理衙门,力陈条约将给中国造成严重危害,请求代奏阻止议和。翰林院83人联衔上奏,内阁官员155人联名条陈,反对和约。帮办北洋军务提督宋庆、山东巡抚李秉衡都上书要求拒约再战。

正在北京参加会试的各省举人,集会推举康有为起草请愿书。康有为奋笔一昼夜,写成万言上书:“为安危大计,乞下明诏,行大赏罚,迁都练兵,变通新法。以塞和约而拒外夷,保疆土而延国命……”。来自18省的1300多名举人在万言书上签名,于5月2日呈递都察院。这就是著名的“公车上书”。

来自高层的解释苍白无力,光绪帝在1895年钦定的谕旨中称:“加以天心示警,海啸成灾,沿海防营,多被冲没,战守更难措手。用是宵旰彷徨,临朝痛哭,将一和一战,两害兼权,而后幡然定计。其万分为难情事,言者章奏所未及详,而天下臣民皆当共谅者也。”

需要翻译一下“天心示警,海啸成灾”,这一年的4月28日,天津塘沽口外发生了一次大海啸,“竟日夜风狂雨暴,海水漫溢,冲溃宏字定武等10营,铁路不通,电线四路俱断”。

这海啸没有发生在黄海上,不然甲午海战无从上演。在人心惶惶的时候,自然的异象成为最好的借口,反正京津一带立刻流传开来所谓“海啸是天和”的说法。今日看来,此类谣言既扰民心又有迷信,应该立即辟谣以匡人心,救灾以安民意。但在当时,连王公大臣都以此作为依据,上报皇帝称天象意在求和,否则还会天怒人怨。

这也许正是天朝需要的最好的梯子,那就和吧。

摘下手套的空心巨人,是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的,一个国家走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败于同类的耻辱感将激起完全不同的反响,那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日本代表的是近代进步势力,中国则是传统守旧势力的主要代表。甲午战争就是进步和守旧势力的一次交锋,是文明和野蛮国家的较量。日本获胜恰恰象征了进步文明的凯旋。”

伊藤博文如此评价中日甲午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