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受气包的大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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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折磨人的家长会啊

“感谢各位家长能抽出时间参加这次家长会。”小陈老师没有站到讲台上去居高临下,而是站在第一排课桌前,两手在胸前互相抱着,不停地来回搓。哈!他这紧张的样子要是被同学们看到了,形象评分至少打六折。

能不紧张吗?这是他第一次开家长会。昨天下面坐的还是一排排小脑袋,仰起的还是一张张幼稚的小脸,看着他的是一双双崇敬渴求的目光,而现在,小椅子上坐着一个个庞大的身躯,有的课桌都被撑得倾斜着,一排一排的大脑袋,发型各异,四十几张肤色不同、皱纹深浅不一的脸,一双双眼睛正眯在一起琢磨他……

“本来呢,这次只是个小测验,按惯例也不是开家长会的日子,但因为我第一次带班,所以想尽早跟家长们见个面,交流一下,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孩子。”小陈老师终于引入正题,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放下,脸上的肌肉也放松、平和了。

“卷子——孩子们都拿回去,给大家看了吧?”小陈老师用提问的方式暗示家长们:是在开家长会,会议主题是孩子的问题,不是观摩会,主题也不是观摩帅哥!

“看了看了!”几位家长忙不迭地应和。

“你们一定很关心自己孩子的班级排名吧?”小陈老师稍稍停顿。要不怎么是专业师范毕业生呢,语言节奏掌握得恰到好处,当家长们眼神中瞬间出现光彩时,他接着说,“这次没有排名次,以后也不会排。”家长们眼神里的光彩魔术般消失了。

“这次家长会呢,我主要是跟大家交流一下孩子心声的问题,在座各位,有谁真正知道孩子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还用问,玩游戏、吃零食、调皮捣蛋呗!”接话的家长声音洪亮,说得其他家长直点头,“是啊,一个孩子能想什么,怎么也想不到挣钱交房贷的事儿!”

“请大家打开桌子角上的信封,那是每个孩子写给自己父母的信,请你们看一下。”

家长们拿起信封,抽出信。信纸都是用田字格纸写的,上面还有从本子上撕下的锯齿。信不长,只有一页纸多一点,可是教室里越来越静,越来越静,沉默了足足有十多分钟,接着,就有抽泣的声音。

小陈老师走到于娜的课桌前,把信拿起来:“没想到我们的孩子已经这么懂事了吧?”

“哎,这孩子……”有家长说着,又拿出纸巾抹鼻子。

小陈老师举起于娜的信:“于娜的家长没有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来,或许他有更重要的事做,但是,他没有看到于娜的进步是更大的损失。平时,你们可能都听孩子说了,于娜的成绩差得夸张,可是,这次她竟然提高了三十多分。我是准备好好跟她的家长谈一次,可惜没来……”

家长们互相看看,一个个挺直了身子。他们终于意识到,来开家长会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好吧,我们就把这封信念一下吧,之前我征求过孩子们的意见,有的孩子不同意念自己的信,于娜是同意了的。”说着,小陈老师抽出田字格纸。所有人都屏息静听。

“亲爱的妈妈:

我好想你!可我还是不能见到你,因为我向你保证的事没有做到,我没有考到70分,我真没用。你肯定很生气吧?爸爸说你上学时学习特别好,可我一点也没有遗传到。你肯定更不喜欢我了,我真的一点也不像你的女儿,那个驼毛弟弟一定很乖很聪明,他才配做你的孩子,而我不配。

我这么差劲,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去国外看你了。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教室里已经有啜泣声,有人用纸巾抹鼻子,有人摘下眼镜擦眼角,有人左右张望找于娜的爸爸,因为听了这封信,人们都在猜测:“这孩子的妈妈在国外,爸爸呢?爸爸怎么没来?”“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徐岩的家长来了没有?”陈老师问。

“来了,在这儿呢!”教室后排举起了一只大手。徐岩的爸爸得意地瞟着其他家长,昨天他已经看了徐岩的卷子,一科98、一科99,孩子的考分高,家长的头也昂得高嘛!

“徐岩最近变化很大,他在家表现怎么样?”

“表现挺好啊,进家就看书,看电视也选《人与自然》、《走近科学》这样的节目!”

“是吗?可是他的成绩很意外呀!他一向成绩稳定,可这次……”小陈老师疑虑地看着徐爸。

“意外?没有呀,还是两科都九十多分呀!”徐爸有些不高兴了,心想:我们家徐岩一直都是这么棒啊。

“九十多分?您看到他的卷子了吗?还是听他说的?这正是我要说的,我发现徐岩有说谎的毛病!”小陈老师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家徐岩很乖很乖的,不可能说谎!”急赤白脸地争辩完,音调放低的徐爸似乎自言自语,“这小子要是真撒谎,看我不……”

“这也正是我要对家长们说的,不论孩子考得好考得坏,做错了什么事,最好不要棍棒相向,‘打在孩子身上疼在自己心里’,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所以还是不要打孩子了。再一个是体罚,我听说有的家长罚孩子在门外一站三四个小时,这个也不可取,当你把孩子推出门外,嘭地关上门的刹那,浮上孩子脑海的第一念头就是‘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家长们有的干瞪着两眼,有的皱着眉,狐疑地看着小陈老师,一个个表情都在说:“打也不行,罚也不行,那怎么办?总得让他长点教训吧?”

小陈老师又举起于娜的信:“这个,用孩子们喜欢的方式跟他们沟通!”

“噢——”教室里一片“明白了”的欷歔声。

“有一件事我要请大家帮忙。”小陈老师在家长会结束前说。

“什么事?你说!”家长们痛痛快快地回答,呵,现在,他们都不觉得小陈老师只是个大孩子了,小陈老师不简单哦,只要能帮上他的忙,还怕他不对自己的孩子高看一眼?

“本来我以为五年级的孩子不需要家长签字了,但我发现我们的孩子还是马马虎虎、丢三落四,经常忘记留什么作业了。我叫他们每人准备了一个小本本,把每天的作业记在本上,希望家长们帮他们核查一下,然后签上字。”

哦,还是孩子的事呀,家长们有点失望,这个小陈老师满脑子都是孩子的事!

“张明希,你真是衰到家了!”徐岩看上去最着急。

“哎——”

“哎——”

一个个蔫头耷脑地坐在长椅上,蹲在地上。

“热死了,我去买雪糕啊!”高东摸着裂开的裤兜。同时间发的校服,可他的看上去像捡上N届学长的旧衣服,白蓝相间的上衣,他穿成黄灰相间,可能从穿上起就没洗过;蓝色的裤子颜色就不用说了,他那裤兜总是像被小偷光顾过一样翻在外面,有一侧兜口下方还裂了个大口子。这形象可没法跟美猴王沾边,顶多也就能扮猴子猴孙中最邋遢的那位。

“高东,你真的不怕你爸爸修理你?”豆芽问。

“咳,他哪有时间修理我,他忙着修理手机呢。”高东的爸爸在商场门口开了个手机修理点,最近生意特别火,人们换手机就像换袜子一样频繁。高东的爸爸每天都上网了解手机行情,见到有新款型,便会马上去订购一批仿造外壳备着,只要电视广告一出,不过半个月保准有人拿着旧手机来换外壳,买不起新款的,花几十块钱把外壳包装一下冒充也很酷嘛!

高爸一忙就没时间理高东了,更没空理高东的远大理想了,有时候还开玩笑说:“当什么猴王,他那七十二变算什么,看看我这魔幻螺丝刀,能改变无数手机的脸形!”高东觉得跟爸爸的代沟越来越宽啦!

刘得璇把大半支雪糕塞进嘴里,吸溜一口再拽出来:“哎,世界末日马上到了……”

于娜也一样吸溜一口雪糕:“哎,宇宙末日马上到了……”

“真有那么可怕啊?”豆芽不解地看着她们两个。

“你每次都考一百当然不知道啊,这叫富人不知穷人有多苦,喝果汁不知道吃馒头噎得慌!”于娜又想起上次豆芽没帮她的事,没好气地挖苦她。

“除了妙味点心,还会怎么整你呀?”豆芽问。

“怪招多啦!最可怕的是罚我烤30箱小面包,足足在烤箱旁站一个多小时啊,还烤面包呢,我都得变成烤鸭!”

“真没想到,小陈老师也跟姜老师学会告状啦!还一直把他当好哥们儿呢!这年头,朋友最靠不住啦!”徐岩晃着大脑袋,一副痛心疾首、被朋友出卖的神情。

“是啊是啊,真没想到,现在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一落千丈!”刘得璇附和。

“你呀,只会盲目崇拜。很失望吧!”于娜像饥饿的小狗,逮谁咬谁,挤兑得刘得璇眼圈红红的,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说,你长大个子干吗吃的?只会吹牛皮,保证时说得多好听啊?你这个不可救药的人!”于娜学着爸爸的样子手指对着空气点戳着,鼓着腮帮子呼呼地吹气,手在空中一挥,“这次我一定要去做鉴定,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我的优点到你这全都失传啦!”

其他四人睁大眼睛看着她,憋得脖子发紫也不敢笑。

“嗯……小璇,考试之前我说的话都听哪去了?不是告诉你认真认真吗?卷子反正都要看,你怎么又丢了一面呀,”刘得璇两手摊平向前伸着,嘴角一撇一撇地学她妈妈,然后又转一下身,立正,把声音加粗,“哎……一个女孩子马虎成这样,真是愁死人啊,没儿时愁,有儿时还是愁!”学她爸爸。

刘得璇的妈妈身体不好,两人一直到三十多岁才生了她这个宝贝女儿。在她上学之前,走到哪,这夫妇二人都把他们家小璇挂在嘴边上,似乎全世界只有他们小璇是最乖的孩子。那时候的小璇,是他们笑口常开的开心果,而现在的小璇,是她妈妈“眼角鱼尾纹的雕刻手”,是她爸爸“耳边白发的染色工”,总之,是她把一对帅爸靓妈折磨成老头老太太了。

“大人都这样,看见一根白头发就说是被小孩子气出来的。”豆芽同情地看着刘得璇。

“咳,你最好了,有那么宽容——”刘得璇两手在脸上刮着,把脸拉宽,“的老爸老妈。”

“什么宽容啊?那叫漠不关心,他们才不在乎我考多少呢,考一百又怎么样啊?还不是‘嗯,不错,要保持啊’。”说着,豆芽耸耸肩、摊摊手。

“哎,又要一个月看不到猴哥了。”高东撅着厚嘟嘟的嘴。

“高东,你天天看《西游记》烦不烦啊?”于娜斜吊着眼角。

“不烦啊,看一百遍一千遍都不烦,你们知道我最喜欢孙悟空哪句话吗?”

“哪句?”

“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我找她去!”“开斋啦,不吃就没啦!”高东说这几句台词时模仿孙悟空的动作神情,惟妙惟肖。

“切——这算什么经典呀!幼稚!我还是喜欢这句,‘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麦香炸鸡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为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于娜抢白高东。

“切——真无聊!”高东甩甩头。

徐岩一直不说话,用力抿着早就吃完的雪糕棍。

“撒谎大王,你不害怕?肯定又说个大圆谎骗过你爸爸了?”豆芽拍了下徐岩的脑袋。

徐岩没跟她计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明希,你把那些心理题拿出来!”徐岩好像想到了什么。

“啊,是这些题啊,我能替我爸回答,知父莫如子嘛!我最了解我爸了。”徐岩看着豆芽抄的心理题忽然兴奋起来。

“知道也没用,没有答案。”豆芽平淡地看了一眼徐岩。

“咳,什么答案,答案还不好做,看我的。”说着,他开始选题。

“根本不用评分,你看啊,我爸爸选的分别是西瓜、狗、开空调、红色、森林。选这些说明什么呢?西瓜有什么特点?”徐岩问大家也问自己。

“喂,你爸吃西瓜吐籽吗?”高东问。

“我妈在旁边时吐,不在旁边时不吐。”徐岩一本正经地回答。

“咳,你爸肯定是个吝啬鬼啦!有句话不是叫‘吃人不吐骨头’吗?你爸这叫吃西瓜不吐籽!”高东分析。

“嗯,”徐岩竟然没对高东挥拳,“说得太对了,本来我想买130块钱的篮球,他说我刚学打球,买45块钱的凑合玩就行,破篮球,打多少气都不弹!瞧我手都拍肿了。”说着伸开手掌给大伙看。

“对,吝啬!”三个女生认同。

“他希望自己变成狗,那说明他喜欢别人像小狗一样听他的话,顺从他?”刘得璇推测。

“没错,他总是蛮不讲理,随便冤枉小孩。明明是他上厕所没冲水,非说是我没冲!我一争辩他就拿福娃砸我!”徐岩再次认同。

就这样,几个孩子用自己分析的答案弄出了徐岩爸爸的性格:吝啬、脾气暴躁、喜欢探险、会烤肉。

豆芽的答案是现成的了,大伙分析她爸爸妈妈的性格,得出结论:宽容、装修专家、钻钱眼儿、轻视小孩。

于娜爸爸:工作狂、甜味神厨、虐待小孩。

刘得璇爸爸妈妈:温柔、啰唆、喜欢夸自己、把小孩看成大麻烦。

高东爸爸:幽默、爱吃炸辣椒、不相信人、把小孩当免费劳动力。

做完测试,孩子们觉得完全了解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又相互参谋着制订了对策,以应对从家长会上回来的怒气冲冲的爸爸妈妈们。

可惜的是,豆芽回到家时,妈妈还没回来。

豆芽开始胡思乱想:妈妈被老师留下单独谈话了?他们密谋对付小孩的阴谋诡计?会不会是上课时我传纸条给璇格格的事?要是那件事可糟了,要是叫我交出纸条怎么办?那可是关于一起去做心理测试的约定呀。

哎呀!不会是妈妈把心理测试的事告诉陈老师了吧?我撒谎说是学校让做的。陈老师知道我撒谎的事就再也不信任我了,也不会再教我写日记了。

豆芽在家里坐卧不安,不知不觉把一串夹心面包和一排酸奶全消灭掉了。

接着,豆芽想到“轻视小孩”一条,心里酸溜溜的,刘得璇那招真的好用吗?于是,她按照商量好的方法,把大QQ背后的拉锁拉开,里面的棉花全掏出来,自己钻进去。等着妈妈回来,就跳过去,变成企鹅的声音说:“你的豆芽被我吃了,反正你也不把小孩当回事,吃了就吃了吧!”

其实这方法也不是刘得璇原创的,她是在《蜡笔小新》里看到的。豆爸豆妈是绝对不允许豆芽看《蜡笔小新》的,因为那里有些故事实在不适合小孩看,比如小新一出门就盯着女人看,流口水。小新这些坏毛病的确让人挺恶心的。可是为了引起大人的重视,小新的一些方法还是可以借来用用的。

接下来,豆芽经历了小新一样的折磨——自残式折磨,被毛绒绒的QQ皮捂得大汗直流,昏昏欲睡,还要强撑着倚在墙角。

妈妈回来后,根本没发现她不在家,在她的卧室里,刺啦刺啦地撕东西,然后又爬上床,跳下地,一阵忙乎。之后坐在地毯积木上念:“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失败是成功之母”。原来她买了好多装裱好的名人名言条幅贴在豆芽屋里。豆芽暗叫“MY GOD!”。

背诵完“名人名言”,妈妈仍旧坐在原地,哼着她自以为是的歌:由《痴心绝对》串到《两只蝴蝶》,再拐到《真心英雄》,一会儿又冒出两句“太委屈”,接着就“同桌的你”了。

豆芽躲在大QQ里,听着妈妈的歌声渐渐飘远,像天外之音,迷迷糊糊地越来越听不见了。扑通!一头栽倒在地。

“哦?”妈妈蹭地跳起来,“大QQ怎么自己倒了?”说着,踢了一脚,大QQ没有站起来。

“这孩子什么时候又把它拿下来了,多碍事啊。”她只好抬着QQ的大圆头,把它轻轻立在墙上。

她竟然一点也没觉得大QQ重量不对!被踢清醒的豆芽说不出的失望:刘得璇这招根本不好用!轻视小孩就是轻视小孩!等妈妈走出卧室,她只好自己扯开拉锁,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