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好事喜孕成(喜孕来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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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好事喜孕成(百里街)

序曲

“那个……”

唯唯诺诺的声音在言子飞的身后响起,正在倒酒的手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浓眉挑起,凝视着身后的她。

那是一张带雨梨花的脸。

长长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肩上,刘海由于雨水的关系湿答答地粘在她的额头,仔细地望着,还能看着水珠顺着她的眉梢滑下来。

一个小时前,他和她还是陌生人。

眼前的她有些手足无措,惴惴不安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咬着下唇的她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言子飞的心底滑过一抹不忍,看着全身湿透的她,无可奈何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件浴衣递给她。

“去把自己打理一下。”他说,口气冷冰冰的。

她伸手接过,却仍是站在那里不肯动,无措的眼神像找不到家的孩子,身子有些颤抖,“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

就是这句!言子飞的垂下眼睑,暗黑的眸心深邃不可透视,刚才就是因为这一句,他才带她来到了酒店,这一点都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去打理好自己,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的。”他冷冰冰地向她保证,说出的话不带任何温度,可是她抓着浴袍的手一松,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浴室,关上了门。

一直到那道脆弱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言子飞才抚了抚额头,双手闲适地插在口袋里,望着窗外的大雨滂沱。

这雨,真是大啊。

这样的雨天,他竟然救下了这个想要自杀的女孩。

从她哽咽的话语中,他才知道,一天之内,她的父母离开了人世,她的男友抛弃了她,这个世界把她遗弃在了角落。

这样就生无可恋吗?那这个世界上的孤儿和失恋者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要去自杀呢?

不,他不认同这样的悲观。

人只有活着,努力地活着,才是希望。

身后的水声渐停,言子飞转过身来,继续刚才未完的倒酒动作。

几分钟后,浴室的门打开,她穿着浴袍走了出来。脸上的脏乱已然不见,他的面前是张清秀的小脸。

言子飞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女孩,口气冷淡:“喝点酒。”

“哈?!”女孩的表情有些惊恐,不自觉地握紧了胸前的衣襟。

换作平常,救下了人他就不想再理会了,但是他的原则是事情既然开了头就要妥善解决。万一她又想不开去跳河,他的一番努力岂不白费?

看着她擦好了脸拿着毛巾仍是站在那里,他指了指她身后的床,“坐下啊。”

“哦……好……”她的反应很慢,节奏慢半拍地坐下。

“你淋过雨,所以喝点酒,身体会暖和一点。”他说。

“哦。”女孩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地把杯中的酒喝干。

“谢谢你。”她说,神情有些暗淡,但打起精神来看着言子飞,有些疑惑地问:“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言子飞坐在一旁的沙发里耸了耸肩,“只是见不惯有人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他停了停,又说:“现在还想要去死吗?”

她想点头,又想摇头,最后就呆呆地坐在那里。

“我曾经是父母的掌中宝,心头肉,可是现在他们却永远地离开我了。”女孩说着,口气开始哽咽。

他伸出手,想要拍拍她。

哪知,冷不防地,她突然抬头,对上了他的眼。

房间里有一瞬的静谧,两个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似的,言子飞竟然听见了窗外大雨淅沥哗啦的声响。

“哈……”她却突然轻笑了声,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

言子飞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瓜子小脸变得通红,看来是酒见效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有违常理,他的房间,订在了她的隔壁。

“啪嗒”一声,言子飞回过头,就看到她跌坐在地上,头摇摇晃晃的。

她……酒量似乎不好,不,是很不好。看着她的头一直转啊转,身子也动来动去,言子飞无奈地摇了摇头,靠近她,想要让她平躺在床上。

既然醉了,那就好好地做个梦吧,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哪知他刚扶着她倒了下去,她的头发却勾到了他的上衣扣子,他一下子压在了她的身上。偏生这个时候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嘴角带着娇媚的笑,粉唇还说着:“亲亲。”然后唇就碰上了他的,生涩的吻毫无半点技巧可言。

“你……”言子飞推开她,想要立直上身,却又被拉扯住的头发带了回去。隔得近了,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她的脸红红的,嘴巴粉嘟嘟的,不知为什么,向来自诩自制力过人的他竟然有些意乱情迷。

“我不要一个人。” 她的小手却爬上了他的脖子,红唇轻喃,浅浅的吻落在了他的左颊上,就像开启了一个开关。

“希望醒来的时候,你不会后悔。”这次,他没有推开她。

第一章 玩忽职守的女警察

午后,电影院,八号厅。

电影已到高潮。

人不多,稀稀落落散在四处。

有情人有伴侣,也有一人独自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好似周遭与他全无联系。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高个男人轻轻地进来,没有眯着眼睛苦苦寻找自己的位子,随意地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坐下。

但他们却靠得很近,前后排的位子。

过了五分钟,西装男向后递出了什么,大屏幕上的恋人拥吻,高个男人向前倾了倾身子。

阳光灿烂,恋人相逢,电影院的气氛顿时格外旖旎。

“蓝色?”

“所有资料。”

“保持联络。”他起身,离开。

位于锦绣路上的六里派出所,周一的早晨就格外的繁忙。

叶翎羽一个上午都在接待前来办理户口迁移手续的市民,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休息时间,才得以喝口水喘息一下。

刚想收拾一下去食堂吃饭,所长大人却突然来到,让叶翎羽格外的意外。

虽然肚子很饿,手臂很酸,叶翎羽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问:“所长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吗?”

所长直接把一个信封放在了她的桌上,“替这个人把户口登记好,相关的材料都在里面了。”

“好的,我马上做。”虽然心底有些奇怪这种小事情怎么值得所长亲自走一趟,但叶翎羽仍是恭敬地答应着。

所长满意地点点头走出了户籍办公室,叶翎羽想想反正吃饭都已经晚了,不如先慢慢办好这个户口再去填饱肚子好了。

她把信封里的文件拿了出来,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入户申请上的登记照片。

宽阔的额上深嵌着一对高昂的剑眉,眼睛深邃而清澈,深刻的五官有如鬼斧神工。

不知道为什么,叶翎羽觉得照片上的男子有些熟悉,随即笑笑,她是户籍警察,分管责任区内的户口和身份证,大概见到过什么相似的人吧。

她对着文件输入那人的名字——“言子飞”,再输入户籍迁入地址——“锦绣路386号9弄302室。”

这地址……好巧,不就是她家隔壁吗?叶翎羽心底感叹,真的是很神奇啊,那以后一木就不用天天猜对面住着什么人了。

想到一木,叶翎羽嘴角的笑很温柔,心情也变得很好,身上的疲惫仿佛也少了些。

叶一木,她的女儿,女儿是她生命的希望。

五年前那个崩溃的夜晚,早晨醒来时候的慌乱不知所以,都没来得及看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模样就匆匆离开。

既然寻死不成,她也开始好好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直到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起初她感到难以置信,这怎有可能?接着一股将为人母的喜悦席卷了她。

在她人生最无依、最无靠的时刻,她的肚子里却有了一个真真正正属于她的家人。

肚子里的小生命重新点燃了叶翎羽对人生的希望,几乎是想也不想她便决定要倾尽所有保住肚子里的宝贝。

她匆匆开始办理了休学手续,当她把女儿生下来的时候,心底的感动无法言喻。

而这个时候,远在美国多年没有联系的姨妈却回到了国内,看她一个人带着小孩,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无奈的同时也着实喜欢小孩,加上心疼侄女的遭遇,也就照顾起这一大一小。

“啪啪——”两下按击鼠标的声音,户口登记完毕。

叶翎羽带着好心情去食堂吃了顿午餐,一看时间才十二点,想回到办公室还能休息差不多一个小时,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可是前脚刚踏进办公室,走廊上同事小孙却跑了过去,急匆匆地说:“翎羽,锦绣路和灵山路的交界处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头让我们赶过去支援。”

看来中午的午休泡汤了,但公事为重,叶翎羽随即和小孙一起下楼上了警车,奔赴事故现场。

工作日的第一天,济民医院,人潮如织。虽然门诊时间才刚刚开始,但院内,医生,护士,看诊的病人已经是来来去去,忙碌起来。

病房大楼内,内科主治医师鲁可成正带着新来的医生巡房,每到一间病房,他都会根据病人的病情而向新来的医生提问。

面对他近乎刁难似的提问,跟随的几个护士在这样的气氛中都不禁捏了把冷汗,而这位新来的医生虽然脸有些酷,但却一直从容应对。

就在鲁可成对着一位冠心病的患者做基本检查的时候,医院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本院内科言子飞医生,请你马上到院长室。”

太好了,院长召见言医生,这下他得救了!

几个年轻的护士对视一眼,顿时笑容满面。

鲁可成的声音却冷不防地响了起来:“言医生,隐性冠心病要如何判断呢?”

“鲁医师,隐性冠心病发作起来,病人并无症状,但是会有缺血的心电图改变。”低沉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在病房里响了起来,言子飞抿着嘴挑眉看着鲁可成的反应。

鲁可成背起手背过身去,咳了两声,再转过来时脸是板着的,“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他就走出了病房往办公室而去。

“言医生,院长找你,你快去吧。”一旁的护士小于提醒道。

“是,我这就去,谢谢你。”他冲着小于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仍是让小护士的脸红了。

言子飞又和其他的几名护士打了声招呼,这才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院长办公室位于医院行政大楼的顶层,整个楼层除了正副院长的办公室,就是一些科室的办公室。

言子飞敲门。

“请进。”门内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推开门,就看到老院长坐在真皮沙发中,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言医生,请坐吧。”老院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请秘书倒了两杯茶,然后端详着言子飞,“初到内科,一切都还习惯吧?”

言子飞点了点头,酷酷地吐出:“还行,内科的同事还算‘热情’。”他刻意地加重了最后的两个字。

老院长双手放在腿上,食指闲闲地敲着膝盖,“我已经和内科方面打过招呼,你是新来的医生,还是先以学习为主,看诊和手术以及课题的研究也就暂时不必参与了。”

“谢谢您!”言子飞的眼微微一凝,一道光闪过。

“其实,”老院长喝了口清茶,口气有些感慨,“内科是很难攻下的一块,所以有任何的需要尽管向我开口。”他做着承诺。

言子飞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会的。

“唉,”老院长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着,“医院的信条便是悬壶济世,治病救民,所以我才给医院命名‘济民’,可是没想到啊,树大了总是有蛀虫的。”

“请您相信我吧。”言子飞站了起来,对上老院长转头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微微眯起,双手插在白衣口袋里,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

果然是后生可畏……老院长在心底感慨道。

从院长室出来,言子飞走回内科,手术室的灯亮着,看来刚才又有病人被送了进来。

他继续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一道声音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小敏你看,阿姨把球变没了?啊,又有了!”清脆的嗓音,夹带着几声孩童稚嫩的欢笑声。

言子飞停了下来,转过头就看到一旁的家属等候区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她的面前,女警察正在变着魔术逗小女孩开心。

他微微蹙眉,警察不去查案做笔录,却在医院里大声喧哗逗孩童开心,真是……不过这与他无关。

言子飞刚想离开,迎面就跑过来一个老太太,脸上的表情煞是担心。她一看到椅子上坐着的小女孩,一把抱了起来,对着刚站起来的叶翎羽破口大骂:“你这个民警是怎么做事的?我儿子现在还躺在手术室内抢救,你不去调查车祸的起因,却在这里和我的孙女玩。你是哪个警队的?我要投诉你。”

“外婆,警察阿姨陪我玩得很开心,我好喜欢警察阿姨的,你不要生阿姨的气啊。”小女孩见外婆呵斥警察阿姨,虽然人小,但也忍不住为阿姨辩护,可是这句话却是火上浇油,老太太的脸更黑了。

“玩什么玩!”她恶狠狠地瞪着叶翎羽,“我说玩忽职守还差不多。”

言子飞看着女警察站在那里,面对老妇人劈头盖脸的臭骂,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他又再瞥了她一眼,眉头微蹙,心底有股熟悉感滑过,可是想要抓住却又没了,戏再看下去也无聊,他还有正事要做。

双手插在口袋里,无心再看,言子飞向办公室而去。

而叶翎羽等老太太骂完之后,嘴角还带着笑,解释道:“老婆婆,您的儿子正在抢救中,我的同事正在调查事故原因,等您的儿子清醒以后,我也会给他做笔录的。”

可老太太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仍是责怪叶翎羽:“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的警察同志……”

“妈……”老太太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赶来的媳妇给叫住了。

那媳妇先冲叶翎羽歉意地笑笑,然后对老太太说:“妈,您错怪警察同志了,刚才我要去做笔录,可小敏却哭闹个不停,是警察同志帮我逗女儿开心的,我们应该谢谢警察同志的。”

听到这番事实,老太太的脸上有些挂住了,望着叶翎羽,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反倒是叶翎羽摆了摆头,对媳妇说:“没事没事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还要回局里,先走一步了,稍后我们会联系你们的。”

“警察阿姨拜拜。”小敏在外婆的怀里冲叶翎羽挥了挥手。

叶翎羽也向她挥了挥手,“小敏要乖乖的哦。”然后离开了内科手术室。

傍晚时分,玉盘一般的夕阳挂在天空中,照在正在玩耍的小人儿的脸上,在粉嘟嘟的小脸上镀上了一层金黄。

言子飞走进锦绣小区的时候,就看到这么美丽可爱的一幅画面。

小区的儿童设施处,有个留着小丸子式短发的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一个人荡着秋千,玩得不亦乐乎。

言子飞笑了笑,然后蹙眉,这是哪家的小孩?家长怎么放心她一个人?

正在疑惑中,小女孩看到了他,冲他甜甜一笑,“叔叔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原来酷酷的脸没有那么沉着了。

小女孩跳下了秋千,跑跑跳跳地要朝言子飞跑过来,可没注意脚下的石子,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

这下摔得可真重!一面想着,言子飞一面飞快地跑上前去想要扶起小女孩。可原本以为的号啕大哭却没有出现,甚至小女孩都没有等到他帮忙,就自己手撑着地爬了起来,肉肉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双膝,还吹了吹气。

见到言子飞来到自己面前,小女孩还冲他弯眼笑。

言子飞对于她的勇敢很是意外,平时并不善于与人亲近的他这次却主动地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问道:“小朋友,你真乖,摔倒了都没有哭,还自己爬起来。”口气不自觉地轻柔。

小女孩的脸上有着被人赞扬的开心,“因为妈妈告诉我,摔倒了不要哭,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孩子的母亲对她的教育很不错,言子飞在心底赞扬了一句,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小女孩,竟然破天荒地想,自己将来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呢?

小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言子飞手腕上的手表,“叔叔,可以告诉一木现在几点了吗?姨婆说我只能下来玩十分钟,六点半就要回家吃饭饭,不然肚子会饿的。”

稚嫩的嗓音在他的耳边说着,一木,原来她叫做“一木”啊,言子飞看了眼手表,蹲了下来和一木平视,“一木真乖,现在正好六点半,一木快回家吃饭吧。”

“谢谢叔叔。”说完,一木还在言子飞的脸上啵了一个,一向处事不惊的他愣在了当场。

一木正要摆手说再见,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叫声——

“一木——”声音中带着喜悦。

一木回过头,嘴角咧得大大的,跑过去扑进了来人的怀里,“妈妈,你回来啦。”

言子飞站了起来,看着那个一把抱起一木的女子,她不就是下午在医院那个玩忽职守的女民警?他的嘴抿了起来。

一木被叶翎羽抱在了怀里,小小的身子却向前倾,指着不远处的言子飞说:“妈妈,刚才那个叔叔夸我乖。”

叶翎羽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宽阔的额头,浓眉底下是如深潭一般的眼睛,他——不就是早上所长要她登记的那个户主吗?

她冲言子飞点了点头,抱着叶一木回家吃饭,而她悄悄地留意到,那个男人,果真一直在她的身后,直到她开门回家,他站在楼梯口,抿着嘴没有说话,挑起的浓眉下,一抹精光从他眼底滑过。

时值炎夏,午后便下起了大雨,言子飞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

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打在车窗上,需要不停地刷着才能让车前的挡风玻璃不至影响开车。

深黑的眸子暗了暗,他脸上无甚表情。

又是这样的雨天……五年前的今天,他救下了一个想要自杀的女子。

当时他真的不该太过好心的,结果那晚便出事了。

他一向机警,睡觉的时候更是,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醒过来,可是那天清晨他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那个女孩不知道何时离开的。

房间的空气还带着一丝暧昧的味道,但却只有他一个人和雪白的被子上,一根用红线穿着的玉观音。

五年了,他已经快要记不清那个女子的面容了,只是偶尔大雨滂沱的时候,脑海中便会浮现一张泪水和雨水交加的脸,还有那碎碎的刘海湿淋淋地搭在高高的额头上。

就像现在路口的那个穿着白色短袖黑色长裤的女子。

虽然她的头发盘了起来,但由于没有打伞,在大雨中,凌乱的刘海如同贴在了额头上,雨水顺着发间从脸上滑下。

是她吗?是五年前的那个她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看着那人的侧脸,言子飞的心底却带着莫名的笃定感。

他踩下油门,一下子驶到了路口,在女人的面前猛然刹住了车。

车窗缓缓地摇了下来,雨滴被风吹进了车内,可言子飞的目光却变得深邃,浓眉微调,嘴抿成了一条线。

怎么是她?昨天的女警,隔壁的邻居……

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她穿着便服站在马路上,又要玩忽职守吗?

可是一想到她很有可能就是五年前的那个她……

言子飞的眉头皱了起来,望着窗外的那个淋成落汤鸡的女人,薄唇吐出了两个字:“上车。”

叶翎羽看着一辆黑色的宝马突然停在了自己的面前,车窗摇下,赫然就是自己的邻居言子飞先生,只是他的眼睛里似有火光闪现,但是他让她上车。

自己好像和他还不熟,但一想到站在马路上已经等了半个多钟头,驶过的出租车无一不是满客,今天这个日子对她而言很特别,她特意请假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犹豫坐进了副驾驶座。

“谢谢你,言先生。”叶翎羽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招呼。

言子飞望着他,眼底未露惊奇,她早就认出他了吗?不,她的反应好像不是如此。

叶翎羽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突兀,连忙补充解释说:“前几天在登记户口的时候看到言先生的照片,所以才认得你的。”她冲他笑了笑,“好巧,我们还是邻居。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做叶翎羽。”

叶翎羽吗?也许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关系。言子飞在心里说道。现在一切都是猜测,他的眼一凝。

“你要去哪里?”他问,口气淡淡的。

叶翎羽垂下了头,一滴雨水在发尖荡漾了几下,终于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再抬起头,她的表情平静,“顺路的话,可以送我去城南墓地吗?”

城南墓地?!

本市共有两块集中的墓地,一在城南,一在城西,城西的墓地都是尸骸火化后所造的一个个墓碑,而城南的墓地都是家人亲属为了纪念尸骨无存的逝者而立的衣冠冢。

[爸爸妈妈从国外回来想要给我庆祝,可是却遇上了飞机失事,他们……他们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言子飞的脑海里猛然清晰地想起了这句话。

他转过头去看叶翎羽的时候,暗黑的眸心变得更加的深邃,如无底洞一般。

叶翎羽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了头,眼露不解,“怎么了吗?”随即眼一眨,脸上微带歉意,“是不顺路吗?没关系、没关系的,那我还是下车拦的士好了,谢谢你哦,言先生。”

手还没触及到车门,就听到一阵上锁的声音,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波动:“坐好,我送你去。”

配合着话音刚落,车如同离弦的箭驶了出去。

城南墓地空气清新,幽雅的环境抚慰着安睡中的亡灵。

叶翎羽谢过了言子飞便走下了车,总感觉他在打量她自己,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她穿过长长的连廊,来到了墓园大厅,那里焚烧着檀香,一排又一排如同抽屉式的格局,而每个抽屉的上方黑底银白色的名字清晰可见。

叶翎羽在中央偏左的一排墓碑前站定,轻轻地鞠了一个躬,拨了拨额前的乱发。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她笑容恬静,眼底却带着悲伤,“好快,五年就过去了。原本今天对于我来说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因为二十八年前的今天,你们把我接生到了这个世界。可是,五年前的今天,你们却永远地离开我了。”她的眼睛有些红润,拿手背擦了擦眼角,明明知道离开的人看不到了,她仍是摇了摇头,“我没有难过,真的。只是每年的今天都忍不住来看看你们。其实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有份固定的工作,姨妈她也很疼我,还有……”她弯起了嘴角,“我还有一木啊,这个小丫头越来越可爱。爸,妈,我真的能够体会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叶翎羽回过头去看,门口的花篮倒了,风太大了吧。

叶翎羽转过头,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滑过父母的名字,“爸,妈,也许我应该感谢那个人吧。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很荒唐地发生了那件事,但是是他救了我,没有让我去死。也是他给了我一木,给了我亲人。只是,”她的口气有些伤感和遗憾,“对一木不公平的是,我没有能够给她亲生父亲的疼爱。但我会好好地抚养她长大的,还有姨妈也是这样想的。”叶翎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坚毅的神色。

都说为母则强,便是如此吧。

当初她挺着大肚子一个人去医院产检,忍受着别人的青白冷眼,她咬着牙挺了过去。复学回去大学继续读法律,面对各式各样对于她消失一年的流言蜚语,无论说得多么的不堪入耳,她都告诉自己传言总会过去的,不要去争辩不要去理论,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这么多难堪的挫折,她没有叫过苦,没有哭过一声,可叶一木第一次叫她“妈妈”的时候,她热泪盈眶。

以前她常听妈妈说,等你做了母亲就会发现,原来一个人是可以开心到流泪的。

那一刻,她终于懂了。

“爸爸,妈妈,”叶翎羽笑了笑,“下次找个周末,我带一木来看你们两老,你们在天之灵也保佑一木健康快乐地成长吧。”

走出墓园的时候,大雨终于停下了,叶翎羽想要走到公交站台乘车的时候,却发现那辆熟悉的黑色宝马还停在原地,言子飞靠在车门上,抱着双臂看着她。

他是在等自己吗?叶翎羽的心里划过莫名的温暖。

“上车吧。”言子飞说道,神色有些复杂,但脸上仍是酷酷的。

“谢谢你。”叶翎羽真心地道谢。

车子驶上了回市区的高架,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安静,叶翎羽把玩着衣角,而言子飞全神贯注地开车。

好一会儿,言子飞的声音响起来:“你的女儿,多大?”

说起自己的女儿,叶翎羽的心情就很好,“她今年五岁了。”说出的话毫无防备。

而她不知道,就是这再自然不过的一句话让言子飞最终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刚才她在父母墓碑前所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五岁大的叶一木吗?

原来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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