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青草地,珏儿和屿枫在并肩走着,屿枫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家伙,一家人看起来很甜蜜的样子。
仕奇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孤单地走着,我赶紧跑上前去,拉住他的手。
“我等你好久了。”他说。
“你在这里干嘛?”我调皮地攀上他的手臂。
“我们要去结婚啊!你跑不见了,大家都在找你,快点,我们快来不及去教堂了。”他边说边整理着他的领带。
这是我才发现他今天穿得特别的不一样,是一套很正式的白色礼服,脖子上还打了个金色的领结,他的头发梳得很油光,胡子也刮得很干净,看起来,整个人帅极了。
我低下头,看见自己只穿着便服,脚上甚至连一双鞋子也没有,立刻很羞涩地摇摇头说:“我没有婚纱……”
“可是朋友们都在等我们啊!”仕奇帮我把凌乱的头发拨好,在我的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的,我都是爱你的。”
顷刻间,天朗朗地晴了起来,彩虹在天边铺了一条路,五彩缤纷的花朵在草地上尽情开放,朋友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我觉得幸福。看向仕奇,仕奇也看向我。
“我爱你啊,扣儿。”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
“我也爱你啊,我的仕奇!”我高兴地叫喊着。
闭上眼,我把我的双唇献上,他认真仔细的吻了下来,幸福与喜悦填满了我的心间。我想睁开眼睛,但我的眼皮好重,我觉得痛,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闷闷的痛。
“仕奇,仕奇……”我呢喃着。
终于,我用力地睁开我的眼睛——
脖子好酸啊,我好像正躺在哪里。花没了,彩虹也不见了,我把头别向一边,看见了一张焦急憔悴的脸——哀伤的眼神、布满胡渣的下巴、下陷的双颊、黑色的眼圈、凌乱的头发……根本不是刚才那个仕奇,但我知道,这个才是真实的。
“你醒了?”仕奇焦急的问。
“你刚才好帅。”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奇怪,我的力气都到哪里去了?
“你又做梦了。”他怜爱地拍拍我的脸颊。
“才没有呢!”我转正我的脸,盯着天花板看,“你穿着礼服,头发梳得很油光,胡子剃得很干净。好多人都来了,都好幸福的样子;那一刻有彩虹为我们铺路,所有的花儿都开了,唯独少了一种颜色,但也是很美的……这些是梦吗?如果是就太可惜了。”
“不,不是梦,是真的!等你病好了——不!明天,我们明天就去登记,明天就去结婚……扣儿,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你是我最爱的妻……”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脸颊边上不住地来回磨蹭着,泪水掉了下来。
这种感觉好熟悉,似乎我已经对他念叨了很多遍的样子,莫非我真的在做梦?
啊!仕奇,你为什么哭呢?你的泪水使我觉得沉重。
“你哭了?”我不安地问。
“没有,我是高兴,”他胡乱地擦着泪水。
“我睡多久了?”
“一会儿而已。”他淡淡的回答我。
“骗人!”我心疼的看着他,“你的眼袋好大,很久没睡了吧?”我想抚摸他的脸,但我的手提不起来,我知道,死神已经站在我的脚边了。
他摇摇头。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怎么没有人?”
“现在是凌晨三点,大家都回去了。”他边说边把他的手表翻给我看。
“你怎么不睡?”
“有,我有睡的,刚刚醒过来。”他轻松地笑笑,却掩饰不住他的疲惫,他一定很久没有合眼了。
好心疼他。
“你睡一会儿吧,趴在我的身边,我想看你睡觉的样子。”我轻声地哀求他,“求你了。”
他摇摇头,亲吻着我的手指,“我不累。”
“拜托——求你了,你知道吗?你睡觉的样子很可爱,很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一个长胡子的洋娃娃?”他调皮地睁大双眼。
我笑着,这也算是苦中做乐吧!
“来啊,趴着睡一会儿,睡醒了你就又有精神了,有了精神你才可以更好的照顾我。现在我醒了,换过来让我照顾你,我给你唱歌,你睡吧!”我认真地看着他。
他的眼里闪烁着泪花,点点头,趴在床沿边上,闭上了眼。
我知道,他并没有睡。
“我唱那首《相守》给你听好不好?你以前很喜欢这首歌,说这首歌轻淡淡地,旋律很美。你带着我跑了很多条街去找这片片子,买到的时候你好开心。我很用心的把歌学了起来,因为你喜欢听,我总想着会有一天可以唱给你听。”我的心中无比的幸福,我觉得快乐。
他的眼皮晃动着,很不安分,是想睁开眼睛看看我还是正在与睡眠做斗争?
“轻轻牵我的手,轻轻与我相拥
冰冷的寒风,我躲在你怀中
总是以为会长久,起码到白头
只靠这一点热,还少什么?
你说我会做——
紧贴你的额头,感受你的温柔
冰冷的双手,你不肯交给我
紧紧贴在你胸口,温暖我的手
只靠这一点热,还少什么?
你说我会懂——
从不愿再去想以后,什么和什么
以为这就是我们的相守
从不曾对你有所求,什么和什么
因为这就是永远的相守……”
——仕奇的呼噜声轻轻地传来,我知道他是真地睡了。我睁大我的双眼,看着那漆黑的窗外,我怕,我怕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世界守夜,为我的仕奇守夜。
天渐渐亮了,仕奇睡得很安详,我一夜未曾合眼,我怕我再睡去就不会醒来了。
护士小姐来巡房,看见了仕奇趴在床沿边睡着了,立刻会意地离去。
倒是维儿,一大早就提了个盏子,和阿凯急冲冲地跑来,一进门就大喊:“扣儿,我来了!”
仕奇惊醒,双眼布满血丝,更憔悴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休息。”维儿歉意地笑笑,走向仕奇,“仕奇,你回去睡一觉吧?这里交给我和阿凯就可以了。”
“不用!”仕奇拉住我的手,在我唇边轻吻了一下,“我离开一下去洗把脸。”
维儿看仕奇离开,立刻坐在床边,仔细地看着我。阿凯把维儿手里提的盏子接了过去,倒了一碗汤递给维儿,对我说:“这汤很补的,是我和维儿昨晚上炖的,一夜没合眼,这叫‘十全爱心大补汤’,专治百病,试试看。”
“你的爱全给维儿了,哪还有我的份?”我笑笑地看看阿凯再看看维儿。
维儿瞪了阿凯一眼,边给我喂汤边说:“你要就拿去,我还巴不得呢,他啊——烦死人了。”
“没良心的女人!”阿凯小声地嘀咕着。
“回家我收拾你!”维儿用力地捏了阿开一把。
两个人恩爱的吵闹着,全然忘记了再给我喂汤。我真的很羡慕他们,不禁想起了我的仕奇,如果我“走了”,他能再找到一个爱的人好好的过完下半生就好了,我也就真的放心了
但是——一个人一生真正的可以爱几次?生命如此短暂,一生一世够用吗?
维儿又开始给我喂汤,很小心翼翼地吹着,我觉得很幸福。
阿凯坐在一旁翻着报纸,时不时的抬起头看我们一眼,似乎有话要讲,又似乎没有。
“你今天的精神好很多。”维儿的声音降了下来,“前两天你一直都迷迷糊糊的,怪吓人的。”
“你们都知道了吗?”我的声音也暗淡无光。
“仕奇没有讲,我们私底下找医生的,舞儿和那个医生关系不错——我们大家都很难过。”维儿的眼圈红了起来。
大家——也包括那两个人吗?
“珏儿怎么样?”我转移了话题。
“生了个女儿,很漂亮,不知怎的,总觉得那孩子和你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维儿的声音有些沙哑。
“才几天大的孩子,怎么看得出来?”我微笑着,觉得很窝心。“母女平安吧?”
维儿抿着嘴唇点点头。
“林呢?”
“暂时被拘留了,不过大家都在尽力的帮他,快出来了。”
“舞儿呢?”
“她和林订婚了。”维儿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有一股温暖涌上了我的心头,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那样的福气,所以知道了别人获得幸福,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希望他们过得好。
而我?已没有希望了。
仕奇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梅原和夕子。夕子捧着一大束的香水百合。一进门,看见了维儿夫妇,立刻惊讶地叫道:“我以为我们最早,原来你们更早。”
“阿凯一会儿还要上班,所以先过来看看,呆会儿直接去上班。”维儿说。
夕子点点头,把花交给仕奇,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眼神和方才的维儿一样,许久,声音也是哑哑地说:“小芙昨天接到了我的电话,现在正在飞机上——原本以为你回来,大家就可以团圆了……”
“少了我,多了一个小鬼。听说珏儿的女儿很漂亮,你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所有的小孩都一样,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见风长。”
“你们什么时候也要一个?”我调皮地问。
夕子微笑地拉过我麻木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羞涩地低下头幸福的说:“四个月了,双胞胎。”
听见的人都欢呼了起来。
仕奇也在微笑,可他看我的眼神却是苦的。
这一天我的情况出奇的好,能见的人都见到了,直到夜幕降临,人群散去,剩下的时间属于我和仕奇——他一整天没机会和我说话。
“要喝水吗?”他温柔地问我。
我的眼皮很重,可我不敢睡,我真的怕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冲他轻轻地摇摇头。
“累不累?睡一觉吧?”他边说边帮我把被子拉高,塞好被子的每一个空隙,不让一点点冷空气入侵。
看着他认真而又削瘦的脸,我很心疼,却用着最平静的口吻对他说:“你这些日子瘦多了,以后要找一个会煮饭会做菜的女人养胖你,知道吗……”
他用手指阻止了我抖动的嘴唇,他的眼睛红得厉害,让我心疼得也跟着红了眼眶。
“你知道吗?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还记得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带来的那只小皮箱吗?我送你的礼物就在里面。”他转开我的话题。
“那个时候我没让你打开,对吗?”
他点点头。
我摇摇头。
“是我亲手做的,结婚的时候可以用得到,可以珍藏一辈子的东西。”
“我猜不到,是什么?”我轻轻地问。
他的泪滚落了下来,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颊边不住地轻轻斯磨。“我去拿来给你看。”
“现在吗?”
“嗯!”他坚定地点点头。
我不肯答应,“别走!这里离家好远,我不要你走,明天吧,明天再看。”
“好,明天再看。”他微笑着点点头。
突然,一阵眩晕向我袭来,我觉得空气一下子稀薄了,不禁大口大口地喘气。
仕奇马上按了服务铃,扶住我。
我又一次输在空白的境况下。
迷朦间,我听见那个年轻的医生对仕奇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不知道可不可以再醒来……”
我当然可以醒来,我当然可以。
但是我好累啊,好睏,觉得疼,觉得累,觉得很无力,只想好好睡一觉。远处,传来仕奇的声音,小得可怜,可我知道他正大声地与我说话。
这空白的世界哪里是尽头?
“扣儿……”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知道是我的仕奇,可是他的声音好遥远,朦朦胧胧又很清楚。
我要看我的仕奇。
有人抓住我的手,我知道是我的仕奇,但我怎么样才可以睁开我的眼睛?
我只能无力的等待,直到世界安静了下来,痛苦一点点地消失,慢慢地,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可以!
我猛地一睁开眼,掀开我沉重的眼皮,猛然的这一瞬间我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床边有好多的人,是来为我做最后的道别吗?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扣儿……”仕奇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一定很温暖,可惜我感觉不到。
大家围了上来,让我可以好好地看看他们。哭声从维儿开始,舞儿和妃儿也忍不住,终于,每个人的泪水都顺势而下,击垮了强颜欢笑的努力,崩溃了。
这样的哭声冲击着我的耳膜,让我很欣慰。
屿枫也在,只是他的泪在珏儿脸上,一颗一颗地迅速滑落,似乎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再次流出,没有尽头,烫到我。
维儿还和以前一样,一哭就红了鼻子。
能来的都来了吧?
仕奇的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脸上,他的眼睛里有一股莫大的悲痛,“你睡得好沉,别再吓我们了好吗?”
“不会了。”我的声音原本就很沙哑,现在罩在氧气罩里更加的模糊不清。
珏儿坐到了我的床边,正在做月子的她水灵灵的圆润剔透,可她的笑容却有点牵强,她温柔地轻声问我:“要不要看看小家伙?”
我看着她,仍有一股心酸,或许是见不得她这么的漂亮吧?她的眼睛很好看,水汪汪的,哭的时候很无辜,或许屿枫就是被她的眼泪骗走的吧?
“要吗?”她又问了我一遍。
我挣扎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仕奇,他明白我的意思,帮我拿掉了氧气罩。
我感激地冲他笑笑。
看向珏儿,我吃力地回答她,“不用了……维儿说小家伙很像我,我在梦里见过,很漂亮……”
珏儿哽咽着,问:“梦里,有什么……”
“有大家,都好幸福的样子,身着盛装来参加我和仕奇的婚礼;有一条彩虹铺成的路通向我和仕奇幸福的家,还有好多好多的花……”我微笑着慢慢诉说,把我的梦告诉大家。
仕奇别过脸,不让我看见他刚刚滑落的泪。
“扣儿……”珏儿又唤了我一声。
我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她美丽的脸上。
“别恨我。”她说。
最后关头,恨与不恨又有什么关系?我看着她,问自己——她是什么?是一把火焰,仍在焚烧我的过去,所以这恨,仍是要坚持下去的。
她企图要把我的手从仕奇的手中拿走,我马上阻止了她:“别!珏儿,我坚持了这么久,并不想改变什么,你也很清楚——我们回不去的。请别把我的手从仕奇的手中拿走,没有他给我的温暖,死神会更早来的。”
我想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她笑笑地点点头,从床沿边站起来,走向她的丈夫,突然,她又回过头,泪水掉下来,双唇颤巍巍地说:“不管恨也好,不恨也好,别忘了我。”
只是这样吗?挣扎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不让我忘记她吗?我怎么会忘记呢?我怎么可以忘记她美如仙子的气息?我怎么能忘记在我哭泣时她递过来的瘦弱肩膀?我怎么可以忘记她的每一个笑容和每一句话……
只是一切不可能再来一次了,也没有时间让我们再去回忆,我们——回不去了。
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将我团团围住。我痛苦地尖叫出声,朦胧间我看见了一扇大门朝我敞开着,门口全是黑色的勿忘我,过了那扇门,还有一条美丽诱人的彩虹桥。
“仕奇——”我哑声叫着。
“我在!”他跪在我的床边,与我拉近距离。
彩虹桥越来越清晰,桥头走来了那个穿着白色西装打着金色领带的仕奇,他伸出手,想带我走。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一看身边的那个仕奇——他们差好多,可我更心疼身边这个憔悴不堪正在无助落泪的仕奇。
这样的心疼让我的呼吸变得急促。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他的泪水泛滥着,没有掩饰。
我不要离开他,我不要,可是呼吸却不肯放过我,于是我只能艰难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每个人都忍着泪,怜惜地看着我。
好睏,眼皮好重。
“别睡,扣儿,我给你讲故事,我给你唱歌,我要说‘我爱你’给你听,说一万遍一亿遍,你别合上眼,求求你,别……”仕奇的哭声终于混乱了,四面八方的传来,撕裂了我的心。
我的仕奇,我怎么舍得你?
白色的雾散开,将我带到了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这不是我的世界,我要回去!
最后的努力,似乎是向死神借了最后的时间,我终于又醒来了。
“你醒了?”维儿凑了过来。
“仕奇呢?我怎么没看见他?”我四处搜寻他的身影。
“他回去拿东西了,很快就回来。”
“真怕见不着他最后一面。”我自嘲着,看向围在一旁的朋友们。
他们对我已无话可说,只是尽力的给我最美的笑容,让人觉得很窝心。人群中,我见到了幽,她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看到我醒了,她便走了过来。
“幽,你来了,真好……”我激动地说。
她拉住我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泪水溢出眼眶。“你我朋友十几年,倘若一日一回眸,也换得来生做对亲姐妹……来世,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我会永远的保护你……”
我微笑着,说:“到了天堂,我会帮你去找森,告诉他你等他到下辈子。”
幽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回到座位上安静地流泪。
门口,安静着,仕奇没有来。
他回去拿什么?为什么不回来了?死神借给我的时间可不多啊!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每个人都看向门口,与我一同迎接那迟来的男主角。
出现在门口的是从梦中走来的仕奇——白色的西装、金色的领结。只是头发还是那么凌乱,没有梦中那么的油光,他在大口地喘着气,慢慢走向我,眼睛坚定地看着我,不曾移开。
他的手上有一件白得发光的婚纱。
哦!我终于知道他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了——可以一辈子珍藏,可以在婚礼上用到,是他亲手做的。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摊开婚纱,朋友们立刻围上来,每个人都拉住婚纱的一角,帮他把婚纱铺在我身上,最后掌声随着他的吻一起飞舞。
“你见到……拿着婚纱一路狂奔的新郎吗?我就是……”他的气息还未平稳,说话有些吃力。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终于,一只易拉罐的拉环出现在他手掌中。他单膝跪下,坚定地对我说:“来不及买,只找到这个——戴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永远,直到永远……我们不再分开了,扣儿,我们不再分开了……”
他的手在颤抖,将拉环轻轻地为我戴上。
这一戴,就圈住了我们,不再分开了。
虽然他的手在抖,但那是不可动摇的坚定,看着我,他说:“明天,我们明天就去西藏,去布达拉宫——现在,你只需要说一声‘我愿意’。”
此刻,怎么会有牵肠挂肚排山倒海向我袭来,我在想什么?
“仕奇!”我唤了一声,“幽曾经对我说过,说两个相爱的人今生若可以回眸五百次的话,下辈子就可以再见面。我一直相信这个传说——我们在一起九年了,下辈子起码也可以一起喝杯酒……见了面,你可一定要认出我啊……”
“笨蛋!”他的泪水慢慢地滑下他消瘦的脸颊,“什么都别想太多,我们这辈子的生活还没开始呢!下辈子,下辈子我当然会认出你,因为你是一个好女人,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扣儿,下辈子、下辈子的下辈子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永不分开!”
疲倦又来拜访我了。
“仕奇,我爱你啊……我怎么舍得你……”我好累啊!“仕奇,我好爱你,好爱好爱……”
“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仕奇的哭声终于散开来,没有保留地崩溃。
我努力的想举起我的手,可是我没有力气。
或许是心灵相通,他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再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我的胸前——这是我们甜蜜的小动作,让彼此在爱人的心跳中明白对方的爱意。
我感觉到了,他的心每跳一下都在对我说一次“我爱你”。而我的心跳他感觉到了吗?是不是很微弱?我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份沉重,可是我对仕奇的爱怎么能停下来?
美丽的白雾四起,隐约中我看见了那个梳着油光头发的仕奇,他伸出手,问我:“你愿意吗?”
我的声音小得可怜,但我相信我的仕奇听得见,因为他一直在我的身边,不曾离开。
“我愿意。”我说。
伸出手,我握住仕奇的手,与他一起走过两边铺满黑色勿忘我的大门,步上了彩虹桥。阳光照在我漂亮的婚纱上。每个人都奋力鼓掌,为我们喝彩。
悄悄地回过头,那缓缓关上的大门结束了我对那一个世界的留恋。只是,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看见有一个拿着婚纱的男人在向我奔来——是仕奇,我的仕奇。
大门终于合上了,永远的合上,将他挡在了门外。
深沉的钟声响起,我要赶去举行我与仕奇的婚礼了,我不让他再四处寻我,不让他再这么孤单了。我的婚礼一定会很精彩,因为在这么美丽的天堂,我拥有了一切。
可我的手指上却仍戴着一只易拉环,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祝福——那一个世界,有那么一个男人正在为我哭泣,我听见他说:“勿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