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相处,有一种假象的美好。
烛光晚餐,那种属于情侣的气氛,我一点一点地酝酿开。
一瓶美酒入肚。
我有些语无伦次了,错把他当莫非。
“平凡,你醉了……”莫唯的眼中有着伤痛和疼惜。
我选择视而不见。
只有我自己清楚自己的酒量。
只有我自己清楚自己有多清醒。
真正醉了的是莫唯。
他的眼神醉了。
在烛光下,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氤氲的气息,点点朦胧,点点柔情。
我试着站起身,却不胜酒力地倒下。
莫唯慌手慌脚地接住我倒下的身体,我们同时跌倒在地,害怕我受伤,他借着跌倒的趋势,将我锁进他怀中,重重落地。
我上他下,身体紧紧相贴。
“莫非……”我低喃着他的名字,凑近莫唯,星眸迷离地凝视着他,一点点靠近,贴近他的唇,却没有吻下去,只是不着痕迹地诱惑他。
我在等他开口承认自己是莫唯,而不是莫非。
可是,他始终没有说话。
他的眼中倒映着我迷醉的身影,有些模糊,却很诱人。
莫唯轻轻无摸着我腮边的秀发,掌心的温度不再淡淡,而是炙热的。
可是,他并没有更进一步。
气息交融,我感觉到莫唯的身体变化。
头埋入他怀中,任青丝泄满他的怀抱。
我摸索着解开他的扣子,一颗,两颗,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当我解到第三颗时,一只大手急促地握紧我的手,他的声音有些气喘:“别,平凡,我是莫唯,我是莫唯,不是莫非……”
他终于承认了。
我自他怀中抬起头,目光闲适地巡视着他的面庞,食指一寸寸掠过他的肌肤,然后嗤笑一声,“骗人,你是莫非……”
“我不是……”莫唯沉重地叹息一声。
“你是。”我凑唇堵住他的嘴。
莫唯不能言语,他的手,过了很久,才探到我的后颈,加深这个吻。
而我的手,则是探入他结实的胸膛,摸索到那个位置,反复抚摩着那寸肌肤,终于摸到了那条伤疤,伤口愈合,伤疤变得模糊,所以不容易确定。
猛地推开他,我自他身下滑下来,眼中的迷离撤去,恢复一片清明,冷冷地看着他,“莫非,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莫唯也跟着坐起身,他看着我眼中毫无一丝醉意,终于明白过来,“你在试探我?”
试探?
不,我只是寻求一个真相。
“你是莫非,根本就没有莫唯这个人,对不对?”我冷冷地盯着他,似乎欲将他刺穿一般。
“不,我是莫唯。”莫唯摇头,脸埋入掌心,他在迟疑,他在痛苦,他说,“根本没有莫非这个人……”
我的心一落。
“或者说,他已经不再了……”莫唯是声音里有掩不住的伤痛。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微哽。
原来莫唯跟莫非的确是兄弟,一个富裕,一个贫穷,故事的开始跟莫非讲得一样,不同的是后面……
他们兄弟在不经意见相遇,认出彼此,因为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人能辨出谁是莫唯,谁是莫非,所以他们就突发奇想,互相尝试彼此的生活。
有一次,当莫唯去找莫非时,却发现他倒在血泊中,身边还有几个被砍伤的男孩,显然他们是打群架了,莫唯急着送莫非去医院,可惜,莫非没能坚持到医院,便死了……
莫唯不敢将噩耗告诉奶奶,莫非是奶奶唯一的亲人,如果她知道莫非死了,一定会伤心欲绝。
莫唯不忍看到老人伤心,只能一直欺骗着老人,扮演着莫非的角色,存在于奶奶的生活中。
保护她,照顾她,成了莫唯不可推却的责任。
“他……”我是指莫非,“离开多久了?”
“五年了。”
五年……
五年来,莫唯都在两个角色之间转换着,为了照顾奶奶,他从未自莫非的岗位上离开……
难怪我和莫非开旅馆的那次,他说,你有点面熟,难怪他当时问我,你还记不记得我?
那个我,应该是指莫唯。
可是,当我猜测他是莫唯时,他才醒悟过来自己此刻的角色是莫非,所以他笑得很诡异。
所以他说,莫唯是他的哥哥。
难怪那次吃完西餐后,莫非让我戴上头盔时,他说了一句话,现在带你进入真正属于莫非的世界……
还有他在酒吧里的种种异举……
在慈善会上的冲动……
为什么那么多漏洞我都没有看出不对劲来?
原来如此,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我与莫非那愉快的三个月,原来都是幻觉,都是假象。
那个开朗、乐观的莫非,原来从未存在过。
我想笑,想大笑。
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竟然是个已经过世五年的人。
平静地起身,我的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矜淡的笑意,仿佛那个故事对我来说,只是个故事,说出口的话比我的表情更平静:“莫唯,我还差莫非一幅画,你要我画什么?”
这是最后一餐,这是最后一聚。
别了,我心目中的阳光男孩。
莫唯一愣,似乎没想到我沉默了许久,没有愤怒,没有不解,没有疑惑,只是平静地问他,还要画什么给他?
“我不喜欢欠别人。”我的口吻维持一贯的平静。
“你。”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一幅你的肖像。”莫唯的眼眶有点红,我想,他是喝多了。
我有些愣住,随即点头,“好。”说罢,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手握上冰凉的门把,那股凉意一直渗入心底,我才有了些知觉,我才感觉到心痛的感觉,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