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别人谈论性问题时,我不大明白其中的含义。人家说“性”像只青蛙,轻快地“蹦来跳去”。还说这和生活、成长、成熟没有任何关系。我永远理解不了人在性中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性的神秘反倒使我感到愉悦。
夫妇公约
蔡元培
一、《礼》《中庸》记日:君子之道,造端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大学》记日: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夫妇之伦,因齐家而起。齐者何?同心办事者是也,是谓心交。若乃见美色而悦者,如小儿见彩画而把玩之,文士见佳作而赞叹之耳,是谓目交。心动而淫者,如饥者食,寒者衣耳,是谓体交。男子见美男,女子见美女,皆有目交也。两男之相悦,如娈童。两女之相悦,如粤东之十姊妹。皆有体交也。非限于男与女者也。然而,统计全球之例,目交之事,溥通也而无所禁。如握手、接吻之属,皆目交所推也。而体交之事,限于男与女者何也?日男子之欲,阳电也;女子之欲,阴电也。电理同则相驱,异则相吸。其相驱也,妨于其体也大矣;其相吸也,益于其体也厚矣。相吸之益,极之生子,而关乎保家,且与保国保种之事相关矣。然而,异电之相吸也,必有择焉,何则?凡体者,皆合众质点而成者也。一体有一体之性质虽析之极微,而一点之性质与一体同,此人与物之公例也。是故其体有强弱之差者,其所发电力有多寡久暂之差;其神志有智愚之差者,其所发电以成器之性,亦有灵蠢之差,此理之必不可易者也。其电力既有多寡久暂之差矣,而使之吸,则必有所不胜吸焉而驱之,其受驱之害也同。其所以成器者有灵蠢之差矣,而强合之,则必有纯驳之差。譬如熔两金而成器,其一金也,其一铁也,未尝不可范也,然而金者不易蚀,铁者易蚀,铁尽锈而金亦无以自立,即以其金铁所占多寡之差为其器,坚之差矣。合松与樗而构屋,松者不易朽,樗者易朽,樗朽尽而松不能支,即以其松樗所占多寡之差为其屋,久暂之差矣。是故男女质性不同者,其所生子亦与之为不同,及其所生子之生子也,又有不同矣。呜呼,此人之所以同种而渐趋于异者也。且也,驳性所生之子,其神志不完全矣,甚者,体魄亦不完全也。呜呼!体魄不完全,具耳目者皆知之;神志不完全,则我国所素不讲,而孰知夫弱国弱种之胥由于此也乎!世间夫妇,体交而已耳。目交而惬者,固已不多得矣。呜呼!家道之所以仳离,人种之所以愚弱也。男子之宿娼也,女子之偷期也,皆以目交始,而亦间有心交者也。野合之子,所以智于家生者,此理也。呜呼,世间男女,不遇同心之人,慎勿滥为体交哉。此关雎之所以求之不得而辗转反侧者也。
二、既知夫妇以同心办事为重,则家之中,唯主臣之别而已。男子而胜总办与,则女子之能任帮办者嫁之可也;女子而能胜总办与,则男之可任帮办者嫁之亦可也,如赘婿是也。然妇人有生产一事,易旷总办之职,终以男主为正职。地球上国主,亦男主多而女主少。
三、既明主臣之职,则主之不能总办而以压制其臣为事者,当治以暴君之律;臣之不能帮办而以容悦为事者,当治以佞臣之律。
四、传日:君择臣,臣亦择君。既明家有主臣之义,则夫妇之事,当由男女自择,不得由父母以家产丰俭、门第高卑悬定。
五、持戟之士失伍,则去之;士师不能治士,则已之,为其不能称职也。君有大过,反复之而不听,则去,为其不能称职也。既明家有主臣之义,则无论男主、女主,臣而不称职者,去之可也;主而不受谏者,自去可也。
六、国例,臣之见去与自去者,皆得仕于他国。则家臣之见去与自去者,皆得嫁于他家。
七、所谓同心办事者,欲以保家也。保家之术,以保身为第一义,各保其身,而又互相保者也。
八、保身之术,第一禁缠足。
九、饮食亦保身之至要者也。当依卫生之理,不得徒取滋味而已。
十、衣服亦保身之具也。统地球核之,以满洲服为最宜,宜仿之。髻用苏式,履用西式。
十一、居处亦保身之要也,宜按卫生之理而构造之,且时时游历,以换风气。
十二、保家之术,以生子为第二义。
十三、生子之事,第一交合得时。
十四、生子之事,第二慎胎教。
十五、子既生矣,当养之,一切依保身之理。
十六、养子而不教,不可也。教子之职,六岁以前,妇任之;六岁以后,夫任之。
十七、教子当因其所已知而进之于所未知,以开其思想之路。
十八、教子当令有专门之业,以养其身。
十九、教子不可用威喝斥责,以养其自立之气。
二十、教子不可用诳语,以养其信。
二十一、教子当摒去一切星卜命运仙怪之谭,以正其趣。
二十二、保家之术,不可不谋生计。
二十三、有生计矣,不可不知综核家用,量人为出。
二十四、保家之术,当洞明我国现情及我国与外国交涉之现情,国亡家不能独存也。
二十五、保家之事,如此其繁也,则不可不惜时。男子之征逐也,女子之妆饰也,凡费时而无益者,皆撙节之。
我突然感到我爱上他了
【英国】劳伦斯夫人
当初劳伦斯为什么那样爱我?至今想到这个问题我还感到惊异不已,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我当时是个那么招人喜爱的女子。那时我已三十一岁,还是三个孩子的妈妈。我的婚姻看上去是美满的。不管怎么说,普通女人想得到的我都有了。何况,我那时是个“衬衣已经解开了”的女人,尽管劳伦斯并不计较这一点。
我刚刚遇见过一个大名鼎鼎的弗洛伊德的学生,所以我满脑子都是一知半解的理论。这个朋友给我很大影响,使我这个以前一直过着平淡无奇的传统生活的梦游症患者意识到我还有个本来的自我。
既然出生了,又要脱胎换骨,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回归到自己的自我里去,使自己与其他一切事物隔离、孤立起来,是极为困难的。
当别人谈论性问题时,我不大明白其中的含义。人家说“性”像只青蛙,轻快地“蹦来跳去”,还说这和生活、成长、成熟没有任何关系。我永远理解不了人在性中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性的神秘反倒使我感到愉悦。
人生中应用的理论毫无用处。我偏执地相信,只要性是“自由”的,那么世界很快将成为乐园。我在社会上饱尝了烦恼、焦虑和绝对的孤独,我失去了平衡,陷入迷惘、惆怅。我处在千千万万和我想法完全不同的人群当中,无所作为。然而,我没有失望,也不服输。我虽然谈不上已经变得格外固执,但我已经无法容忍这个社会。正在这个时刻,劳伦斯出现了。这是1912年4月的一天,他为大学课程的事来找我丈夫,顺便在我家用午餐。他当时也正好处在人生的岔路口上,他因他母亲的离世,身体状况再度不佳,他放弃了在克罗伊登的教书职位,想从此和过去生活一刀两断。
他来我家时的情景至今仍浮现在我的眼前。他身材瘦削,两腿修长,步履轻盈,动作敏捷。初看去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他还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有一种用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具体地说是什么,我也说不清。
开饭前半小时,我俩在我房间里交谈。法式窗扇开启着,春风拂动着窗帷。我的孩子们在草坪上嬉戏。
他说他不再想知道女人的事了。他对女人的过于严厉的抨击使我大为惊奇。我以前从未听到过那样的话。我笑起来。但我非常理解他的执著和一直为之奋斗的事情。我俩谈论俄狄浦斯王,通过交谈,我们很快就相互理解了。
当晚,他离开了我家,一直走回他的住处,这段路程至少需要五个小时。不久,他给我寄来一封信,里面说:“你是全英国最令人赞叹的女人。”
我在给他的回信里写道:“你不是不该在英国认识那么多女人吗?”在随后的见面时,他说:“你一点也不了解你的丈夫,丝毫不提防你的丈夫。”他的批评也太直率了,为此,我心里不痛快。
复活节的那个星期天,他来了。那是个晴朗、暖和的日子。孩子们在院子里找寻着复活节彩蛋。女仆们都不在,我便打算亲自动手端茶倒水。我想点燃煤气炉,可我连点的方法都不知道。劳伦斯见我连这等小事都干不来,心中有气。这位无所顾忌的批评家——劳伦斯阁下——看不惯这种事情。然而,劳伦斯是真正理解我的。他一开始就像看玻璃一样把我看透了,他看穿了我是在强装笑脸,他彻底猜透了我的心思。我过去认为那种微不足道的工作是卑贱的、可耻的、讨厌的。
至今仍不可思议的是:那时他为什么喜欢上我,为什么爱恋上我呢?的确,我是他所谓的“浸透了性的”女人,是有着男性喜爱的原因的女人。我的真正的自我在过去像野生动物一样受到惊吓、逃遁、隐藏、避免接触。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俩的关系发展起来。
一天,我俩在塔维夏车站见了面。我带着我的两个小女儿,我们在早春的森林和原野上长时间地散步,孩子们非常活泼,跑来跑去。
我们来到小河旁,那里有座小石桥。劳伦斯给孩子们折纸船,并往里放上火柴棍,让它们从桥下流过。随后,他把雏菊投向水面。雏菊花蕊朝天地逐流而去。劳伦斯在河边猫着腰和孩子们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突然感到我爱上他了。他所表现出来的优点打动了我的心。其后,我们的事便迅速有了进展。
一个星期天他来找我。我丈夫正好不在,我便说:“今晚就住下吧。”而劳伦斯说:“不啦,我不愿意在你丈夫不在家时住在你丈夫的家里。不过,你应该对你的丈夫实话实说。然后,我们再一起到什么地方去。”
我感到害怕。因为我知道,如果那样做,将给我丈夫带来什么样的痛苦,而他一直是相信我的。但是,我受到了比我自身更强大的力量的牵引,还是使我丈夫受到了打击。第二天,我离开了丈夫的身边,把他们父子撇下不管,把两个女儿送到住在伦敦的祖母处。我悲痛得头晕目眩,精神恍惚,在哈姆斯特德的希思和他们分别。我茫然若失,呆呆地想着: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和他们一起生活了。
劳伦斯在查灵克罗斯车站和我会面。我们一同离去,从此再没分开。
是他使我在身心两方面都从过去的生活中得到提高。这位二十六岁的青年掌握了我的整个命运,并且还是在短短六个星期的仓促交往之后……对我来说,除了这样做以外,别无他法。
向情人坦白
【德国】图霍尔斯基
我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气味?这是什么意思,我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气味?我身上绝对没有陌生的气味。吻一下小洛特吧。你呆在瑞士的这整整四个星期里,没有任何男人吻过我。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立刻发现了什么?你根本就不会立刻发现什么……啊呀,亲爱的!我对你是忠实的,就像你对我一样。不对,应该说……我是真正忠于你的!你会立刻爱上任何一句歌词,只要里面出现一个女人的名字……我对你是忠实的……“谢天谢地!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去看过几回戏。不,便宜的座位,嗯,有一回坐的是包厢……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什么?你说什么?是谁告诉你的?那好吧,这些座位……通过关系……我当然是和一位先生一起。难道我应该和一位女护士一块儿去看戏……亲爱的,这没有坏处,完全没有坏处,这又不是卡摩拉匪帮,又不是黑手党,没有他们在科西嘉岛干的那种事,在西西里岛,我想说,西西里岛!总而言之,这是毫无坏处的。他们究竟是怎么对你说的?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曾经是……他现在是……你不认识这个男的。我不会这么做的。我要是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去看戏,绝对不会和一个你认识的。求求你,我从来没有损坏过你的名誉。男人都是这么愚蠢,假如别人做了什么,而这个人又是一位同事,他们就会气得要命。但是,如果不是同事,那就无所谓了,大家都叫朱丽叶小姐。生活真不容易!你不认识这个男的,你不认识他。是的,他认识你。你应该高兴才是,有这么多的人认识你,你有名嘛。总之,这事毫无坏处,一点儿也没有。然后,我们还一起吃了饭。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什么也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这个男的……这个男的是——我也让他坐进了我的汽车,因为他坐在我身边十分听话——一条漂亮的护卫哈巴狗,雷文特罗夫伯爵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吗?我就是这么叫他的。但是,仅仅是护卫哈巴狗而已。这位先生的外表光彩照人。是的,这是真的。他有一张奇妙的嘴,一张硬邦邦的嘴——吻过小洛特一次。他真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其实,他并不很笨。这是……我根本没有爱上他。你很清楚,唯有你在场我才恋爱——目的是让你也得到一份欢乐!一位可爱的先生……但是我已经不再喜欢这种家伙。我不喜欢。我对这一切都不再感兴趣。亲爱的,他看上去并不那么可爱,不过他接吻还是挺在行。就是这些,总之,没有发生什么事。
说说看,你对我是怎么想的?你也许把我想象得像我想象你一样吧?你……
我不允许这样!我是忠实的。亲爱的,这个男的……这仅仅是一时冲动。你先是把人家一个人撇在这里,后来也没有来过信,只是打过一次电话,要是女人独自一人,她要比男人更加感到孤单。我真的不需要任何男人……我不需要。我也不需要那个男的,他不应该想入非非!我只是想,我曾经见过他……我头一回就觉得,我从前见过他……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戏之后,大约有两个星期,不对,是的,只送了玫瑰花,还有两次是高级糖果和那个用滑石做的小狮子。不对。我把家门钥匙给了他?你大概……我没有把家门钥匙给他!我绝不会把家门钥匙交给一个陌生男人!那我宁可把它吞下肚去。
亲爱的,我压根儿就不喜欢那个男人。他也不喜欢我,这你是知道的。因为,他有一张硬邦邦的嘴……嘴唇很薄,因为,他从前当过水手。什么?在柏林近郊的万湖?这个男人是出海当水手,乘一艘大船,我把船名给忘了,他会各种指令,他有一张硬邦邦的嘴有薄薄的嘴唇。这家伙什么也不说,就是接吻倒挺在行。亲爱的,假如我不是感到这么颓唐,根本就不会有这事儿……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不算数。什么?在城里?没有,不是在他家,我们一起在城里吃过饭。他付的钱——什么,你看见了!我也许应该为所有我认识的人付账……好啦,就是这些……根本就没什么。
“文身?这个男人没有文过身!他的皮肤很白,他有……没有细节?没有细节!要么我应该说,要么我不应该说。从我这里,你不会再听到关于这个男人的一个字。亲爱的,你听着,假如他不是普通水手,或者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我干脆直说吧。首先,什么也没有发生;其次,你不认识这个男人;第三,因为他是水手,所以我根本就没送他任何东西,一点儿也没有,就像保尔·格拉埃茨常说的那样,刚沾点儿边的事,就被当真了。”
“亲爱的,亲爱的,让我瞧瞧……这是什么?什么?你说什么?这是什么照片?这是什么人?什么?你说什么?你是在哪里认识这个女人的?你说什么?在卢塞恩?什么?你和这个女人一起去郊游?在瑞士,人们经常去郊游。你什么也不用对我说……什么?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完全是两码事。那好吧,我有时候会喜欢上别的男人,可是你们……”
“你们总是自甘堕落!”
致妻子
【前苏联】曼德尔施塔姆
我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