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深宫中的一座内院,珍玩古物尽列其中,地面铺的是名贵的黑濯矿光滑如镜,黑檀木的圆桌上燃着一鼎薰香,屋子的正中间有一张可容纳四人的豪华龙床,静谧的帷帐里不时地传来女子娇喘的声音,“嗯啊……王……”随着一声男音的低吼,女子更发出了兴奋的叫喊,“啊啊啊!!!!……吾王!!!”
空气中弥漫着情愫的气息,渐渐地帐里的喘息声平息下来,夜晚的黑暗笼罩在屋子里,突然帷帐被猛地掀起,男人仅披了件外衣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王?”帷帐中的女子稍有点疑惑,“王?让臣妾再服侍您一次吧!”娇滴滴的声音里带有明显的情欲。她撑坐起来,一手拿锦衣遮着上身,一手拽着男人的衣摆。
“来人啊!”男人没理会女子含情脉脉的邀请对着门外高喝一声,话音刚落,从门外就进来一名侍从,他低着头跪在门口,“王!有何吩咐?”
男人看也没看,冷冷地下令,“把淑仪娘娘带回去!”
“是!”那名侍从对门外招了招了手,早已等在门外的丫头侍卫赶紧拥了进来,床上的艳丽女子顿时惊慌失措,“王!……臣妾服侍得不好吗?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
男人不耐烦地偏过头叫来侍从更衣,侍从小心翼翼地拿过金丝龙袍整齐地替男人穿戴起来,片刻后,男人走到门口对着仍嗔念着地女子说,“淑仪,你应该明白没有人可以在朕的烟霞宫过整夜的,你不会是第一个,也别妄想做第一个。”说完毫不怜惜地冷眼看着侍卫把那女子连人带被地扛走了……
夜晚又恢复了宁静,男人缓步踏出烟霞宫向前殿走去,借着清冷的月光男人清晰的五官呈现出来,柔美俊朗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翘起孤傲不屑,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场闹剧。迈着坚挺的步伐,在侍卫宫女的簇拥下穿过五步一亭,十步一阁的重重宫楼步入大殿侧间的书房,摇曳的灯火照亮了书案上的一封特别文书,男人随意地端起案上的一杯温茶,瞥了眼那封文书,问立在一旁的侍卫,“这封密信什么时候送来的?”
被问及的侍卫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王,是刚刚由左相大人的亲侍送来的,说是逐月将军派人捎来的!”
“哦?”男人微锁眉头,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一下,眼角飘过那封文书,上曰:禀吾王,西炎云南王等人在兰州越环山遭遇石慕风,“七夜华珠”被盗,但抢匪两百余人均被剿灭,云南王确实名不虚传只受轻伤,损失不重。人马不日将穿过骥州。另:请君甚意一人,林王妃!
男人——应该说朝蜀之王,洛耶不怒显威,眼中冷漠地闪过嗜血之色,该死的石慕风,明明警告过他别出现在西炎云南王的面前,就算他再怎么想要“七夜华珠”,也绝抵不上他要一统天下的野心。白白浪费了一颗棋子,冥顽不灵就该死。看来他得想个理由来搪塞西炎云南王的嘴了。眼眸不禁又看了一眼文书的最后,“林王妃”三个字印入眼帘,他饶有兴趣的冷笑一声,林王妃?就是云南王的妃子?甚意?连逐月都如此一说,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默默地毁了密信,洛耶慵懒地开口,“来人!宣左相凌大人进殿!”说完转念与身后的一名贴身侍从问道,“烟霞宫命人收拾好了?”
“是!王!”连眼睛都不敢抬的侍从赶紧应话。
洛耶合上双睑右手支着龙椅假寐。烟霞宫,记忆中的烟霞宫和谐美丽,那里有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曾几何时烟霞宫的余晖灿烂纯洁,风如往事一飘而过,匆匆留下些印记刻在他的心里,
“姐姐,这是哪儿?”梦中稚嫩的小手指着地形图上的一块区域问着侧躺于美人塌上小憩的一位宫妇。闻声略动,美眸微睁笑曰:“那就是朝蜀国,富庶辽阔的吾国之地。”
粉嫩的小脸傻傻地看着那名宫妇,“姐姐,皇帝陛下今天会来吗?”
回眸一笑百媚生,倾国倾城,“可能吧!”
小男孩看呆了,夕阳的晚霞映射在烟霞宫的内室里,软塌上的妇人轻咳了两声,“姐姐,你的病还没好吗?”
“小病而已。洛弟,皇上近日是否常唤你入宫?”美妇闲来一问。
“嗯!皇帝陛下教我好多学问。将来我也想做像陛下那样的人!”小男孩骄傲地说。
“……”
夜风阵阵,凉气来袭不禁让洛耶从梦中惊醒,姐姐后来似乎说过什么话,是什么?记忆已不清晰,迷蒙之间只剩下风声依依,满目凄凉,略思几年后姐姐死了,静夜冷清,望着死在自己怀里的姐姐,脑中一片空白,思无量,恨亦然。接着他在姐姐死后的半年里弑君夺位排除异己一举将朝蜀成为自己的天下。心,冷了,再也无任何事可让它冻融。情?有吗?原本以为帝王宠爱姐姐是对她有情,即使姐姐后来养病不能侍君,帝王也从没对她有半丝冷落。但闻自古帝王多无情,有多无情,他不知晓,印象中先皇是对他和颜悦色,悉心教导,宽宏大量的……
“报!”一声长啸断了洛耶的回忆,“禀王,左相凌大人已在殿外等候。”
恢复到往日的冷漠,洛耶一声令下,“宣!”
片刻后一位身穿官服相貌堂堂之人踏入书房,俯首一礼,“拜见吾王!不知王深夜叫微臣来有何要事?”
洛耶斜眉冷目淡然一笑,“凌若枫,逐月的书函是你派人送来的,怎会不知本王宣你来的意图?”
凌若枫正色道,“那……王有什么对策?”
“叫你来自然是有事吩咐你去做。西炎云南王等人再过三天就要越过我国国界到达安庆,此间宫中大小事物由你负责执掌。石慕风倒戈相向去向不明派些人手找到他,败军之人已无利用价值,死活不论,本王只是想要他手中的‘七夜华珠’。云南王在我国境内被盗贡品,自是不会放过向我国发难,安庆王那边也难说,想好应付对策才是现今当务之急。”洛耶慢条斯理地徐徐道来。
凌若枫略皱眉头,“王的意思是……?”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就替本王代劳一下。还有……那人要派人日夜监视,但是无论他做什么你们都别管,只要把他所做之事通报给我即可,以便我谋划。”
“是!臣谨记!”凌若枫弯腰一拜。
洛耶偏首点头,抬眼望天对凌若枫说道,“天快亮了,今日早朝免。这几天宫中就交给你了。下去吧!”
凌若枫辞礼退下,洛耶闭上双眼不禁再次想到那名绝美宫妇临死前的情景,几年了,双手依然残留血的温度,心中仍深深烙印着那个黄昏,当他像往常一样踏入烟霞宫时,却赫然发现姐姐倒在了宫的中央,周围地上一摊鲜血,一把剑刺穿了她的胸膛,诡秘腥红的鲜血从姐姐的胸前不断涌出,染红了她华丽的宫衣,印着她绝世的容颜……
洛霞姐!洛耶低呼一声……
树影飘忽,幽幽琴声绕梁之久,一曲终了静谧片刻,抚琴之人缓缓开口,“娘娘,明日便可到达骥州,今日在兰州让您受累了。”
亭中伊人手一挥,散开片片花瓣,“照顾伤者算受累吗?除去心头之患本该庆幸,只是死伤甚多令我颇为伤感。”
“伤亡是在所难免,只是朝蜀王断不会轻易放过石慕风,带着所谓的‘七夜华珠’他也是自身难保。唉!不知放走他是对是错?”玉飞恰时走入后院偏听仙儿一席悲语不觉感叹。
“明日晚些时候便会抵达骥州,那是离朝蜀王都不远的县城故而甚是繁华,娘娘到时不如去逛逛一解心头之忧啊!”流云抱起古琴走向仙儿进谏。
凉风飕飕落叶飘,怎一个愁字解忧?也罢,即已发生了徒生感慨也无劳,仙儿轻动罗裳微微一笑,“也好!明儿叫小玉和香儿陪我同游。王爷也不必担心石慕风,我想一个山寨盗贼头目能和一国之君谈条件互利互往必是有过人之处,虽是朝蜀王的一颗棋子,但他既决定这么做就应该有万全之策。”
东方既白,朝霞悠悠,实是诱人踏青而行,几近骥州之界,仙儿不顾众人讶异眼神跳下马车整整裙摆凛然随军步行。深吸口气,清新润肺甚觉舒爽。车上的流云自知不能说动仙儿上车索性也与她同行。
逐月回头张望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钦佩。玉飞随着逐月的目光回头看到了仙儿,阳光浴露晨洒伊人,无拘自在悠然自得更觉耀眼。他瞥了眼逐月随口说道,“逐月将军,我西炎进贡给安庆王的贺礼在朝蜀被劫你王准备怎么向两国解释?”
一句话成功吸引逐月的注意力,他略锁浓眉,“吾王自会给您一个交待,云王不必担心。”
就这么一问一答之间骥州已在眼前,此时正是接近傍晚时分,进了骥州逐月便把众人领到一所驿站,然后行了一礼,“若王爷,娘娘不嫌这小乡僻壤,到了晚上倒可逛逛花市。此处离我国王都华阳城甚近,货物通流,交往不息自成繁华一县。那……王爷娘娘先休息,有事派人唤末将一声即可!”说完毅然退下。
“既如此,那……咱们就去看看花灯吧!”玉飞若有兴趣地提议,众人皆是一喜。
夜晚的骥州城人来人往确不有冷清之色,街边小摊卖灯笼字画,更有甚者游园猜谜,众宾皆客,甚是热闹!仙儿一行人闲逛于各摊之间,偶尔欢愉一次又何妨?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逐月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之中,他眼睛直地盯着仙儿他们,随后冷笑一声便转身消失了……
“香儿,你看这幅画,落笔潇洒不拖泥带水,情景间豁然开朗,山水融为一体倒让赏画的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你看如何?”仙儿停在一个字画摊前信手拈来一幅稍顺眼的墨画问身边的流香。
“嗯……不错!确与娘娘说得有几分同感,只是……这笔墨之间稍嫌伤感,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意。”流香仔细审视了画片刻,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仙儿听完笑而不语,默默地点了头,拉着流香准备离开。“哎哎哎!这两位小姐,这画瞧您看得不错,说实话,您眼光真好,这幅画是我这最
好的,价儿也不贵,就三两银子,您买回家挂在书房里保准您看了舒心,怎么样?买下吧?”摊子老板突然提着画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流香下意识地把仙儿拉到身侧嫣然一笑,“老板,此画虽好,但并非上品。”说完正欲离去,一旁却突然过来一位翩翩公子,他身后的侍从一把夺过摊主手中的画,恭恭敬敬地展开在那人的眼前。
仙儿不禁一看,那人一身锦衣华服,冷目淡然却难掩他的俊朗。他撇了眼画,对下人使了个眼色,只见那下人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摊主手里,老板顿时眉开眼笑,“这位公子,一看就知道您有眼光。……”似乎本想多讲几句奉承话的,但眼见那名男子不耐烦地一瞥,顿时冷汗直冒赶紧退到一边继续卖他的字画。男子转过头打量着流香和仙儿,前者真是个绝色粉黛,柳叶弯眉,灵杏大眼,口若樱桃,有大家闺秀之范;后者虽姿色平平,勉强算得上是位佳人,但眉宇之间倒有种隐隐特殊的漠然气质,与众不同。
“姑娘,此画虽不是上品,但景色秀丽倒于你有几分相称,本公子把它买下赠与姑娘,请姑娘收下。”男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示意下人把画递给了……流香!?
流香更是一脸惊讶之色,她羞涩地一掩容颜,“公子勿说笑,小女子有事先行告辞。”说完欲搀扶仙儿离去。
那名男子——洛耶怎可轻易放过这等佳人?他一个健步对流香冷笑道,“姑娘,在下说的是实话。此画你若不收我也只好扔了它,省得让别人污了去。”说话间已把画交给了下人欲作势要丢。
仙儿冷眉冷眼地细心观察了一阵,目光注意到了那名男子的腰间有块天然翡玉,其成色翠绿通透实属少有之物,仙儿了然一笑,她拉了拉流香的衣袖,俏皮地说,“等等!主子!既然如此您不如收了吧,就当为这画好了!如何?”
流香听到仙儿的那句“主子”时,顿觉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她不解地回头望着仙儿,“这……?”
“主子,别‘这’了,就这么着吧!”向流香眨了眨眼,仙儿摊开手向那人要画。
洛耶诧异地撇了眼仙儿,随后示意下人把画给她,仙儿接过画卷淡然一笑。
“在下洛耶,有幸结识姑娘,趁逢灯会,有此画卷,不如赋诗一首题于此画景,不知意下如何?”说的是浪荡之语,但冷淡的表情倒不像那些花花公子。洛耶锐利的眼神扫过流香和仙儿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端倪。
流香不免偷偷看了眼仙儿,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走上前搀着流香,对洛耶一笑,“如此甚好!”哎!流香的美貌走到哪儿都会惹得一些公子哥儿垂涎三尺前来搭讪,这人……不像是普通人,应该非富即贵,更有甚者或许是朝蜀皇室中人,还是先不得罪为好。
正在不远处一个灯位边和流云对诗的玉飞寻找到仙儿的踪影,发现她们身边竟有名不识男子,玉飞当即傲然走向仙儿,流云更是担心,无论是娘娘还是香儿都不会武,要是有什么……这一想更觉不妥,便随玉飞而去。
“风吹影动落叶飘,山水依依似仙境。”洛耶先曰一句上联,借过摊位上的墨笔于画上挥豪狂书。
仙儿和流香略思片刻同时豁然,“主子,您对呀!”既然要当丫环索性就当到底吧!仙儿催促道。
“浮云尘起花满楼,天地一色胜人间。”流香拿起墨笔用小楷在旁边添了一句。洛耶俯首一看点了点头,“姑娘好文采。”
“公子过奖了。我这丫头也略懂皮毛,不知可否也让她执笔一句?”
“既是以诗会友有何不可?”
仙儿低头浅笑,轻轻拿起笔在边上又加了一句,“不染凡俗嫣若霞,伊人淡然瞭众景。”
洛耶看了最后一句,立刻眉尖上挑,眼角的余光瞟过仙儿,冷然一笑,“没想到一个丫头也如此有才,姑娘必是出身豪门吧?”
流香一愣话到嘴边还没吐出就听见,“香儿,仙儿,你们怎么在此乐雅?倒把我们给忘了。”仙儿抬头一看原来是玉飞王爷。
两个出色的男子站在一起不禁让路人侧目驻足,更是吸引许多小姐姑娘暗羞涩眉,仙儿感叹一声走上前去,“我和主子看您和流公子甚是投机便不打扰了。”
“主子?”这次发音的是随后而来的流云和小玉小翠。人多乱事,看来八成会揭穿还是赶紧走人为好。仙儿一抿含笑对洛耶说道,“公子的这幅画我替主子收了。就此告辞!”拉起流香的衣摆对玉飞使了个眼色,玉飞了然一笑便和众人离开了……
风吹影动落叶飘,山水依依似仙境。
浮云尘起花满楼,天地一色胜人间。
不染凡俗嫣若霞,伊人淡然瞭众景。
好一句‘伊人淡然瞭众景’!哼,她就是林王妃?果然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她以为我会相信她只是个丫环吗?不过那个流香还真是个美人胚子!不急,反正来日方长……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洛耶的嘴角泛起一丝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