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梦证实亨利所得到的洞察。经过一些与他日常生活有关但不重要且简短的梦后,最后一个梦有最丰富的象征,而且还有所谓的“伟大的梦”的特征。我们四个人组成一个友好团体,我们有下述的经验:“黄昏时分”,我们坐在一张未加工的木制长桌前,用三种不同的容器喝东西:用一个利口酒杯喝一种清澈、黄色的甜利口酒;用一个酒杯,深红色的加柏拿酒;最后是用一个形状古雅的大容器喝茶。此外,还有个含蓄而优雅的女孩和我们在一起,她把她的利口酒倒进茶里。
“晚上”,我们从酒宴回来,我们其中一个是法国总统,我们在他的皇宫里行走,来到阳台,看见他在我们下面的一条铺满雪的街道上,当时他喝醉了,向着一大堆雪小便。他的膀胱似乎有撒不完的尿。随后他追着一个老处女,她怀中抱着一个裹着棕色毯子的小孩,他用尿去喷那小孩。那老处女感到有些湿气,但以为那是小孩的尿。她匆匆地大踏步离开。
“早上”,在冬天阳光闪耀的街道上有个黑人。一个绚烂的意象,完全赤裸。他朝着东边伯恩(瑞士首都)走去。我们是在法属瑞士。我们决定去拜访他。
“中午”,经过长时间坐汽车通过那寂寥的雪地后,我们来到一个城市。走进一幢那黑人很可能投宿的黑暗房子。我们非常害怕他会被冻死。不过,他的仆人——像他一样黑——接待我们。那黑人和仆人都是哑巴。我们从带来的背囊里找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当礼物送给那黑人。它必须是件有文化特色的物体。我是第一个下定决心的人。我从地上拣起包火柴,带着敬意送给那黑人。在我们都送出礼物之后,我们和那黑人参加了一个快乐的宴会——一个狂欢的酒宴。
仅就瞄瞄该梦的四个时分,就会产生一种异常的印象,它包含一整天,而且移向“右边”——意识的方向。活动从黄昏开始,然后在中午结束——当太阳最热的时候。因此那“一日”的周期似乎是个整体的模式。
在这梦中,四个朋友似乎象征亨利心灵的男子气概,而他们通过梦的四个“行动”,令人想起曼陀罗最重要的结构。他们首先来自东边,然后是西边,一直移向瑞士的首都(即是中心)时,它们似乎在描述一种竭力在中心连合对立的模式。而这点着重在时间活动——下降至潜意识的晚上,随即太阳升起,面对光明的意识。
该梦以黄昏作开始,这段时间内,意识阈降低,潜意识的刺激和意象都可以通过。在这种情形下(当男性的女性面最容易被唤起的时候),发现一个女性意象加入那四个朋友,实在是件很自然的事。她是属于他们四个的阴性意象(“含蓄而纤细”令亨利想起他妹妹),而且和他们每个连接。桌上有三种不同特征的容器,它们内凹而善于接纳,确实是女性面的象征,其实,他们用这些容器,表示他们之间有种相互而密切的关系。这些容器不仅形状不同,而且内容的颜色也不同,这些对立分开的液体——甜和苦、红和黄、易醉和清醒——完全混在一起。他们五个在场的人把酒喝光后,都沉在潜意识的沟通中。
那女孩似乎是个秘密媒介,催促事件发生的触媒剂(因为她阴性特质扮演的角色,就是引导男人进入他的潜意识,因而会强迫他进一步回想,和增加意识)。
该梦的第二部分告诉我们更多当“晚”发生的事。四个朋友突然发现他们在巴黎(在那瑞士人看来,这地方代表色情、欢乐和情爱的都市),而那四个意象有某种区别,尤其是该梦的自我与代表未发展和潜意识的感情作用的“法国总统”之间的区别。
自我(亨利和两个朋友,也许可视作他半意识作用的代表),从阳台高处往下看那位总统,他不稳定,沉于自己的本能中。他在醉酒的状态下在街上小便,自己却一无所觉,像个没有文化的人,照着自己的动物本能行事。因此那总统与那优秀的瑞士中等阶级科学家,成为一个强烈的对比。只有在潜意识最黑暗的晚上,亨利才能显现这一面。
不过,那总统意象也有非常积极的一面。他的尿(可作心灵欲望之泉的象征)似乎永不枯竭。它证明充裕、有创造力和生命的力量。(举例来说,未开化的人认为万物来自身体——头发、大便、小便或鼠尾草等,都有神秘的力量)。因此,这不愉快的总统意象同时也是权力的符号,而且往往附在自我的阴邪面里。他小便时不仅不会感到尴尬,而且追着一个抱小孩的老女人,对着小孩洒尿。
在某种程度而言,这“老处女”是害羞的对立或补偿,以及该梦第一部分的阴性特质。纵使那女人很老,看来像个母亲,但她仍旧是个处女,亨利把她跟玛莉亚和小孩耶稣的原型意象联想在一起。不过这小孩是在一张棕色(地球的颜色)毯子里,令他看来较像“救主耶稣基督”的地下、固执土地的相反意象,而不像天上的小孩。那位向小孩撤尿的总统似乎把洗礼滑稽化。如果我们把那小孩当作亨利内在幼稚期潜在力的象征,那么通过这个祭仪,他会得到力量。但该梦就此打住,那女人带着那小孩匆匆离开。
这景象标示该梦的转折点。那时又是早上,在最后的插曲中,每件黑暗、黑色、未开化和有力的东西都聚在一起,以一个全身赤裸、真实而纯净且庄严的黑人作象征。
一如黑暗和明亮的早晨,热尿和冷雪的对立,那黑人和白色的风景也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那四个朋友现在必须在这些新尺度内调整自己的方向。他们的位置已改变,原本通向巴黎的路已在不知不觉中带他们进入法属瑞士(这是亨利未婚妻的家乡)。在最初的阶段中,亨利已有变化——当他被自己的潜意识的内容压倒时。现在是第一次,他开始能找到通向他未婚妻家的路径(表示他接受他的心理背景)。
一开始,他从瑞士东部去巴黎(从东到西,是从黑暗通向潜意识的途径)。而现在却作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向着上升的太阳和逐渐明晰化的意识靠近。这条路指向瑞士的中央——它的首都伯恩——而且象征亨利热切期待一个会连结他内在对立的中心。
对某些人来说,那黑人是“黑暗原始生物”的原始意象,因此是潜意识特定内容的具体化。也许这是为什么黑人往往被白种人拒绝和害怕的一个原因。
对一个年纪和亨利一样的年轻人来说,那黑人一方面也许代表一切压抑到潜意识黑暗的特质的总额,另一方面,他也许代表自己未开化、男子气概的力量、潜在力,以及他情感和肉体力量的总额。因而,亨利和他的朋友有意识地试图面对那黑人,这意味他们向成熟之途迈出决定性的一步。
在那个时候,时间已是中午,太阳高挂,而意识已到达最透彻的顶点。我们可以说,亨利的自我变得愈来愈简洁,以致他有意识地提高能力去作决定。那时仍然是冬天,这也许显示亨利缺少感情和温暖,他心灵的景色仍然是冬季的,而且很明显,他的智力或知性非常黯淡而不彰。那四个朋友害怕裸体的黑人(至于温暖的气候)被冻死,但他们的恐惧是无根据的,因为在荒芜而覆满雪的乡间开了一段长时间车后,他们停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进入一间黑暗的屋子。开车和荒凉的城市象征长期而疲倦地寻求自我发展。在屋子里,还有更复杂的事等着那四个朋友。那黑人和他的仆人都是哑巴。因此不可能和他们作口头沟通,那四个朋友必须寻找别的方法和那黑人接触。他们不能用智力的方法(语言),只能以感情的姿态接近他。他们好像供奉诸神一样送礼物给他,以赢得他们的利益和感情。这是我们文化的目的,属于那灵性白人的价值。需要再一次“牺牲智力”来赢取那黑人的欢心,因为他代表自然和本能。
亨利是第一个决定送什么的人。这自不在话下,因为他是自我的信差,他的骄傲意识(或过度的自信)已被贬抑。他从地上拣起一盒火柴,然后“带着敬意”送给那黑人。乍看之下,这似乎很荒谬,一盒大概是被人废弃的小东西,竟可作适当的礼物,但事实上,这是正确的选择。火柴储藏和控制火,是一种可以燃起火焰和随时熄灭的用具。火和火焰象征温暖和爱情、感情和激情,他们有心的特性,只要在有人类的地方,它们就存在。
给予那黑人这种礼物,亨利象征性地把他心灵自我高度发展的文化产物,跟他自己未开化的中心,以及那黑人象征的男性力量连接在一起。这样一来,亨利可以充分地拥有自己的男性面,今后,他的自我必须恒常与这男性面保持联络。
结果就是这样,那六个男人——四个朋友、黑人和他的仆人——现在满心欢喜地一起参加宴会。很明显,亨利的男性总体已集合在一起。他的自我似乎要找到它需要的安全,而且自由地顺从他自己内在较大的原型人格,这种人格可以预示“自己”的出现。
在梦中所发生的事与亨利的现实生活有个对应。他现在对自己很有信心。虽然是很快下的决定,但他对自己的订婚愈来愈认真。在他开始分析后的九个月,他在瑞士西部的一座小教堂结婚,随后,他和年轻的太太去加拿大。自此之后,他的生活变得积极而富有创意,不仅是一家之主,而且在一家大工厂担任有实权的工作。
换句话说,亨利的例子对独立和有责任心的男子气概有种促其成熟的作用,这代表进入实际外在生活的开始,同时代表自我力量和他的男子气概,而且是个性化过程第一期的完成。第二期——这期是自我和“自己”间正确关系的建立——仍旧有待亨利再努力。
并非每个例子都有这种成功而令人兴奋的过程,而且并非每个事例都可以用同样方式来处理。换句话说,每个例子都不同,不仅年轻和老年,或男人和女人需要不同的治疗,所有在这些范畴内的个体都一样,在每个例子中,纵使是相同的象征也需要不同的分析。我之所以选择这个例子,是因为它代表潜意识过程自治权特殊而深刻的例子,而且它可以显示出丰富的意象,以及心灵背景无穷创造象征的力量。这证明心灵自制的行动可以支持灵魂的发展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