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索伦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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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巴特热怎么也猜不出,昨天夜里帮助自己的人竟会是敏日娜。在战败铁指神丐后,没等自己拜谢,她已经悄然退走。依这种情形看来,她已经知道了瓦力格的丑事,只是为了保全家族的声誉,不得已想私下偷偷放走红艳。恰巧遇到自己与青龙帮激战不敌,才出手助阵。

是呵,她有自己的苦衷,更有一颗善良的心,生存在这样一个家族中,能做到这一点也实属不易喽。一想到这里,一个端庄秀丽,又落落大方的倩影便映现在脑海里。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从两年前在索伦河边的相识,到兴安岭共同拒敌,又经过昨天夜里性命攸关的恶战,似乎已经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把他们的命运绑在了一起。昨天夜里,倘若没有师妹和棱梅的及时赶到,他和敏日娜恐怕已成了刀下鬼。这不能不说敏日娜为了救自己,已经把她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这种情谊是用什么也替代不了的!

一想到师妹,他又觉得迷惑,在和铁指神丐动手前,有人影在墙头一闪,一定是慧瑛她们隐藏在那里,等看见自己山穷水尽的时候出手相救。毫无疑问,慧瑛和棱梅从京师时起,一直在跟踪自己,否则,不可能三番五次地在自己危难之机,恰好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切仅仅用巧合来解释是解释不通的,不是巧合又是为什么呢?

虽然是一个门派,可相隔数千里,又从无来往,相互间十分生疏。京师一别后,慧瑛的影子在他的心目中已经逐渐淡漠下来,远不如敏日娜的影子那样频频出现。有时候想到自己与满迪父子格格不入的时候,敏日娜的出现又叫他无限地烦恼和惆怅,而慧瑛那妩媚笑脸又鬼使神差般地闯进脑海,与敏日娜娇羞含蓄的倩影交相辉映。闲暇之中,或者是长夜难眠时,不可遏制的思春之情让他在心底里,偷偷翻出两张同样娇美艳丽映象对比一番。敏日娜深沉含蓄,仪态雍容,华而不飘,娇而不蛮;慧瑛则是柔中有刚,情中含刁,江湖人放荡不羁的成分过多。相比之下,他觉得还是敏日娜顺眼得多。

面对今天的情形,只能先把那朦胧混沌的情感放下,专心致志地应付眼下的难题。第一件事立即修书给黑龙江将军府,京师吏部尚书尚阿力大人,详陈一切。第二件事是向呼伦贝尔副都统图海陈情,这也是很重要的,图海的后面是整个索伦部呵!

最后一件事就是保护好单鹏飞父女,这是本案最关键的人物,是弹劾满迪父子的一颗重要棋子。

“老伯,你们父女暂住敝人府中,这里有敝人和兵丁保护,以防不测,待日后此案了结后,再做打算。”

“谨遵大人吩咐。”单鹏飞松了一口气。

安置好单鹏飞父女,巴特热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送走了信使,他便到全城的客栈查访慧妹和棱梅。

访遍全城没见慧瑛的影子,他怏怏而归,回到了府中,已到傍晚。他独自坐在院中借酒消愁,心神不宁。想到自己从军到立下战功,得以高官,却反不如从前。连家乡也回不去,在此处处受制憋气。领教了官场的污浊,仕途的风险,加上武林门派中的倾轧,他又一次怅然若失起来,仰望着浩淼无垠的苍穹,长长地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悉碎声响,像是有人向自己这里走来。他本能地扣住竹筷,问:“什么人?”

见没人回应,回头一看,是红艳局促不安地站在他面前。由于紧张和害羞,面色红润,呼吸急促,一对明媚的杏眼飞瞟了他一眼,又急忙避开,垂头不语。

“姑娘有事么?”巴特热看她从后院到这里,心想一定有什么要事,愣愣问。

“没有,大人。”红艳欲言又止,那犹犹豫豫,十分难为情的模样,弄得巴特热也窘迫起来。

“既然无事,早些安歇吧。”

“大人,”红艳见巴特热下了逐客令,忙鼓起勇气,说:“小女的性命多亏大人两次相救,家父和小女感激不尽,只是无以回报”

“姑娘万万不可以这样说,敝人并不图回报。能在此相遇,碰巧又帮了你们一次,也是天缘巧合,命中注定了的缘分。”巴特热说完了这话,又觉得不妥,想纠正一下,又一时没有合适的措辞,不免尴尬万分,只好住嘴。

“大人说得不错。”红艳一听到巴特热讲到了缘分,面如红霞,低眉垂眼,娇羞无比,声音颤抖着又说:“大人不要见怪,小女绝非轻佻之辈,只因敬慕大人为人磊落,不畏权贵,如蒙大人不弃,小女情愿终生侍奉大人。不知”

“姑娘,这!”这一下巴特热慌了,面红耳赤,十分狼狈。

“大人不必为难,小女自知门弟低下,自惭形秽,不敢奢望正室,能为大人做妾便心满意足。小女不才,自幼随父熟读四书五经,日后或许能为大人尽点微薄之力。”红艳开始时是战战兢兢,前言不搭后语,到后来越说越麻利起来。妙语莺莺,神态至诚,令人感动。

“姑娘不要误会,敝人不是那个意思!”巴特热口吃起来,窘态万分,脑子乱成了一团,不知所云。

巴特热根本想不到红艳这样一个出自书香门第的少女,竟如此大胆坦率,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同时也不知她是如何看待自己。照理说婚姻大事,当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如此做是出自于报恩还是真心想和自己结成百年之好?看她容貌清秀,性情文雅,又饱读诗书,深知礼义,却有这般胆识。他心襟一动,怦跳不止。眼前又浮现出敏日娜和慧瑛的影子,与红艳重叠在一起,交相辉映,让他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夜幕渐浓,风停鸟栖。

巴特热察觉身后屋瓦有微微的响动,他使了个眼色,见红艳匆匆走回了后院,这才右手一挥,一只酒杯疾射过去,身形一动,飘然落在屋宇上。

“嘻嘻,师兄在这儿花前月下,与何人窃窃私语?”慧瑛坐在瓦脊上,明知故问。她偷听已久,红艳的大胆和坦率叫她这样的江湖儿女都感到吃惊,又见师兄尴尬不语,狼狈之状,心里又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师兄无意于红艳,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伪君子,生气的是他态度又暧mei,何不明朗回绝。转念一想,也同情师兄此刻的难处,对一个历经苦难波折的弱女子,一个情窦初开含羞吐露爱慕之情的少女,如果一口回绝,会使红艳无地自容,伤心欲绝。所以,她有意弄出声响,惊走红艳,解了巴特热的困境。

穹宇澄蓝,明月高悬。

慧瑛含笑饮了杯酒,有意不吱声,等待着巴特热说话。

“师妹,我找了你半天。”巴特热说。

“是么,难得师兄惦念,不知师兄找我做什么?”慧瑛游移不定的眸子盯着巴特热,仿佛期待着什么。

“哦!我是说,师妹助我打败了青龙帮和铁指神丐,怎么又不辞而别呢?”

“不别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慧瑛反问,一对大眼睛流露出嗔怪的神情。

四目相对,又一齐闪开,沉默了许久,慧瑛毕竟性子急,忍不住问:“师兄能否听小妹一言?”

“你说,愚兄洗耳恭听。”

“官场龌龊,仕途凶险,想必师兄已有所领教。想当年大师伯和三师伯也是位及人臣的朝廷大员,最后还不是知难而退,迷途知返了吗?不知师兄为何不思前车之鉴,迷恋骸骨呢?”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皇上圣明,河清海晏,愚兄即为臣子,理当为君分忧,为民谋利,不枉大丈夫”

“胡说!”慧瑛粗暴地打断了巴特热的话,恨恨地说:“朝纲混乱,官吏腐败,说什么为民谋利,好一派放浪之辞。师兄现在已经卷入纷争,怕是要大祸临头。”

“师妹久居江湖,怕是一叶蔽目,当今圣上是有为天子,体恤臣民,广施德政。眼下朝廷正欲整顿纲纪,裁抑宦官,定能剪除时弊,有所作为。”

“哼,师兄如此执迷不悟,是贪恋富贵,垂涎高官吧。”慧瑛冷冷一笑,讥讽巴特热。

“师妹何必挖苦愚兄,”巴特热看着固执的慧瑛,叹了口气,又说:“师兄不是那种刻意追逐利禄之人,只是想五尺男儿理当报效国家,成就一番伟业,振兴我索伦部。师父在世时,也是这样教导愚兄的,难道错了么?”

“算了,不谈这些。告诉你,我这次到漠北负有使命。”慧瑛正色说。

“啊?师妹尽管说。”巴特热微微一愣,目光电闪般扫视了慧瑛一下。

“家母的意思是让你随我回去,三师伯既然故去,你是他唯一的传人,孤身一人在外,仇家众多。就算你小心谨慎,但终会有疏忽之时,所以,家母要你回到川西,也算是认祖归宗吧。”

“不行不行。”巴特热听了连连摇头,忙不迭说:“我即是辞官不做,也是回到索伦草原,也是故土难离,去川西干什么?”

“嗯,真的是与我想象的一样。”慧瑛嫣然一笑,说:“思乡之情,也在情理之中。这样吧,如果师兄回索伦,小妹情愿相陪。”此时,慧瑛的心迹已表露无疑,言外之意就是终生相随。巴特热当然听出了其中的含意,但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另一方面对慧瑛又有所顾忌,心里并没有什么喜悦。他只能影影绰绰,似是而非地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同门师妹,真的要成为眷属,还有颇多顾虑。这不是一下能说明白,理得清的事情。“这个么,待师兄仔细想一想,辞官怕不妥,朝廷也不!”巴特热支吾着。

瑛却异常兴奋,自顾自地继续说:“无官一身轻,师兄,凭你我二人的武功,完全可以笑傲江湖,浪迹天涯。青龙帮不是害了三师伯吗,咱们把他们斩尽杀绝就是!”

听了这话,巴特热有点倒胃口,同时又感动不已,心中暗想,能有这样一个同生死,共患难的红颜知己,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可一想到她刁钻的习性,嗜杀的狠辣手段,又觉得周身不自在,心中犹豫不决,不知说什么才好,黑暗中,默默无语。

见巴特热不声不语,慧瑛察觉出他对仕途藕断丝连,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心思,也暗自咬着樱唇,盘算着什么。

“棱梅师妹呢?”巴特热转移话题。

“留在客栈。”慧瑛小声答,她故意不让棱梅来,有其深意,大概是以为巴特热猜到了自己的用意,蓦然忸怩起来。

“她的功夫不弱,也是师叔传授?”

“当然,我们从小亲如姐妹,形影不离。”慧瑛把亲字咬得很重。

巴特热突然悄悄一摆手,侧耳谛听。慧瑛却依然谈笑风生,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右手却从腋下伸出,玉腕一抖,“嗖”的一声,一枚暗器破空飞去。只听“哎哟”一声,一人从墙上摔下。两人同时挥剑冲上,还没等摔倒的人爬起,慧瑛早已出手一剑刺去。那人忍痛向右侧一闪,避开了剑锋,抽刀退后几步对峙。

慧瑛一剑落空,不由咦了一声,这个身法正是巴特热昨天用过的,灵巧致极。她疾步向前,刷刷数剑,连连攻去。

“慢,先别动手。”那人一边躲闪招架一边急叫停手。巴特热听出是一女子,愣怔了一下,随后拦住仍在连下杀手的慧瑛。

“慢着,师妹,此人就是那晚助我的那个人。”巴特热知道来人是敏日娜,并且今夜来此必定有要紧的事,所以,飞身挡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