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感谢四爷巧妙地把一场战争消弭于无形,当晚吃过饭,我决定从刚刚收到的房租里拿出点儿钱来请他去打打台球。
“把老烦也叫上吧,”四爷提议道,“他不是白天还说想跟咱们聊聊呢么!”
“我试试吧,估计够呛,樱子怎么管他的你又不是没看见。”
我掏出手机给老烦拨了个电话让他出来,老烦磨叽了好一会儿,最后吭吭哧哧地说道:“那你等会儿啊。”
几秒钟后,我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樱子高分贝的声音:“破台球有什么可打的呀?大晚上的你就不能好好跟家待会儿?”
之后是老烦含糊不清的语声,想必是在苦苦哀求,过了好半天,才听见樱子不耐烦地说道:“行行行,去吧去吧,十点之前必须回来啊!”
半小时后,老烦出现在台球厅里,我和四爷一边打球一边继续给老烦开会。
“不是做兄弟的说你,你看看你现在还有点儿爷们样儿吗?都让女人给管成什么了?出来打个台球还得三请示四汇报的,这叫什么媳妇儿啊?话说回来,她要是出去干点儿什么,跟你商量吗?经过你批准吗?”
“那倒还真没有。”老烦郁闷地挠了挠头,“她从来都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连说都不带跟我说一声的,我有时候问问她她还不乐意。”
“还是的呀,这就是惯的,懂吗?女人,那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该下手教育就得教育,哪能全都由着她的性儿?下次再敢这么管你,直接大嘴巴伺候!”
隔壁桌一个女孩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我有些尴尬地咧嘴冲她笑笑,小姑娘一扭头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去了。老烦摊了下手:“看看,要真像你说的岂不是就这下场,直接就把媳妇给打跑了。”
“那也不一定,”刚刚打进一球的四爷搭腔道,“小屠说的也是话糙理不糙。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女人都渴望被征服的感觉,所以你越是顺着她,她就越是不能得到满足,就越是看不起你;但是反过来呢,你越是不拿她当回事儿、越是能压得住她,她反而越觉得你有魅力。”
我连连点头:“听听,还是人家文化人儿说得好,下回她要再跟你闹,你说什么也得施展一下自己的男性雄风,要不然你丫早晚也就是一个被甩的命。”
在我们的一再教导下,老烦依然刚过九点半就乖乖地回了家。我和四爷一边叹息着朽木不可雕也,一边很快就把对老烦说过的那些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可是没想到第二天,老烦家里就出事儿了。
那天阿然已经把拍摄阵地转移到了我家里,大家从早上就开始忙着改造我的客厅,原有的家什全都被塞进了卧室、厨房甚至厕所里,四爷愁眉苦脸地拔着胡子,看着他睡的那张沙发被拖进了楼道,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此也只能在楼道里过夜了。我一再安慰四爷,等一腾出手来我就把卧室整个改成大通铺,不光四爷能睡下,其他人拍晚了不想走也全都可以在这儿睡,我们搞艺术的人还在乎什么男女之防吗?
听了这个主意,四爷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空出来的客厅,靠窗那一半被用油漆涂好颜色的泡沫塑料板分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格子间,另一半则留出了用来拍摄的活动空间。阿然把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锦旗、员工守则和“自强不息、止于至善”的横幅,醒目地挂在了客厅的墙壁上。
就在大家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阿然的手机响了起来,阿然接起后声音忽然就高了八度,一个劲儿地对着电话说:“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好好好,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阿然皱着眉头说:“我得赶紧去趟老烦那儿,也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樱子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非让我马上过去一趟。”
我和四爷面面相觑,愣了几秒钟后同时说道:“坏了,老烦还真把樱子给打了!”
“什么?”阿然一听就蹿了,“你们俩昨天到底跟老烦说什么了?这都是你们挑唆出来的吧?我说你们俩少给我添点儿乱行不行?”
我和四爷臊眉搭眼地没敢辩解什么,阿然怒气冲冲地指着我的鼻子对同同说道:“这个人你得好好管着点儿,干点儿什么不好,居然撺掇哥们儿打老婆,你还是个男人吗你?”
在阿然的盛怒之下,我和四爷跟着她一起去了老烦家,准备负荆请罪、代老烦受过。樱子梨花带雨地给我们开了门,我仔细看了看樱子的脸,除了眼睛哭得有点儿肿,也没见什么血痕、手印啥的,看来老烦下手也没多狠。
我和四爷正想开口跟樱子道歉,老烦从里屋捂着脑袋走了出来,额头上赫然贴了一大块儿白纱布,上面还渗着血迹。
这下我们仨全傻了,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个状况。樱子抽抽噎噎地指着老烦说:“他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我就说让他把桌上的水果皮给扔了,他死活不去还冲着我嚷嚷。我一生气……就用烟缸扔他来着。我就是想吓吓他,没想到真把他的脑袋给砸了……”
我和四爷彻底无语,阿然倒抽了口凉气,满脸黑线地问樱子道:“你把他给打了,你哭个什么劲啊?”
樱子再次泪如泉涌:“他流了那么多血,还靠在床沿上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我把他给打死了呢……”
我和四爷带老烦去医院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送他回家之后给他们讲了一通互敬互让的大道理,又听樱子控诉了一通老烦的不讲卫生、不拘小节等等坏毛病,最后在老烦表示了改正的决心后,我们终于得以脱身。
“造孽哟!”回家的路上,四爷不停地叹息着,“以后可再也不能给老烦瞎支招了,这才一次老烦就被开了瓢了,再有下回,真说不定小命难保。”
阿然笑道:“我倒是挺佩服樱子的,我们女同胞要都有这气概,哪儿还轮得到你们这些臭男人作威作福呀!改天我得让同同好好跟樱子学学去,先把小屠给收拾服帖了再说!”
阿然的话在无意间刺疼了我,我冷笑道:“同同?同同就是学八百回也不管用。我就奇了怪了,你是特别盼着我俩假戏成真是吗?”
阿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