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跟同同开玩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有点儿累,我忽然很想远离熟悉的一切出去透透气,也顺便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凑巧的是四爷的装修也已经告一段落,并且从杂志社收到了几笔稿费,也想趁着这段闲暇出去转转。北京的天气正在渐渐地转凉,我们都渴望去一个温暖而遥远的地方,很快,我们俩便一起踏上了开往云南的列车。
火车沿着长长的铁轨一路向南奔驰,我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原野问四爷:“婚姻到底是什么?”
四爷说:“婚姻就是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漫长旅程,两个人一起在路上走,总比一个人要温暖些。”
昆明层峦叠嶂的石林里,我抚摸着那些大大小小、鬼斧神工的石头问四爷:“可如果是没有爱情的婚姻,还能够互相取暖吗?”
四爷说:“有爱情的阿诗玛都变成冰冷的望夫石了,千秋万代被瞻仰又能怎样?活这一世,还是求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好。”
大理水天一色的洱海之上,我倚在游船的栏杆边问四爷:“婚姻会带给我们特别多的琐碎和麻烦吧?”
四爷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就算不结婚,又有什么样的生活不是琐碎和麻烦的呢?”
丽江古镇人声鼎沸的酒吧街上,我闪避着一个个向我们招揽生意的帅哥美女问四爷:“婚姻会让我们失去这灯红酒绿的一切吗?”
四爷说:“我来这儿是想看一个古色古香的老城,结果却只是看到了另一个后海,这些千篇一律的东西你真觉得那么有意思?”
泸沽湖畔的篝火晚会上,我拉着摩梭姑娘的手边笨拙地学着她们的舞步边问四爷:“为什么我总觉得婚姻是一个很沉重的字眼?”
四爷说:“看看这里,一夜情都可以被称为走婚呢,沉重与否,全在于你到底在意它有多少。”
……
在我们将近一个月的旅程中,除了这样的哲学探讨之外,我们吃最简单的饭菜、住最简陋的旅店,却不放过任何一处风景、不错过任何一次跟途中偶遇的姑娘们嬉戏调情的机会。只是不管怎么玩乐,我们都没做太出格的事,即使在遍地都是艳遇的丽江和泸沽湖,我们也成功抵御住了豪放的女文青和多情的摩梭姑娘的主动进攻,准已婚男人的身份在我和四爷的心里各自竖起了一道屏障,让我们都不能任由自己去过分地放纵。
返回北京的列车上,四爷对我说:“真得感谢这趟旅行啊!跟你说实话吧,我告诉你的那些话,其实每一句也都是在说给我自己听。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害怕结婚?你以为我就真那么义无反顾?即使爱了那么多年、即使是小晨这么好的姑娘,说到结婚这两个字,有几个男人能一点儿都不犯怵?当然,老烦那样的是例外。”
尽管一路上四爷跟我说了那么多有道理的话,却只有现在这番话才让我真正感到了一丝释然,有时候共鸣远比道理更具有抚慰人心的力量。我忽然觉得阿然倒是应该把我们的这趟旅行拍成电影,关于两个将要走入婚姻的的男人的心路历程,会不会让很多人感同身受呢?
我摇摇头笑了笑,笑自己竟然会冒出这些满是文艺腔的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中了电影的毒了?
同同在车站等着我,一见面就把我紧紧地抱住,像是跟我分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旅途中我们基本上每天都要通一个电话,对于我的归来她早已经望眼欲穿,而我也在电话中得知她该办的出国手续都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我爸走了,我又可以搬回你那里了。”回家的路上,同同兴致勃勃地对我说。
我随口问道:“看来你妈管你管得挺松啊,只要你爸一走,你就能随便跑出来?”
同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跟我妈说我要补习外语,必须住校啊,我妈很粗线条的,才不会认真研究我说的是真是假呢。”
当天晚上,同同就抱着小A又回到了我家里,我们肩并肩地躺在床上,多日不见的小A亲昵地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它看上去似乎胖了不少,同同说那是自然,她得认真完成我交代的任务嘛。
“你把小A带回家,你爸妈没说你吧?”我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有件事儿还是挺悬的,因为手续办得挺顺利,我爸想让我11月份就走,真是吓坏我了。我搜肠刮肚地找了无数借口,我爸才答应让我明年再走的,他要是再逼我,我可真得玩儿失踪了。”
“咱俩的事儿,你就真的一点儿都没透露?”
“有几次说高兴了也差点儿说漏嘴,不过好在我都及时打住啦,要是现在就让我爸知道了还了得?说不定这次就直接把我一块儿给带走了,那我可就见不着你了。”
“你就那么肯定你爸死活瞧不上我?”虽然并不是很在意,但我的自尊心还是受了点轻微的打击。
“呃……不是那个意思,”同同赶忙安慰我,“我爸就是觉得我还小,不喜欢我现在就谈恋爱,所以不管是谁他都不会高兴的。好啦,时间也不早啦,你今天累了就在这儿睡吧,我去客厅睡去。”
自从我答应和同同结婚之后,同同就再也没跟我一起睡过,我也懒得探究其中的原因,但今天却不免有几分好奇,拉住同同问道:“你为什么不肯跟我睡一起了?”
“这还不明白?洞房之夜以前我得守身如玉才行啊,得杜绝一切犯错误的可能。”
我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守身如玉?当初是谁大半夜地跑到我被窝里使劲勾引我来着?为了达到目的还冒充自己不是处女,难道我都记错了?”
同同的脸一下红了:“那时候不是以为咱俩不会有结果么,所以想着能把自己给你一次,也算是留点儿念想啊……既然现在要结婚了,那当然要留到真正的洞房之夜再给你,这样才完美嘛!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当初没受我引诱,要不然我可就给不了你最纯洁的洞房花烛夜了。”
不能结婚倒死活要给,能结婚倒小心守着不肯给了,这算是哪门子逻辑?如今的小孩子果然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我故意逗同同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不要不等于现在也不想要,你睡觉警醒着点儿吧,留神我半夜偷袭啊!”
同同笑嘻嘻地亲了亲我:“没事儿,我让小A给我站岗放哨!”
生活又回到了旅行之前的样子,而我已经认命般地心如止水了。即使非婚不可,反正同同至少还要去国外待上两年,而两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太多太多的变化,也许我会变得真正想要安定下来过家庭生活、也许同同在异国他乡又会爱上别的男人,谁知道呢?
我想,我之所以那么怕结婚,其实怕的也不过就是人生的一部分忽然就成了定数,既然未来依然那么不确定,婚不婚的也就没什么所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