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状况?如尘眨眨眼,再眨眨眼……原以为,在谷底寻着主子爷,会是怎样的凄惨场景,所以,皇上连宫中德高望重的老太医都带来了。可是,那个大大的岩石上,那个为怀里的女子拉高衣袍,唇瓣含笑,悠闲晒着太阳的男子,会是他的主子爷吗?那个只见一头长发披散的女子,又是谁?难道,是山鬼?哦,不,是仙子,仙子与主子爷一见钟情?也太快了吧?才隔了一个晚上呢。
太打击了!眼前的场景,完全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嘛!
挥挥手,先让侍卫们退一边去,如尘疾步上前。昭楚祈头未抬,压低声音,笑道:“如尘,本王没料到你这么快就寻来了。”
“主子爷没受伤,真是万幸!”如尘感激道。
昭楚祈淡淡的问道:“往谷底来的,还有另外一拨人马吧?”
“是的!都蒙着面,依属下猜测,是南罗国太子的人马。被宫中侍卫隔在外围了。”
“宫中侍卫?皇上来了?”昭楚祈皱眉。
“皇上随后……”如尘还未说完,昭楚祈已经抱起箫紫菲,站了起来,如尘忙跟上。
“让侍卫继续在谷底附近出现,直至半个月之后,方可撤退。”
“属下这就去办!”
“你在这里等皇上,就说,本王已秘密回府。随后,赶去京郊别宫,让无邪他们随你赶去笑忘阁一趟,如若笑忘阁有异样,记住,务必保住里面每个人的性命。本王要她们,无恙!”
“是的,爷!”如尘的声音里多了犹疑,一个笑忘阁,何须让主子爷的三位师弟,江湖天一阁三大少主出马保护?
昭楚祈顿住脚步,没有回头,笑道:“如尘,本王知道,你心里的疑惑一个压着一个。本王怀里所抱女子,是箫紫菲,也是妃子笑,更是笑忘阁的箫爷,今后,是本王的王妃!明白了吗?”说完,以着绝佳轻功,逝去无声。
看着主子爷转瞬消失的身姿,如尘张大的嘴巴终于得以合拢,随之而来的,继续是咧开嘴巴,大笑。主子爷终于有王妃了,主子爷终于懂得爱了。
微微掀开眼帘,正好对住如星辰般深邃的眸子,箫紫菲笑问:“我,睡着了?怎么那么能睡?都快成猪了。”
昭楚祈拉起箫紫菲:“你失了近乎半碗血,自然是觉得累了。”
箫紫菲睁大双眼,几乎是手舞足蹈的,衣袍跟着滑落,兴奋的问道:“那,你的寒毒去了?你的伤好了?”
昭楚祈点头,弯身拾起滑落的衣袍,问道:“你睡醒了没有?”
“醒……啊!?”箫紫菲大叫,真的是彻底醒了,跳下石墩,四下张望,“这……这是谷底吗?”
“不是!这是本王的后苑。”
“后……后苑?”箫紫菲看向围绕在脚下潺澈的泉水,四周修剪有致的花草,信了几分,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出了谷底?这么顺利?”可怜她一觉醒来,什么都结束了。
见昭楚祈悠哉游哉的坐于岩石上,箫紫菲急了,过去推他:“喂!拜托你别那么事不关己的一副模样好不好?我可是很急呢!那么多的事情,因为你,简直是一团糟了。真是的。”箫紫菲拍拍额角,真的是焦头烂额了。
昭楚祈不理会箫紫菲的花拳绣腿,闲闲的问道:“有多糟?”
“糟糕到……”箫紫菲顿了顿,挥挥手,“算了!跟你讲也讲不清楚。总之,我要赶快回笑忘阁。你会派人送我回去的,是不是?”
明知以箫紫菲的个性,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往笑忘阁,他还是忍不住敛眉,压下猝生的恼怒,淡声问道:“腿在你自己脚上,去往笑忘阁的路,你自己理应很熟,为什么要派人送你去?”
“还不是那个臭公主。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在半路上碰到她,我还有命?”箫紫菲恨恨的,旋即瞪向昭楚祈,“喂!这么点小事,你都不肯帮?别忘记了,咱们可是患难与共的,而且,我还放血救你呢。”
“患难与共?!”昭楚祈喃喃的,双眸有晶光闪烁,“小箫子,既然你都说咱们患难与共了。那么,是否,咱们理应彼此真诚相待?这也算是为咱们以后的友好合作做准备,不是吗?”
箫紫菲双眼滴溜溜的转动,哼道:“你还不如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更恰当呢。”
抿了抿唇,她箫紫菲可是从不吃亏的。赔本生意绝对不会做的。“行!我坦白,不过,条件只有一个,从今往后,你要负责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以及我想保护的人的安全。”
“哈哈!”昭楚祈大笑,“小箫子,你这一个条件,是要陪上本王一辈子的承诺吗?护你及你身边人的周全于一辈子。哈哈,小箫子,你确实很奸诈,商人本色从来不丢!”而如此奸诈精明的女子,他是打心眼里欣赏且……喜欢的。能够审时度势,能够在尽力保障自身安全的同时,给身边的人以安全;不盲目,不软弱,也不自大,很现实,很理智,也很真实。
箫紫菲皱眉,她的如意算盘确实是太如意了,指望能傍上眼前这个金榜保镖,今后就可以“任意妄为”,而不必顾忌自身安危了。可惜,人家可不那么傻。“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总归要你情我愿的,才公平。算了,我重想办法吧。天无绝人之路的,再不行,就拿出玉镯,去宫中避难也行……”
玉镯?入宫?……昭楚祈眯眼,想都别想,她是他认定了的,以鲜血为证。“这笔生意,本王做了。”
生怕自己听错了,箫紫菲再次确认道:“你不后悔?”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
“耶——”箫紫菲一跃而起,张开双臂,直觉要给予昭楚祈热情的拥抱,谁知,眼前一阵眩晕,脚步跟着踉跄。
昭楚祈猿臂一伸,眼明手快的拉住箫紫菲的身子;不是没看出她因失血而苍白的容颜,还是敛眉,忍不住说教:“一个姑娘家的,站没站相,坐没坐样的,你究竟是打哪里来的?”
箫紫菲笑,径自伸出右手拇指与昭楚祈的大拇指相贴,再以小指拉勾:“喏!契约生效!自此以后,昭楚祈自愿唯箫紫菲命令是从,不得违背!箫紫菲亦坦诚相向,不再有所掩瞒。”
昭楚祈苦笑,什么时候,关于保护她以及她周边人安全的承诺变成唯她的命令是从的誓言了?看在她意欲坦诚相向的份上,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还记得在并州城那一夜,你跟我讲关于玉镯的预言吗?真要说起来,还得从玉镯谈起,只是,我怕你不会相信,不能接受呢。”箫紫菲决定首先给昭楚祈打预防针,省得他到时以为她又在编谎。
昭楚祈扬眉,随意的在大石上坐下来:“哦?有什么是本王接受不了的?难不成你是九天玄女下凡尘,只为玉镯之预言,做本王皇兄的皇后而来?”悠闲淡然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调侃。
箫紫菲走上前来,在昭楚祈对面站定,深深的吸上一口气:“你说对了一半!我能出现在你们这个朝代,全是因为玉镯,是瞎子老头所送玉镯将我带到了古代。”
昭楚祈皱眉:“古代?”
“对!你们这个朝代,对我来说,就是古代,而我,是千年之后的人类。”箫紫菲看着昭楚祈的神情,不由得垂下眼眸,“你不信就算了。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别人,因为,说出来,别人只会当我是疯子。”
许久,昭楚祈开口,声音缓慢且严肃:“所谓瞎子老头,他说了什么?”
“他说,‘姑娘的生活不在此处、此时,姑娘在此处已了无牵挂,该是去命定的地方,遇该遇的人,还该还的债了。彼处,方是姑娘的归处’。他还说什么,‘双镯重聚,龙凤呈祥,国泰民安’。”箫紫菲倏忽睁大双眼,“昭楚祈,你不惊讶,不好奇吗?你相信我是千年之后的人类了?”
他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她不是说过吗,这是她命定的地方,这里是她的归处……那么,他何须惊讶她的来处?他要的,是切切实实的拥有她的以后。“从洛桑小镇替人出嫁又在成亲当晚逃婚,深夜里背着一个大男人扣开庵门的箫紫菲;到并州城内,精明、讲求人与人平等,又贪生怕死的商人妃子笑;再到京城烟花之地,风流随性的箫爷……本王在想,即使是豪放、不让须眉的江湖女子,也不过如此了。所以,本王可以相信,也有着好奇,却不惊讶。好奇,千年后的世界,会是何等光景。”
“我们那个世界啊,是平等的、民主的;没有皇帝,也没有战争。女孩子与男孩子接受同等的教育,从五岁的启蒙教育开始,六年的小学、三年的初中与高中,然后就是四年大学……哦!我们那个大学与你们现在的大学不是一个意思的……”箫紫菲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清楚易懂。
“所以,在并州城内,你说你二十五岁了,原来是真的。那么,你上到大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就如同武学境界一样,要更上一个境界,就必须勤学苦练,必须寒暑不辍。”昭楚祈点头,难怪乎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了。
箫紫菲看向昭楚祈,不得不心生佩服了;这个男人的智商绝对有两百的,唉!若是在二十一世纪,一定又是一个商业才俊或是政界奇才,再不济,凭他天生的好皮囊,至少也是万人瞩目的明星什么的了。
昭楚祈好笑的在箫紫菲愣愣的脸颊上轻捏:“怎么又犯傻了?”
箫紫菲收神,笑道:“说真的,你要是在我那个时代,身边一定少不了狂蜂浪蝶的,绝对是趋之若骛,前赴后继。然后,我就来到了古代,正好是你所说的六十又六载之后,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得七不离八了。”
见昭楚祈皱眉头,箫紫菲挥挥手:“我知道你也听不懂,就是,像那个南罗国的臭公主一样对你垂涎三尺的女子,大有人在。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嗯,我哼给你听……十个男人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姐妹们,站出来,不如把她抢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唱的,不过,大意就是这样了。
她的那个年代,他想像不出来;不过,他只在意一个问题:“小箫子,你的意思是,本王在你的眼里,是那十个之中人人爱的一个了?”
箫紫菲点头,也算是吧。
昭楚祈点头:“那么,你是爱本王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啊?……”箫紫菲张大了嘴巴,这个人,简直就是自大到过分呢!这种举一反三的本事,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不过,美丽的风景,人见人爱!
“说实话,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呢;那次在并州城郊,见着你的第一眼,我就想着,这个男人抢回家做老公,绝对是值得了。所以,才冲动的替你挡住飞镖,当时什么都没想,就想着千万不能在你身上留下伤疤,那样会很难看的……爱吗?应该算是爱吧。否则,那次在笑忘阁,干吗要冒着被你认出来的风险,忍不住上前逗你?我不爱的男人,才懒得调戏呢。”
谁在说话?一定不是她箫紫菲。箫紫菲恨不能咬舌自尽了,尤其是看到昭楚祈笑意盎然的俊颜之后。
“我头晕,刚才说了什么?应该没说什么吧?嗯,我继续坦白,然后,我替小蝶出嫁……”
“你头晕,本王可是耳聪目明着呢。本王不介意将你说过的话重述一遍。你说,……”
箫紫菲跳起来,不假思索的以手捂住昭楚祈的薄唇,幸亏昭楚祈是坐着的,很顺利的就堵住了昭楚祈的话音;箫紫菲有些恼羞成怒的喊道:“你还要不要我坦诚相向了,你不急,我还急着让你护着我去笑忘阁呢。尽是扯些有的没的,真是无聊。”说得理直气壮的,倒是忘了是谁扯出话题的了。
箫紫菲的脸颊近在咫尺,昭楚祈盯着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生出红晕,脸皮动了动,终是忍住了笑;伸手拉开箫紫菲的手掌,摊开,修长的五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箫紫菲的指腹,那里还有着细细的伤口。
诚如箫紫菲所言,往后的事情他知道得差不离;除了那两年,她在那个男人身边,她经历过生与死的煎熬,她破了嗓子,她开起了笑忘阁,面容虽改,笑容依旧,习性依旧……思及此,昭楚祈站起身子,向来平稳如泰山的身姿竟带了些许烦躁。
箫紫菲抽了抽手腕,见昭楚祈没有松手的意思,也就随他去了。“喂!昭楚祈,你要去哪里?”
昭楚祈扳过箫紫菲的身子,抬起她的下巴,顿了顿,缓慢道:“小箫子,那两年,你经历的事情,本王不会再过问。但是,你要如实告诉本王,现在,在本王的身边,你有所谓的安全感吗?”
“你……你的意思是……”箫紫菲问得小心翼翼,想问他,是不是喜欢她的;舌头转了个圈,“意思是……,你很在意我?”
“有吗?安全感。”昭楚祈执意要答案。他记得她说过,选男人,当选安全感。而这,对他而言,及其重要,从她在谷底划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喂他服下解药那一刻起,她,已是注定了一辈子,只能是他的人,他的王妃。
箫紫菲撇唇,她可没有忘记,他原本是打算送她去皇宫的。“可是,玉镯?”低眉垂首,掩去唇瓣的笑。
昭楚祈从善如流:“不是有善书吗?”
箫紫菲倏忽抬眸,瞪大了眼睛。昭楚祈笑:“皇兄要玉镯,善书要爱情,两全其美,不是吗?也顺了你的心。”
箫紫菲吐舌,回敬道:“是啊!也如了你威王爷的意。何止是两全其美,简直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这么快就恢复伶牙俐齿,张牙舞爪了?如此牙尖嘴利的女子,如此慧黠的女子啊!“小箫子,本王在想,以后的日子,有你在,不会无趣了。”
“我可不是你的玩具!”箫紫菲吹胡子瞪眼,其实心里是乐的,他是在间接的承诺一个关于她的未来吗?“对了,你还没说,要去哪里呢?”
“笑忘阁!”
“耶——”箫紫菲再次大呼万岁,谄媚无限道,“威王爷,你真的是言而有信、一言九鼎呢!”
看着箫紫菲笑颜如花,昭楚祈当然明白,她开心的,有了他这个挡箭牌,以后可以更加的任意妄为。
“威王爷,以后我走在街上,可以一直、一直的向前走,而不需要提防背后的冷箭,是不是?”
果然啊!昭楚祈没好气道:“自然!因为本王会为你接住冷箭,你不需时时担忧小命难保。”莫名的,坚硬的心底还是有一丝的颤动。
箫紫菲笑语如烟:“那么,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是不是?”
欺负?她不欺负别人就万幸了。“当然!你可以继续环肥燕瘦抱满怀,继续做你的风流箫爷。”
“那么,善琴她们……”
“如果她们有不测,你是不是会不安一辈子?”
“嗯!因为,她们若有不测,也是因为我。”
确实是预料中的答复啊!“好!本王保她们毫发无损,直至如你所愿的,她们都嫁人。”她们都嫁人了,她的心里、眼底,才会满满的只放得下他吧?
许久,箫紫菲抬眸,看进昭楚祈眼眸深处:“昭楚祈,谢谢你!我明白的,你不问那两年发生的事情,是在顾虑我的感受;那****随之跳崖,在山腰间接住我的瞬间,我就想着,那一刻,就算是死,我也不怕了;因为有你在身边,莫名其妙的,我就觉得心安……那种感觉,是似曾相识的,好似是上辈子的感情积累,才会如此吧。”
上辈子?昭楚祈眯眼,崖上短暂的片段又一次毫无预警的在脑中闪现。牵住箫紫菲的手紧了紧:“你明白就好!走吧,去笑忘阁。”
“嗯!”声音停了停,箫紫菲试探着问,“昭楚祈,等所有的事情完了之后,我跟着你去边关,好不好?”
嗓音淡漠,高扬的眉梢却是神飞溢彩:“边关可不比这千里繁华的京城。”
“我知道的。”箫紫菲侧眸,盯着包住她的手大掌,笑,“那又有什么关系?有你在呢!至少,我不用担心又会有什么人眼睛不好使,看上本姑娘,逼着我嫁给他。”
小手动了动,反握住他的手掌,然后,五指交握:“最重要的是,我不想错过今生最美的风景。你知道吗?我都二十七岁了呢,在我们那个时代,也许不算什么;在这里可不一样,二十七岁,早该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呢。”
“小箫子,你的话,真的很多!怕高的话,闭上眼睛。”话音刚落,箫紫菲整个人已经在昭楚祈怀里了,再次成了空中飞人。
这个小女子,确实是厚颜无耻啊!厚颜到向他求婚,厚颜到要迫不及待的嫁给他……而他,竟然是那样迫不及待的,期待着所有值得她牵念的事情尘埃落定;然后,如她所言。那,该是何等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