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父一大早携同妻子美名其曰为考察各部门日常工作,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仔细看看那个让儿子爱上的市场部秘书。不过,太让他们老夫妻俩失望了,那丫头今儿个没来上班,让他们扑了个空。准是他们那宝贝儿子将未来媳妇儿藏起来了。
所以,他又与妻子不辞辛劳的赶来质问儿子了:“儿子啊,那个丫头今儿个怎么没来公司呀?”
连翱从公事里抬出头,看向他的父母,皱起眉头问:“什么?”
“咱们的准儿媳妇今儿个没来公司。”连母很有耐心的重复。
“不是你将她藏起来的?怕我们为难她?”连父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连翱拿起电话,刚想打过去问之扬,手机响了。他忙接起手机。
“连翱……”手机那头,上官语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小语,你怎么了?”连翱急急的问,“怎么哭了?乖,慢慢说。”
连父与连母对视一眼,很不习惯自家儿子此时温柔似水的音调。不过,他们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充当竖着耳朵的听众。
“呜……连翱,我找不到镜儿了……呜,我把镜儿弄丢了……呜呜……”
连翱眉心纠集,知道在手机里也问不出什么明堂,唯一确定是小语很伤心。他当机立断:“小语,你在哪里?”
“呜,我……我在……爱心福利院……”
“乖,你站在那里别动。我二十分钟后赶到。别哭了,啊?没事的,有我呢。”他边说边站起身子。
“我不动……我等你来……”
看儿子飞快的向外走去,夫妻俩不约而同的跟着出去。连翱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母,很是无奈的说:“我现在必须出去,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儿子,我们……”连父话还没说完,连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老婆,你说咱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边说边挪动脚步。
“咱们这样做也是担心儿子嘛!”连母为跟踪寻找响亮的理由。然后,夫妻俩唤来司机,随着儿子的车在街市疾驶。
“老头子,儿子开那么快。不要命啦!”连母手心冒汗,担心的看着前面加足马力的车子。
“儿子说不定还嫌慢呢!恨不能插上翅膀。”连父若有所思。
“咦!这不是去爱心福利院的路吗?”连母惊奇出声,她也算爱心福利院的常客了,“难道,咱们儿子喜欢的姑娘是孤儿?”
“怎么?有意见?”连父握住老妻的手。
瞟一眼老伴,连母轻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以后,咱们更应该多疼疼这孩子才是。”
“知道吗?我就是爱你的这颗心,一直都那么善良。”连父动情的搂过妻子。
连母日渐苍老的脸颊露出红晕,嗔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肉麻话,也不怕别人听到。”
“我疼自己的妻子,天经地义。”
“你呀!……咱们儿子就像你,外冷内热。幸好,他遇上了深爱的姑娘,虽然晚了点……”
“儿孙自有儿孙福!”
刚跨进福利院大门,连翱一眼就看见坐在台阶上,失魂落魄的上官语,颊上满是泪痕。
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长臂一捞,将上官语锁进怀里,温柔的为她擦掉眼泪,问:“丫头,发生什么事了?”
“呜……院长奶奶昨天晚上在医院去世了……镜儿很伤心,我和林笑一直陪在她身边……然后,清晨的时候,林笑下楼去买早饭,我去卫生间洗脸,就那么一会会儿……镜儿就不见了……呜,都是我不好,我弄丢了镜儿……”
上官语哭得涕泪横流。她怕极了,怕镜儿会出事,怕再也见不到镜儿……林笑责怪她不该大意,她也很恨自己呀!如果她不洗脸……
连翱这才发现上官语手臂上缠着黑袖章。怀中的人儿不停的抽泣,伤心异常。
“没事的……镜儿也许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一会儿就会回来。”
“真的吗?”
“镜儿不是很坚强吗?她怎么会舍得丢下这里的孩子不管?怎么会舍得与你不告而别呢?”
上官语止住泪,点点头,说:“镜儿一定是出去散心了,她不会丢下小虎子他们不管的。”
“是呀!所以别哭了,啊?你看,你一哭,就什么都想不到了。来,咱们想想镜儿最有可能去哪里散心。”而且,她一哭,他的心也跟着乱了。
他牵着她的手,坐在石椅上。头顶的银杏树缀满累累硕果,这里正是他们三年前相遇的地方。此时,她的心在镜儿身上,他的心在她身上;完全不觉那一年,就在这里,他接住落树的她,从此,山山水水,他注定了为她牵念此生。
“江边——江边——”上官语摇着连翱的手臂,急急的说,“咱们去江边……镜儿一定在那里。”
“语儿姐姐,我要镜儿姐姐!我要镜儿姐姐!”斜斜的方向冲来胖乎乎的男孩子,黑乎乎的头颅直往上官语怀里钻,带着哭腔的声音哀伤无比。
“小虎子乖,语儿姐姐这就去找回镜儿姐姐。”
“我也要去找姐姐!”小虎子拽住语儿的衣袖,固执的坚持。
“这……”语儿为难的看向连翱。
连翱弯下身子,与小男孩子平视:“你是一个小大人了,是不是?”
小虎子警惕的看向他,好半响,用力的点头。
“你很希望镜儿姐姐能够回来,是不是?”
毫不迟疑的点着虎头。
“如果你要跟我们一起出去找镜儿姐姐的话,万一我们刚出去,镜儿姐姐就回来了呢?万一咱们找错了地方,镜儿姐姐回来后,看见你不在了,是不是很着急呀?”
很认真的思考之后,松开抓住语儿衣袖的小手:“我在这里等姐姐回来。你们走吧!”
等儿子走远后,老夫妻俩从树后走出来,连母感慨道:“老公啊,咱们儿子原来还有带孩子的天分呢!”
“是啊!看来以后咱们的孙子不用请保姆带啦!”连父引以为豪。
“爷爷、奶奶好!”小虎子虎声虎气的礼貌招呼,“你们找谁呀?”
“多可爱的小家伙呀!”
“来,告诉奶奶你几岁啦?”
“……”
“镜儿——镜儿——”江边上,上官语焦急的寻找柳辞镜的身影。
连翱逢人就打听:
“二十出头,留长发,格子连衣裙,臂上挂着黑色袖章的姑娘,你有见过吗?”
“没见过!”
“没有!”
“……”
连翱看向上官语,无奈的摇头。
“镜儿,镜儿,你在哪里呀?你别吓我啊。”面对汹涌的江水,上官语内心盈盈的是恐惧。
连翱比较冷静:“咱们先回福利院,也许镜儿已经回去了。语儿,你了解镜儿的,你要相信镜儿不是那种软弱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镜儿很坚强,可是……可是,我还是害怕……”
“镜儿,你听——”连翱忽然示意上官语安静下来,“是你的手机在响……”
“喂?镜儿吗?……林大哥?!……镜儿怎么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上官语放下手机,在连翱措不及防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他,又哭又笑:“镜儿没事,镜儿没事……”
连翱双臂环住她的身子,不无爱怜的吻着她的秀发。
“谢谢老天爷,幸好有你陪在我身边,幸好有你在……”她喃喃自语,“连翱,我爱你,永远、永远。”
江水共长天一色,江风吹拂,连翱双臂紧紧的搂住怀里的人儿,闭上了眼睛。
“院长奶奶走了,虽然我们都有这个心理准备……我们还是很难受、很难受。那个时候,我好想你,好想见到你……原来,你在我心中比我想象的要重要,没有人能代替你……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的世界才会完整……怎么办,我越来越依赖你、粘你了……你会烦我吗?”她问得忐忑不安。
连翱依然无言,专注地凝视她好一会儿后,慢条斯理地抬起语儿的下巴,对准她的红唇深深印了下去。
风中缠绵着江水的气息,无尽的情与爱融合着。
面对他,她一直都是直率到不会掩藏自己每一丝感受与心绪。他不需要费尽心思的去揣测她的所思所想,她在他面前是那么的透明、那么的潺澈。
他的傻故娘呀,这一生,他都不会有烦她、嫌弃她的那一天。没有她,他的世界又怎会完整?
他同样离不开她呀!所有的苦乐伤悲,他甘愿与她一同沉沦,一生一世。
都市的夜晚。
“你来啦!你还没参观我的住处呢。快,快进来啦。”上官语热情万分的拉住连翱的手走进她的小屋,“看,我还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呢。感不感动呀?”
连翱看看桌上简单的一菜一汤一饭,好笑的说:“确实是很丰盛啊!嗯?”
上官语搔搔头发,尴尬的笑笑,拉连翱坐在饭桌旁,递上一碗白饭:“有我陪着你,就是吃糠咽菜,你也该觉得很幸福的啦!”
连翱看上官语一眼,开始慢条斯理吃他的饭。
连翱很享受的接过上官语递来的汤,轻轻喝上一口。一顿晚餐,吃得平凡且温馨。如果,以后的每一日、每一顿晚饭都能如此刻般,未尝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美事。
将碗筷收拾妥当,上官语凑到看报的连翱身边,殷勤的为他捶背:“你今天七点多就离开公司了耶!有进步!”
连翱笑笑,继续看他的报。
她取走他的报纸,顺势坐在他的腿上,与他对视:“你呀!以后就应该正常上下班。那些工作你是越做越多,没有尽头的……你看,你比我大那么多,不再注意保养的话,现在是看不出来,几年后可就难说啦……”
连翱不悦的微皱眉头,老爹说他吃嫩草也就算了,这小丫头竟也来嫌他:“大七岁。”
“答应我,好不好?我每天晚上给你做晚饭,给你捶背,好不好?”自从经历过院长奶奶辞世、镜儿遭受车祸后,她越来越忐忑不安。天外横祸她是无力避免的,但是,她不要他因为自个儿的倏忽身子有恙,她要他一直都是健康强健的,她与他还有漫长的下半生共度。
连翱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担忧与急切,只是因为担忧他的身子,心里泛起无限的柔情,轻啄她的眼睫毛:“我答应你,以后准时下班,陪你吃晚饭。”
“耶!万岁——”上官语兴奋的大叫。
“无事献殷勤,又是晚饭,又是捶背的。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啊?”他稳住她晃动的身子。
“哇!你真的好厉害呢……我还没说呢!”
“别灌迷汤了,说吧?”
“你要先答应我。”她请求。
“你先说出来,我再决定是不是要答应。”他坚持。
“你先答应,我才说!”她耍无赖。
“那就别说了。”他放弃。
“你怎么就没好奇心呀!真是没劲。”她扮个鬼脸,小心的问,“我辞职,好不好?”
“理由?”他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这个小丫头想嫁给他,专心做全职太太。那样的话,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答应呢?
“其实,你也知道的,当初做秘书只是为了想接近你。”先给他灌点迷汤再说。
“说下去。”
“你也知道,我的专业是新闻学,我不做记者或是编辑的话,不是很浪费这么多年学来的知识吗?”以理晓之,以情动之。
“意思是,你想要与你的好朋友镜儿一起工作,不再要当秘书。”她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透,咬牙切齿道,“好朋友要比未婚夫重要多了,嗯?”
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她也动怒了,在他腿上坐正,与他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不就是不做秘书吗?又不是与你一刀两断。再说了,在公司里的时候,你在行政楼,我在市场部,也是下班后才见面呀!你气什么呀?还有,你明知道我爱你,你明知道我把你放在多么重要的位子……你,不可理喻!”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辞职,是不是?”他放开她,站起身冷冷的问。
“是。”
“那你还有必要多此一举,征求我的意见吗?”他冷笑,转身走出她的小屋。
“喂!你……”上官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气得无语。
又一个季度宴会到来。
不得不佩服方之扬的办事效率,竟然真的将连清夫妇给找回来了。所有的员工眼光都看向他们的连副总,话题离不开连副总伉俪情深之类的话题。
还是有人闷闷不乐,在阴暗处喝闷酒的。连父拉拉正伙同一帮人对连清夫妇起哄的方之扬,再撇嘴示意他去看看连翱怎么了。
方之扬将连父拉到一边,低声道:“您没见到今天的宴会少一个人吗?”
连父眼睛向四处一瞟,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那丫头没来?”
“总裁真是不同凡响、机敏过人呀!”
“臭小子,少拍马屁了。他们俩闹别扭了?”
“这就说来话长啦!我这么跟您说吧。本来也没多大的事,是我们原本理智过人、聪明绝顶的总经理因为初恋的关系,智商变为零以下的程度。所以,就想不开,喝闷酒喽!”
“等于没说呀!”
“再简单而言,就是,小语要辞职,您的儿子不同意,但是小语还是辞职了,所以,您的儿子在生闷气。”
“切!我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辞职吗?又不是闹分手。之扬,你说得对,他的智商啊,比弱智高不到哪里去了。”连父很没劲的挥挥手。
“老公,话不能这么说,要是咱们儿媳妇没了,事情就大啦!”连母比连父看得深远。
“那么,我们抱孙子的时间?”老夫妻英雄所见略同的对视一眼,点点头。
“之扬,你们是兄弟,是不是应该安慰安慰他,再将他的榆木疙瘩脑袋敲醒呀?”
“这个……”之扬为难。
“听说你要休假,要休假嘛,怎么着也应该休长一点的假期,这样才玩得够本、舒心呀!”连父晃动酒杯,漫不经心的说。
“对了,老公呀,小景要回来了。咱们不是打算去老家看看吗?你说要不要带上小景这丫头呢?”连母为难的问连父。
“考虑考虑吧。小景那丫头肯定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想到那个捣蛋鬼呀,我就眼皮直跳。”连父附和。
聪明的方之扬忙见风使舵,阿谀万分的说:“连翱是我的好兄弟,兄弟有事,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呢?伯父,您就等着喜事近吧!”
“好,好。什么时候休假了,跟伯父知会一声。”
“老公呀!我们还是把小景带回老家吧。省得她到处惹是生非的。”
“好,好。都依你。”
方之扬心口悬着的石头落地:“伯父,我去那边点化顽石了啊!”
“一个人在这里喝的是什么酒呀?美酒?闷酒?”方之扬取过连翱手中的杯子,拉起他,“你不是要喝酒吗?捡日不如撞日,我去叫上连清、林剑,咱们哥们儿几个找个地方喝它个不醉不归。你在外面等着。”
不容分说,方之扬窜到连清那边,拉过连清,对情儿道:“嫂子,借连清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一定送还。”
情儿聪明的看看不远处等着的连翱,笑着说:“你们兄弟几个也该聚聚了,去吧!我去婶婶那边坐坐。”
“我就说了,嫂子是天下最善解人意的女人……”
“得了,少卖疯了。”连清打断方之扬的马屁,对妻子温柔无比的交待,“晚上别等我,记得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