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慌忙之中,我跑至了怜儿的房间,也许太累,我连自己如何睡去都不知。
翌日,朦朦胧胧中一声尖叫让我彻底清醒,只见怜儿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公主,你怎么会在我房间,吓了我一大跳。”
惊呆良久,昨日的记忆才涌现,脸微微发烫,我跟怜儿道了昨夜的事,怜儿一下惊愕,一下担忧的听完了我的诉说。
但当她听说我帮那个刺客治伤的时候又怪我太好心,我笑着点了下她的头,“如果不帮他,或许我今日就见不到你了。”
她还是很担心,小声的问我的打算,“公主,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起身,下榻,吩咐着她,“先帮我梳洗,去见见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看他也不像坏人,你就不用担心了。”
怜儿似是安心了几分,起身伺候着我梳洗,洗毕,随我行至了我房中。
刚一进门,他就警觉的从塌上坐了起来,我缓缓的走近,轻语,“别慌,是我。”又指了怜儿道:“放心,她是我的侍女。”
闻言,他才安定的躺了下来,我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热度好似已经退了,随后又转首吩咐着怜儿去端些吃的东西来。
怜儿担忧的看着我,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示意她没事。
等到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我和他时,心里不由的泛起的丝丝紧张,我不知为何会如此,或许只是昨日那不经意的触碰所致吧。
以笑轻掩,轻吐了口气,我幽幽的问道:“感觉好点了吧?”
他颔首,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沉顿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不问我是谁?为何刺杀丞相?”
我淡然笑之,“你想说,我不问你也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了你亦不会说。”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久久都没有言语,直到恍然之间我都误以为这偌大的房间惟有我一人时,他才幽幽的开口:“谢谢。”
我本以为他会告诉我一些事,但他始终还是没能信任我吧,沉思良久,却惟有道出了一声谢谢。
“举手之劳,换作是谁我都会救,你并不用谢我。”我从来没有窥视别人心理的想法,他不说我亦不会勉强,等到他走后,或许我们再也不会相交,那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那瞬间我以为自己的眼花了,竟从他脸颊上看到一闪而过的失落,但当我再看去的时候,他已恢复自如,他是因为我那句话而失望吗?我暗笑自己自作多情,他应该是因没有刺杀成功而失望吧。
“你和丞相关系不好?”突然之间,他竟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转首不再看他,冷冷的说道:“你的事既然我不问,我希望你也别问不该问的事,与你,对我来说只是个无意之间救得的陌生人,伤好离去后,我们将永无见期。”我的声音冷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丝诧异,或许是他的话触到了我内心的禁忌。
我的身后久久没有动静,我亦没有回首,我们就这样僵滞着,直到怜儿端着东西进来,这僵局才被打破。
“怜儿,端些东西给他吃吧。”我依然没有回首,只是吩咐着怜儿。
身后传来稀疏声,还有怜儿不悦的话语,“你干吗起来啊。”
我微微侧首,看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没顾怜儿埋怨的话语,而是径直走至我面前,“谢谢救命之恩,我一定会还的,今日就此告辞。”话语中似乎还带着丝愠怒。
我不明他怒从何来,不过既然要走,我亦不会强留,“怜儿,你带着他从后门走吧,小心别让人看见了。”
怜儿应了声,转而对他说着,“跟我来吧。”
他凝了我一眼,满眸子的复杂,良久,才挥袖而去,竟连一句道别之言也没留。
有相识就有离别,人海之中,他只不过是个过客,即便他离去时的复杂让我心乱,但过客就是过客,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叹了口气,我不再多想。
那日,怜儿折回后替给我了一块玉配,说是那人留给我的东西,以后会有用的,凝着那个隽刻的字,我才知道,原来他叫“熠”。
琴音扬,初闻,似夹着魅惑,流转着妩媚,繁华依旧,静静闻之,却又隐透着淡淡的忧愁,忧郁难言。
我轻移莲步,行往音起处,犹见怜月,低手续弹,敛眉拨弄,似是心事重重。
忽地响起断裂声,弦断音止,她抬首,满脸的无奈,看见我时不由的诧异,“夫人?”
我回以微微一笑,轻语,“月夫人如此好兴致?”她脸上的无奈我知,琴中的忧郁我亦知,我不知的是她为何无奈,为何忧郁,想是和夫君有关吧,想她亦是一个清傲的女子,但亦过不了情字这关。
她无奈的笑了笑,抬首对上了我的双眸,微微启唇,“你明白的,凤公子。”
我略显一惊,随后又恢复自如,原来她知道,既然这样,我亦坦诚,欺骗本不是我意。我颔首,“终究怜月姑娘还是知道了。”
她起身,凝望远处,幽幽的说:“一开始,我就知道,只是不该如何启口,承你吉言,受你鼓励,没想到最后爱的却是你的夫君,夺的竟是你的幸福,难遇知音,我不想就此失去。”
曾经逝去的那番相惜,此时因为她的寥寥数语又涌现心头,原来她还是那个清傲的她,还是我曾经遇到的那个怜月,依然视我为知音的怜月。
“你并不用内疚,没有你,我依然无幸福可言。”我并不想她因为那本就不存在的事而内疚,于她,我从未怪过,只是多了层隔膜,但她的一番坦言,似乎已将那隔阂消尽,如果可以,我希望她幸福。
她叹了口气,喃喃而言,“或许是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看着她的无奈,我突然想起了夫君的那句“承诺大于爱”,她终究还是知道了吗?
“你知道了?”心里刚想起,话却已出口。
她颔首,唇边透着一丝苦笑,“那日,我听从你的意见,和他坦言,他并没有说爱我,只是问我愿不愿意为妾,是我内心的一丝期盼,是我自恃太高,以为可以改变他,纵若他现在开口不说,以后总有一天会说的,但是我错了,本来就不该开始,更不该执迷,他对我从未有爱,这段时间我看清了,亦想明白了,与其在此奢望着他的一丝怜爱,还不如离去,天涯海角,独自逍遥。只是心中始终对你抱有一丝歉意,希望在走之前,可以得到你的原谅。希望我们依然还是知己。”
闻言,我很羡慕她的勇气,拿的起放的下,好一个“天涯海角,独自逍遥”。如果我也可以,那该多好,但是我知道,这个身份的枷锁在此,我永远都不可能做到。
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真诚之语,“弦断音难续,心碎情已故,离去或许是对的,或许一开始就是我的错,不该和你说上那番话,所以你并不用对我有所歉意,我们当然是知己,人生难遇的知己,或许有一天,等我可以的话,我会去天涯海角找你,和你一起逍遥。”
她笑着回握了我的手,“我等你,不论身在何处,相知的情份永不变。”
我们静静的凝着,此时一切都成了多余,无声胜有声,如此默契,惟有相知者。
片刻之后,我才想到,夫君不知会不会同意她的离去,于是启齿问道:“这件事,他知道吗?”
“知道,一点挽留都没有,只说他不想束缚我,就是这样,我更加坚定了离去的决心。”她轻轻的笑了笑,似是掩藏心底的一份无奈,也是,说放下谈何容易。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搭着她的肩,言着内心最想道明的话语,“你会遇到真正值得你去爱的人的,到时再珍惜,这里的一切就当是场梦,忘了吧。”
她说她会的,给了我一个拥抱后,悠然而去,这一别,我们不知能不能再见,但可以确定的是,我或许永远都不会忘记曾有这样一个清傲的知己。
几日之中,两次别离,纵若天壤地别,却让我深深的体会到了,天下真是无不散之宴席,不同的只是相聚时间的长短,是一天,或是一年,还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