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乌夜啼
“我发现你在逃避什么。”闵依捧起晚镜绝美的脸蛋,可是却布满了泪水斑驳的痕迹。
“我……我……没什么……”晚镜好想把一切都告诉闵依,可是,既然秘密守了6年,为何不守下去呢?话到嘴边,却无法开口表达一切,“闵依姐……我……我可能会离开这里……”
闵依惊恐地望着一脸平静的晚镜,失控地叫道,“不——不能——”
闵依紧紧抱住晚镜,可是全身还是忍不住发抖,闵依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解释道,“晚镜,你不知道……如果你擅自离开……就是等于背叛王,他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乖,晚镜,听我一句话……别离开这儿……我们做宫女的,这辈子别去想离宫的事……因为离开皇宫只有一次机会,那就是……你死的时候。”
“闵依姐,你想多了。”晚镜一贯地浅笑道,理了理闵依稍乱的发式。“我不会私自离宫的。严丛础会保我出去的。”
轻轻的瞥了一眼精神奕奕的镜之草,“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皇宫。这里……不安全……我还有事未办,更加不能久居深宫。它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它。”
“晚镜……”
“闵依姐,我知道你万事都是为我好……我也舍不得你……”
“不是……晚镜,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宫女和当朝宰相偷情,更加是天理不容啊!”闵依振振有辞道。
“……”
偷情?晚镜冷笑,她可以和任何人偷情,决不会和严丛础偷情。对她来说,严丛础就是她的老师。虽然晚镜知道严丛础这么做,是为了控制她,更是为了帮她——坐上那个她从未想过的王位。
“闵依姐,你不懂。”柔肠百转,晚镜强敛心神,闭上莹莹泛光的水眸,“你不懂的……”
这是一股很无助的哀愁,没人会她,也没有人能够帮她,而她,多想一个能帮助她顺利渡过难关的人啊!
“你想离开皇宫,对吗?”闵依清秀的脸蛋,布满严肃之情,两条秀眉拧在一块儿,仿佛做了重大的决定。“我带你出去。”
晚镜摇头,目光带有抱怨,带有怨恨,“连累你,我会过意不去。与其你受罪,我宁愿独自一人承担。闵依姐,虽然我们认识不到几天,但是,我真的把你当成了好朋友……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一个人过日子,轻松自在。被守在一个牢笼,失去了飞向天空的自由。我也好想拿出小女孩那种天真纯洁的姿态,看尽天下一切美好的事物。可是,事与愿违,我习惯了一度浅笑,我也习惯了冷眼看世界……”晚镜顿了顿,喝下闵依熬制的汤药,浅皱蛾眉,“就像这汤药,苦得让人难以咽至,可是我必须喝下它……以前在许府,我每个月都会花几天时间去外面晃荡,装成天真小女孩,扮成不懂世事伦常的公子哥……可是,我发现我还是填补不了自己内心的空虚……”
闵依怜惜地抚摩晚镜的轻逸的发丝,无奈地叹息。“晚镜,答应我,要快乐起来,好吗?我们不是圣人,必须拥有喜怒哀乐。我也希望早日能看到你灿烂的笑靥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如果出宫真的能让你自由,请你释放自己。有机会,我会尽快给严丞相报信,让他救你出去。可是……你要快乐起来。”
闵依看着眼前的晚镜,虽然她拥有妖冶倾城的绝世容颜,可是撇开容貌不管,她还是个需要人来怜爱的小姑娘啊!16岁的一个小姑娘,让她承受了同年龄人所不能承受的的苦,对她说来何其残忍不堪!
可是闵依知道,她不是晚镜,她不会把自己的痛苦写在脸上,再是自己放不开,但在表面也还须伪装,让他知道,她已经放开了……
当年,她为了他,追随他来到皇宫,可是,他却对她置之不理。她好想离开皇宫这是非之地,却发现为时已晚,她被困宫中……
年少轻狂,少女的懵懂,情窦初开,不计后果……
多少年了,她留守宫中,换来的只有他冷冷的一句话——是你自己选的路。
自己选的路?
是啊,那是她选的路,必须由她承担,且无后悔的余地。
可是,她那年迈的老爹,她那年幼的弟弟,是否会好好照顾自己?老爹是否会原谅她这个不孝的女儿?弟弟是否会担起家里的重任……
她有好多个牵挂,好多好多个牵挂,可她无心牵挂,也无力去牵挂……
她发誓,她会让他后悔,她会让他跪下来求她原谅他……
他对她的侮辱……
闵依愤然地甩甩头,去他的侮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已经娶了妻子,可是自己却被他害得在宫中做下等阶级的奴隶。他享尽荣华富贵,稳坐王爷的位子,而她呢?她努力攀爬,到今天,也不过做了宫女中的侍女长——掌权人执事者,虽然年仅23岁的她是奴隶,可是在奴隶中,除了皇上身边的陆德公公之外,她就是最大的……
想到这儿,闵依的唇边洋溢着笑,独孤觞洋,走着瞧,总有有一天我会扳倒你的。
“哦?有我的信函?”严丛础讶然地挑眉道,“我不记得在宫中我有认识一个叫闵依的侍女长。”他优雅地撕开信封,取出信函……
沉灰色的帐篷里,昏暗的灯光下,严丛础万般思绪一股脑儿涌出。俊逸柔和的脸上仍旧带着千年不变的浅笑,如同晚镜一样。
修长如白玉的手里,紧紧捏着一份信函。
然而,许久后,他幽幽地吐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那份信函捏成粉末……
他脸上悠然自得,可是眼睛却背叛了他,黑眸没有以前那般闪亮,黯淡了许多,只带着歉然,带着内疚,因为他出卖了自己的感情,更出卖了晚镜——这是对于私人感情。
于公,他做的是对的,他没有忘记他的使命是什么。晚镜现在就在皇宫,想夺王位,岂不更是轻而易举,虽然她做的是宫女。
他宁可当作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份求救书函。
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也许他们的夺位计划已经开始了,无论如何他都要赶回京都。
“左达,去召集各位将领来这。右达,把莫遂戎将军请来,告诉他,我想到击败巴古达祁兵的办法了。”
沉重的一声叹息,他慢慢地靠在软椅背上,可是严丛础的面部表情还是那般悠然自得,仿佛万事都无他无关,优雅地拿起泡好的茶,静静观之,杯中雾气缥缈,犹如兰花初绽,碧汁晶莹,芽叶亭亭玉立,交错相映,仔细把玩,令人赏心悦目。
浅浅地啜之,茶香袭人,馥郁若兰,满口生津。饮过之后,隽永不移,令人心旷神怡,而此时的严丛础,击败敌人巴古达祁兵的计划已在脑中慢慢形成。
巴古达祁兵原是攻打独孤皇朝,并且占领了独孤皇朝的领地——孤蝉,此地是以山林悬崖居多,地势险要。可是独孤皇朝的兵力来此不久,他们就感到力不从心,因为出任此次出谋划策的军师是独孤皇朝的当朝宰相严丛础。巴古达祁兵也渐渐的从攻转化为守,攻难守易。
而严丛础此时所布的就是征对多山、多悬崖的阵线,既然是这样,何不采用“破锋矢”兵阵?
严丛础薄唇边仍旧挂着一抹优雅的笑意,瞥了众将领放在矮桌上的军事地图道,“……各位将领都可以看出巴古达祁兵用的是什么阵形吗?破阵容易。他们主将的位置在最前面,也就是说对付我们在最前方的,是适合战斗力高的勇将。由于最前面的部队非常密集,所以也是突击阵。在山地的移动效果相当好,当然此阵防守也是很弱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关月山前进,在敌军背后予以致命一击,因为防守在前,强军兵力也就在前,那敌军背后的话,就会全是弱兵。我们所需要的就是达到快、准,让敌人无处躲藏……”
夜,很静,弥漫在夜空的,只有诡异的星星仍在闪烁,而透白泛淡色的月儿,似乎已经躲进云层,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