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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皇宫,一个红墙高耸之地,你若一进去,便将永远失去自由。

“娉婷姐姐。”身后的女孩怯怯的唤着我,“我们以后当真不能再出去了吗?”她叫纤云,是与我同乘一辆马车进来的可人儿。

可怜的女孩,她看来还不清楚状况呢。我回视她,点了点头。她见状,小脸便拉长了许多,有些哀怨:“见不到爹娘了吗?”

“不尽然,每隔一年,便是有一次探望时间的,当然前提是你表现很好。”我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着。因为身边的这个女孩,我已同前面的人拉下很多距离了。

她迅速跟了上来,与我并肩着,已不再有那刚才的哀怨之情了:“娉婷姐姐,难道你不想家人么?为何我不曾见你谈论家人呢?”

“想家人不一定要说出来的,留在心中便行了。”语气依旧淡然。家人,这只是个离我较远的词罢了。

“嗯。我也要向你一般。”她朝我天真的笑了起来。

我只得于心中轻叹着,她又怎知,我却是多么艳羡于她,多么希望我可以同她一般。最起码,还有家人可以思念。

“你们两个快些。”崔公公催促着。

我们二人相视一笑,便加快了脚步向前追赶上去,来不及停留看两旁的景物。

经过五个个多月宫中礼仪集训,我们这些采选进来的采女中于两个月后,即八月份将有数人挑选为嫔妃抑或被成为册封的王妃。为此那些同时进宫的女子明里暗里的竞争着,就算同一房间里的姐妹,亦不免也要暗中斗着,只为能出头,如若不,那就意味之将成为那些冷宫中的老宫女一般,孤老终身。她们毕竟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又怎会甘心于如此凄凉的下场。如此刚上台面的无知女子,现在就如此激烈的暗斗着,如若是那天真个成了皇上枕边人,那后宫之中岂不要有一番腥风血雨。冷笑着这一切,不留痕迹的退出这个舞台。不是不想争,若要争得话,那些人只怕已是血流满地了。只是不喜欢同其他女子一起侍奉着同一个男人,要么什么也不要,要么就要全部,我不想从蹈母亲的覆辙,那样的等待,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却此宫廷亦非我久待之地,兄长曾对我说过,作为新科状元的他,有权向皇上将我要过去,那时,我便又将是自由之身了。我只需再忍耐两个月。

“娉婷姐姐,你不练琴了么?这么晚了,你要去哪?”纤云从琴架边走了过来,问道。

我看了看她,笑道:“似乎要下雨了,很闷。想出去透透风,你想去吗?”

她看了看一旁的琴架,看向我,问道:“我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下意识中我总会将她看成自己的妹妹,也许是自己太渴望亲情了吧。自己似乎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人,身边的那种幸福光阴总是如此的短暂。

两人悄悄地退出房门,向后花园行去。刚至那儿,便隐约见庭院中心的亭台上坐立着两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隐隐听到“江鹤云”三个字。心中不禁一怔,他难道出事了吗?

猫着腰,缓缓地向那亭台靠近。未曾留意到身后的纤云是否跟上来了否。直到纤云扯着我的衣袖,我才发觉竟将她给忘了,满是愧意的朝她笑了下。

悄悄得躲在假山后,偷听这里边的人谈话声。

便听到一个男子说道:“殿下,当真要让江鹤云带兵出去吗?”

“怎么,不可么?”另一个声音响起,淡然地说着。是太子李鑫,没想到又碰上他了。

“不是。只是属下怕这样一来的话,那恭亲王将更加目中无人了。”

李鑫笑了笑,说道:“你以为江鹤云在,那恭亲王便不会有所作为吗?我派他去,自是另有安排。尚且这江鹤云也非善控之辈……”

安排,什么安排?为何要出去边关呢,那不是一去将很难回来了么?亭台中的人似乎沉默起来了。而我也不必再听些什么了。江鹤云要带兵出去了,这已让我震惊不已。常听人说一入边关,便很难回来。那他此去会有危险吗?近来听闻宫中的高公公说,“边关紧急呀!那小小的吐蕃近来多次骚扰边关呢。陛下为此常常夜不能寐呢。”

若果真如此,那江鹤云此去岂不是很危险。想到此,胸口不禁一紧。不行,我要去见见他。然如何见他,竟是一片空白,心中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悄悄地爬了下去,开始向后退了起来。哪知纤云一直呆立于我身后,再加上光线不够,这一退,便是一不小心踩到了她脚上。她虽未出声,但因我这一踩,痛的蹲坐了下去,将一旁的一个小石子给踹了出去,发出石子碰撞的声音。顿时不禁慌乱起来,早知如此,便不带纤云出来了。不是怨她,而是怨自己。

“什么人?”亭台上的人迅速的从上跳了下来。

想逃跑,那已是不可能的了。只是一瞬间,四周便已围满了一群羽林军。那不是又要重复那日的事了吗?想于此,我不禁有些紧张起来。看看旁边的纤云,已是全身抖动不已,跪趴于地上了。

“你们是些什么人?”太子缓步走下台阶,站立于我们眼前。

我抬头看了看那人,还没看清楚,便又不禁低下了头,低声道:“回太子的话,奴婢二人是前不久从民间采选起来的宫娥。”

“既是宫娥,不在寝宫歇着,为何到此?”太子又问道,这么小的年龄,竟是如此威严不已。

“回太子,只因今夜气闷,故出来透透气。奴婢当真非有意偷听,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放过奴婢二人吧?”我忙说道,双手已是紧握拳头,冒出微微的汗星。

“那你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回太子殿下,奴婢未听多少。只听得太子要派江鹤云少将带兵出去。”我回答道,与其有所隐瞒,还不如全盘托出。如此,或尚可苟且偷的一生浮云。

“只有这些?”他似乎不太相信。

我一听,便拼命的磕头道:“回太子殿下,奴婢如此卑微之躯,又怎敢有所隐瞒。奴婢一听江少将将要出兵打仗,便已是一片空白了。江少将曾多次救奴婢于水火之中,对于他奴婢便是感恩戴德。今听江少将将要出兵,便已是担心不已。”

“这么说你认识江少将咯?”他似乎对此很有兴趣起来,“见你如此紧张与他,莫非……”

“回太子殿下,古语有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乌鹊善有反哺之德,何况人乎。若江少将果真带兵出边关,这一去,便是不知时日,奴婢深恐其日后不能报答少将救命之恩。”或许这真的是我的真心话吧。

“是么?把头抬起来!”他淡然的命令道。

无法,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抬了起来,眼光看向他处。心中以不禁有些放松,还好有脸上这层面具,要不当真是要麻烦了。

太子李鑫,围着我看了一圈,平淡的问道:“叫什么名字?”全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并没认出我来,或许,他也早忘了那个刘丞相之女了吧。心中不禁有些高兴,浑然不知自己的嘴角已微微上翘,眼中微含着笑意,不自然的流入出一种娇态:“回太子殿下,奴婢姓王名娉婷,乃洪都人氏。”

“你呢?”他又问这一旁的纤云。

纤云一听太子问话,更是紧张的有些口吃起来:“回,回太子殿下。奴,奴婢,姓肖,肖纤云,亦为洪都人氏。”

李鑫听纤云如是说,不禁眉头紧皱,冷声道:“好了,下去吧,以后夜间不要在出来了。”

他竟如此轻易的放了我们?我不禁满是疑狐的抬头看向。

他见我抬头,不禁蹙眉,冷冷道:“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奴婢这且退下。”管他是什么原因,先逃了再说,若他一改变主意,便是想逃也逃不了了。拉起纤云,迅速的躬身退了下去,一转身,便飞也般的跑了起来。

若我们躲在一旁,便可听到太子李鑫那冷声的命令:“派人跟踪她们,特别是那个王娉婷。还有大后日早朝之后,请江少将到燕清园一趟。”

“娉婷姐,我跑不动了。”纤云喘息道,手依旧抖动着。

我回视着她,摇了摇头,亦是气喘息吁吁:“不行。若是太子派人到此,我们定当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难道你刚才所说的一切全是假的么?”纤云不禁忧心起来。

我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全然是假的。反正我们要快走就是了。”说着,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向卧寝而去。

这一晚便是于无尽的担忧中渡过的,我不知那灾祸将何时降临,只是隐约感到心中极为不安,似是将有事发生了。

“王姑娘,太子殿下有请了。”崔公公走到我身旁笑道。

他这语,将本异为热闹的训场变得鸦雀无声。等了两天,它终究是来了。纤云还笑话我多心呢。

训场的尚仪姑姑走了过来,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道:“速去整备下衣物吧。见到太子殿下可要恭谨些,紧记宫中礼仪。”

“是,姑姑。”我微弯了下要,揖礼道。走出训队,向我卧寝而去。

“不用,王姑娘这且同咱家而去吧。”崔公公笑道。

无奈,我只好低着头随着崔公公而去,身后响起一片的切切私语,及尚仪姑姑冷然的声音:“给我安静下来。”

“公公,您可知太子殿下为何唤我。”我不禁紧张的问道,那样的人叫我定非好事。

崔公公回头看着我笑道:“王姑娘,这咱家就不知道了。王姑娘可是曾见过殿下?”

我一惊,忙道:“未曾,未曾见过。”

“是吗?那就怪了。”崔公公叹道。

我看了看他,又问道:“若见了殿下,奴婢该如何做呢?”心中不禁开始想如何方可以逃脱那人的魔爪了,眼珠飞速的转动着。

他看着我一脸的惊慌,便轻笑着安慰道:“王姑娘且不用如此惊慌,殿下尚未及弱冠之年呢。”那一脸的笑意,似是不知那太子的阴狠呢。

“是吗?”我假装放松了一下。就是那种人方称之为险恶呢。小小年纪便已是一身的诡异与凶残,这样的人叫人不得不防。

“公公,我们这是向哪去呀?”我又问道。

“燕清园。那是太子的专属庭院,一般人可是进不去的呢。”依旧笑着说道。

燕清园,他的专属庭院。听此,我不禁开始无望起来,莫非我将要就此而殁了。

“崔公公,您这是打哪去呢,如此匆忙?”是那恭亲王的声音,但见他一身朝服,似是刚刚退朝。

我不禁抬起头,求救般的看向于他,或许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救我的吧。

“回恭亲王,咱家奉命领这新来的王姑娘到燕清园去呢。”显然这崔公公有些畏惧于他,如此的恭敬着。

或许他可以救我吧。然他看了我一眼,便笑道:“这姑娘还是我一手接进宫的。未曾想其竟已被太子殿下相中了?可喜可贺呀,王姑娘。”

他嘴角的那抹淡然的笑意不禁深深地刺痛着我,让我的怒意陡然上升,亦又自怜起来。我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采女,他又怎会出手相救,我这又是在奢望什么呢?

“恭亲王,咱家恐太子殿下久候,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便又领着我向燕清园而去。

满是愤懑与凄凉的回视了那恭亲王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那个人冷眼紧抿着唇,收拢十指,将那手中的那柄玉骨折扇硬深深地给折断了。

走进燕清园,便被眼前的那怒放的牡丹所吸引。一盆盆花色各异的牡丹争先恐后的向人展示着自己的美艳,迎来彩蝶无数。这情景,俨然就是一幅后宫嫔妃争宠图。不是说长安已无牡丹了么,为何这里仍可见到。满心的欢喜,只顾看着眼前的牡丹花,全然忘却了此前的担忧。直至身后响起那一声久违的呼唤声,方将我从沉醉之中拉了回来。

“邬妹!真的是你么?”是江鹤云的声音,竟是如此充满着深情。

我一回头,见来人竟是他,那个令我担忧了好几天的人。笑颜绽放,牡丹为之失色,喜笑道:“江,江兄。怎么是你?”浑然不觉自己流连于牡丹从中的那回眸一笑的绝艳。

清风微拂,将那几缕青丝吹拂的翻飞起来,衣襟微微的飞动着,笑靥如花。这一切,令眼前的人痴立着。

“江兄无事吧?”我走到他身旁,笑看着他。

他回过神,满是尴尬的看了我一眼,一脸通红的轻哼了一句,良久方道:“你……你在此还好么?”满眼的柔情,让我有些愧疚起来,终究是还不了这情呀。

“嗯。”我低下头,清哼了声。可我不知,就是这模样,犹似娇羞一般的女子,令人不禁要误解起来。良久方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担忧的说道:“你当着要带兵出去了么?”

他满是讶异的看着我,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邬妹?”

我摇了摇头,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出发呢?”

他看着我,有些苍然的回道:“五天之后吧。”

“五天?为何如此仓促?”我不禁焦虑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拉着他的手臂起来。

本是满心的忧虑,却因背后的一声击掌声,顿然化为了满腔的怒意。

“真是感人呢。”一抹笑意荡漾了开来,“好一对苦命鸳鸯。”

“太子殿下!”江鹤云惶恐的跪了下去。

又是他,我早该知晓会是这样的,这样的人绝非善类的,为何会如此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