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程蔼回来了,叶翠苒与姬天珞一同来到了大厅等候。
“何缌羽呢?”看到程蔼是独自一人,叶翠苒诧异地问。
“出了一些意外,是以老奴先行回来禀报!”程蔼欠身回应。
对于母亲擅自做主将何缌羽请来的举动本是十分不满,但如今人未见,又说是出了意外,姬天珞的恼意顿时化为对何缌羽的关心,急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迟疑片刻,程蔼措辞小心地说道:“因为一群身手了得的刺客突然行刺令我等见识了何姑娘的真面目……”
“刺客?!”姬天珞惊怒地吼道。
“真面目?”叶翠苒显然对另一件事情更为关心。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还是叶翠苒首先缓下了神色,开口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程,你说得清楚一点!”
程蔼将行刺的始末娓娓道来,语毕看向堂上的北侯与老夫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老奴以为此事已严重损害到我们骆马山庄的威名,断不可等闲视之,又恐途中另有变数,这才命人在孟州保护好何姑娘等人的安全,自己先行回来禀报!”
霍然起身,姬天珞面无表情地向厅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即刻命曹方召集府中三十精卫于前门待命,本侯要亲自到孟州接何姑娘来我骆马山庄!”
儿大不由娘!看着一门心思只想如何保护何缌羽的姬天珞渐行渐远,叶翠苒有些不是个滋味。瞥见程蔼依旧驻足身前不曾离去,遂又问道:“那何缌羽真的长得十分漂亮吗?”
虽然现在大厅里只他和老夫人两人,但程蔼依旧不知应不应该开口,几度欲言又止。听到老夫人的问话,惟有巴巴地应了一声:“哎,十分的漂亮!”
“老程,你这是怎么了?”叶翠苒终于察觉出程蔼的失常举止,“怎么从孟州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
忆起自己无意间发现的秘密,回想叶翠苒与过世的老主人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程蔼将想说的话压回心底,言辞间意有所指地说道:“没什么,老奴只是想到那何姑娘长相实在是非同一般,也许老夫人见到后会大吃一惊也不一定!”
是这样吗?叶翠苒狐疑地看了看程蔼,还待再问,但他已经借由尚有要事要办欠身告退了!
因为程蔼临行前的吩咐,我的身边一下多了十来个保镖。虽然身后突然拖了一串的跟屁虫叫人十分的不自在,不过也正因为他们的如影随形让我可以像以前一样频繁地出入陶家而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危险。长时间的骚扰令我自立门户的计划不得不搁浅,现在我又像刚到孟州时一样在陶家瓷器铺打打下手,处理店中的事宜。前些日子的地痞寻衅闹事令街坊们都有些怕了,客人都不敢上门光顾。幸好我又想起登门销售,送货上门的法子,这才让铺子里的生意继续维持了下去。
有了这么多骆马山庄的家丁,自然要充分利用身边的资源。我让他们每人都和阿耿一样提着几样货物,一大早就出门,跟着我一起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售卖瓷器。
又是一个日落黄昏,浩浩汤汤的售货大军在我的带领下打道回府。阿耿拿着剩余的少数瓷器,紧跟在身边,乐呵呵地看着我数着手中钱袋中的银两。悠扬的笛声凄凄切切,恣意地钻入我的耳中。身体骤然变得僵硬,原本死死攥紧的钱袋,似乎也不胜负重落到了地上。我定定地立在当场,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出神地演奏着《枉凝眉》的那道昂然身影,久久不曾言语。
一曲奏罢,轩辕玉澈缓缓行至跟前,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银袋托起我的手放至手心。温柔的目光包含着无限的情义,他掀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慨叹道:“我们,终又见面了!”
眼前的男子风尘仆仆,下颌冒出点点胡渣,比起京城时的俊朗显得沧桑了许多。心中五味呈杂,所有的惊鄂、慨叹、感动与伤情最终化为脸庞的一抹浅笑,我也说道:“是啊,过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又见面了!”
“知道吗?为了找你,我一路寻过了大梁、明城、盂江还有秦河,直至前不久才得到了你身在孟州的消息,”虽然极力的克制,轩辕玉澈的语音依旧不自觉地微微发颤,深吸一口气,再次微笑,“现在,可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抱抱你吗?”
听着他的话,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越蓄越多,终是支持不住从脸旁滑落。我扑上前将他紧紧地抱住,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感受着身体被人牢牢地圈在怀里,心,真的好痛!到底应该怎么办,这么深重的情意我究竟应该如何面对?轩辕玉澈无悔的千里追寻,而我除了简单的一句“对不起”,竟然说不出其他的话。何缌羽,你真该死!!!
鸣啸乍起,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出现在眼前。阿耿暴喝一声,甩出一只瓷碟将劲弩打落到一边。原本紧紧相拥的我们因这突如其来的长箭而分开,我又惊又怒地看向远处的数十名轻骑,愤然质问道:“姬天珞,你这是要干什么?!”
听闻她遭人行刺,身陷危难,心中的焦虑非言语可以形容。姬天珞这才觉察自己对那名为何缌羽的女子已不仅仅是欣赏、是赞叹,而是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一颗心放在了她的身上。所以,他才会马不停蹄地赶到孟州亲自保护她的周全。只是却没有想到,自己不辞辛劳的跋涉看到的竟是眼前的一番景象。
变换了面容,神情举止仍可寻得踪迹,再加上身旁的护卫分明便是骆马山庄的下属,眼前这正与另一名男子深情相拥的女子,不问可知定是何缌羽无疑。那份浓情蜜意着实的碍眼,胸中腾起的滔天醋火烧灼着姬天珞的心。此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分开眼前相拥的男女,是以他想也不想就射出了惊扰我们的那一箭。
通体黝黑的劲马距我们几步之遥戛然而止,两只前蹄高高掀过头顶,叫人触目惊心。稳住身形,姬天珞手握长弓,一端指向轩辕玉澈,怒问:“他是谁?”
真是想不到一股书卷气的姬天珞竟然有着不输于当朝武将的凛然身手。一直都只看到他精明强干的一面,今日终于知道他的铁血威名从何而来!我抬头看向马背之上的姬天珞,再一次问道:“你要干什么?”
面对盛气凌人的姬天珞,轩辕玉澈显得很镇静,上下打量一番,淡然笑道:“在下姓王,单名一个澈字。阁下便是赫赫有名的布衣北侯姬天珞吧!”
冷冷地看了轩辕玉澈一眼,对他的话仿若未觉,姬天珞重又将目光投注在我身上,“他是谁?”较之刚才的一问,更添了几分森冷。
斜看身旁的轩辕玉澈,呼出胸中一口浊气,我缓缓言道:“他……算是我的小叔吧!”
“小叔?”眼光在我与轩辕玉澈之间徘徊,姬天珞冷然讥讽:“恐怕二位的关系并非叔嫂这么简单吧!”
轩辕玉澈在一旁想要说些什么,但余光处看到因为被问及二人的关系而顿感疲累的我,暗叹一声,终是不曾开口。
实在是厌倦了向别人解释,因为就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清对轩辕玉澈的感觉是爱恋,是感激,是替代,还是愧疚。“这些,是缌羽的私事,与侯爷无关吧!”我无力地回避。
“无关?”压抑的怒火被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重新点燃,姬天珞沉声说道:“只要是牵扯到你何缌羽的事情都与本侯有关!”
“你待如何?”对于他的胡搅蛮缠,我也有了恼意。
冷哼一声,姬天珞伏下身子,与我四目相对,“我说过,你何缌羽是我要娶的女人!既然是我要的,就决不允许他人的觊觎。任何人敢来染指,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最后的一个“死”字拖着长长的重音,话语间,森然的眼神掠过一旁的轩辕玉澈显然是意有所指。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终是触动了皇家真龙的逆鳞。两眼一眯,闪过一丝冷芒,轩辕玉澈翻弄手中的玉笛,淡淡地说道:“北侯刚才的一句话算说对了,如今在下与何姑娘之间确已不存在什么叔嫂关系。就算王澈对何姑娘已然存有其他的想法又如何?北侯想取在下的性命,恐怕也得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肃风划过,轩辕玉澈与姬天珞之间的气氛冷凝了许多。看着争锋相对的二人,我感到十分不安。一个是权倾北部的布衣霸侯,一个是尊贵显赫的皇朝王爷,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致使二者任何一方有了损伤,不仅会令得天屺皇朝产生巨大的动荡,也会给我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此时,姬天珞已经策马退后数步,从鞍头的箭筒中抽出羽箭架于弓弦,正缓缓地对准轩辕玉澈。而我也相信,轩辕玉澈能够到现在依旧镇定自若,这周围绝对不会没有藏于暗处的兵卫。一触即发的态势下,我想也不想地冲到轩辕玉澈的身前,以身为盾。
“你要做什么?”姬天珞又惊又怒。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快闪开!”轩辕玉澈也急切地将我推往一旁。
一动不动,我直面姬天珞,寒声说道:“想要杀他,可以!不过你得先把我的命取走才行!”
“你!”姬天珞瞪着我,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为了他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
没有回答,我站在轩辕玉澈的身前岿然不动,坚毅的神情令姬天珞明白我有多么的认真!
“好!好!好!”连着三个好字,姬天珞仰天一声悲笑,调转马头如离弦之箭冲出了我的视线。曹方在一旁早已看得怒火高扬,几欲出手将眼前这对男女好好教训一顿,终是担心姬天珞的安危也跟着调头追去。
还不等曹方走得几步,急促的马蹄声重又响起,姬天珞竟又去而复返。略有放下的心再次高高地提起,我警然看向来人,不知他又要作何举动。
中途折返的姬天珞似乎冷静了许多,骚动不已的黑马在我们跟前不停地踏步,蹄声“啼嗒”作响。注视良久,姬天珞终于面无表情地开口:“骆马山庄决不任人欺侮,行刺一事定要查清。调查期间,还需请何姑娘及其亲友到骆马山庄暂住以护周全!”此时紧随轻骑之后的马车终于从队伍的尾稍赶上前来。
我看了轩辕玉澈一眼,他回以淡笑:“我也算是你的亲友吧,自是与你同去!”
心下暗叹,我略掀裙摆,借着阿耿的撑托率先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