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我.恶流之悲,尘无泪
504000000062

第62章

清幽冷寂的一处山林深处,秋风吹,枝叶落,此处枫林业已红透,泥地覆盖着一层层火红的落叶,踏着落叶而过一位脚穿淡粉色短靴身穿淡蓝毛衫连身短裙,单薄削肩裹着薄衫披风的娇弱女人。

如漆的黑发披在肩后,随着秋风落叶丝丝飞扬,一双完美黑珍珠般的黑眸,悲伤而又神迷的望着这一方飞红枫林。

是宫昔羽,失踪的她独身搭上火车北上,最终来到了这个城市,这个树林,当初她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

当年黑漆阴森的大树林现在看来,其实一点也不可怕,这片树林仿佛被她感染,当年她难过恐惧,它很是阴森;如今她悲伤淡然,它就更荒冷沧凉,穿林而过的风吹着她薄薄的衣衫,不由得,她又裹紧了小披风。

秋枫红似火,置身于此,感受到的却只有透骨的凉意!

她缓慢的漫步这处枫树林,搜索着记忆,走着当年同样的路径,记忆不会消失,只会埋藏,它一直在某个角落等待浮现的机会,就是现在。

闭上眼睛,将黑中珍珠的瞳眸掩于眼睑和长睫之后,孤清的迎着瑟瑟秋风站在一片秋黄的落枫林中。再睁开眼,她仿佛看到当年黑夜中的自己,跌跌撞撞的跑着,毫无目的地逃着,撞到这颗树,还有那颗树,走上这条路,摔倒在这个角落……

跟随着记忆,心是唯一指引,她到了当初恐惧得哭叫的茂林深处,望着当年摔倒的位置,她又忆起当初的伤心绝望,心再次为之剧痛。

怅然的别开眼,扫视四周茂盛不再的秋枫林,一片枫红中一抹飘闪的白影是那么突显,紧随的似乎勾起了她记忆内某一段一闪而过的恐惧。

那是小时候见过的鬼影对吧?没花多少力气,她就想到。她已不是小孩,不信鬼神之说也不惧任何邪魅之物,怅然浅笑着踏步往那白影飘扬的方向而去。

一步一步平静的走近,看清白影是何物时,她漾出一抹释然的笑,伸手在树下,抓住那随风飘舞的白影——一块长条的白布,白布布料上等,但经过多年风雨侵蚀,布块已泛黄布满点点黑斑。

眼角扫到白布下角,发现有着较大块黑色的不明污迹,就近看,看形状,是字!

忍不住会好奇,她将布块下角瘫平在手心,看清那被风霜侵蚀多年的字迹,黑眸变得满是震憾,然后变成惊喜,惊喜还是成为了悲伤。

眼泪湿透眼眶如此的快,一滴泪快如落珠流畅沉重,刚好落在黑色字迹上,抵得过风霜数十载侵蚀的字体却化开在一滴眼泪,晕开变淡的字迹依希还能看得出字形。

被吓着还有胆回来一探究竟的人,留下大名,姜大侠敬上!

这能说不是缘份吗?

如果不是被这块布吓到,她一定没有胆子更跑向树林深处,她不会遇上他,也不会爱上他,现在一切也就会不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是蝴蝶效应,这块白布就是那淡然掀动的蝴蝶翅膀!

她和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翅膀下的风暴。如今翅膀握在她的手上,风暴是不是已经到了尽头?

想着,无声的泪在漫开飞舞的枫叶作陪下,流过的泪痕划着华丽的孤度,穿过枯黄落叶的缝隙,滴入冰冷的泥土内,转瞬不见。

再不舍现在也该放了,手该松开了,失去牵制,细长的白色丝布瞬间被忽起的大风卷上半空,扭着缠成线绕成团,再也不是当初的白影。

萧瑟的秋风变得强烈,周身泛着轻颤,缩着肩将自己裹紧在披风内,吐出一口沧冷的气,也许是叹口气。

总之她踏开了步子,离开!

她单薄的身影慢慢走远,后方强风渐落,落枫也变成沉静,缠成团的长布安静的垂了下来。不再有一丝浮动,仿佛刚才的张扬只为脱离她手心的牵制,宣扬着它要自由的心,可以飞扬的自由。

心——会带你去想去的地方!

她迈出了树林来到了这里,多年后再次来到这废弃的小公园,它依旧没人打理,荒凉冷清仿佛终年没有人烟。多年来仍是那个干涸的小喷水池,生锈的几个简单游乐设施,景物依旧,让她有种错觉,她的离开仿佛只是一瞬,并不是十五年这样绵长困顿的岁月一样。

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已全非,他和她,似乎走到了极点,又回到原点,也似乎到了终点。

走近喷水池,当年与他月夜下一番对话,那一幕幕浮现脑海记忆,他的抗拒,他的怜惜,他的兴奋,他的戏言,他离去时悲伤的背影她再次忆起,历历如昨。

当然还有他的拥抱,给她温暖和力量的拥抱,他几天前才这样珍惜的拥抱着她,现在,她再也得不到了!

得不到了!

看着老旧不少的喷水池围阶花瓷砖,灰灰黑黑的尘土覆盖其上,有些角落还结了一层厚厚的青苔,已根本看不出当年皎洁月光下虽然残破却光洁的模样,时间还是留下了它的痕迹,在她以为没有之后。

不算留心,她看到了其中一块花砖有些凸起不平,她记得那个位置是他当年翘腿坐过的地方,心念一动,难道他有留东西给她吗?

收拾心情走近小心的搬开砖块,入目居然是一封信。抽出砖底那封泛黄且干瘪不平的信,一捏上手就知道这封信放了很多年,而且被雨水浸透多次。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决定打开信封,两张信纸瘫平在手心,她有些怅然又有些失望。

真是太可惜了,墨迹糊成一片,一个字也看不清楚。

后方一路踏着枯叶而近的脚步声渐渐传入耳,顿时她有种回到当年的错觉,身体因狂喜而僵硬着。

是他吗?

他终究没有忘记,她刻意失踪,他也能心有灵犀同时来此,他也会一如当初搭上她的肩,重新走入她的生命。

她还有希望是不是?

期待太多太满,等不及他走近,满心期盼的转身,入目中止步几米外满身悲戚冷冽的男人,她感觉到大脑内响起一声巨大的山崩声,燃点着希望的黑眸变得何其黯然。

终究……只是奢望!

五米外站定的男人,高大健壮的体魄颤抖着,本该倾国的面容因为忧郁而显得过于憔悴,那双颠倒众生的灰眸同有着比她更多的悲痛和震惊,脸色由苍白变得青白交错。

过多的压抑被枫林沧冷狂肆的秋风影响,高大的身躯僵直几秒后,夹着足以破空的怒焰逼近,再望见她身后被掀起的瓷块,她紧捏在手心的信,充斥怒焰的身体在那一刻静下来,而后,不能自己的哆嗦起来。

领悟,该死的领悟!

他恨,极恨!身体内仿佛有个噬血的野兽正在吞噬血肉,爱和恨在心头像不相融的冰火在拼命撕杀,毁灭。

“是你,当年是你吗?”压抑着的苍白手指向她,这句试探包含了他多少不能言的痛苦。

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曾对他中过催眠暗示,她已用不着俱怕他,但他周身呈放射状辐射而出的悲痛让她不安,略略退一步以策安全。

但对他来说,没有回答也就是解答!她不知道他有多么希望她否认!

老天,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他整个人像被人修理过后一样虚弱得高壮身躯颤抖前后不稳,宽厚的肩膀仿佛被人捏碎,整个瘫了下来。强撑着伸出来的双手是想掐她,还是想扣住她,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最终双手无力的伸在半空!

“为什么还是你,为什么?”压抑也终有失控,痛心至极吼出的三个字,整片枫林给了他回应,落枫随风狂舞张扬,仿佛也在为他爱恨撕杀的心愤愤不平。

她不明白他,但她知道自己应该转身离开。

可是,她的逃脱之举,让他挣扎不知如何是好的双手变成夺命的鹰爪,将她狠狠抓回身前,危险的鹰掌紧扣她瘦削的双肩,让她丝毫都动弹不得。

眼前的她掌下的她,有着他最爱仿佛能够吞噬灵魂的黑眸,是迟诺当年遇到的天使,是他痴迷寻找十五年的女人,可是……他不能爱,再也不能够爱!

这都是她的错,悔天灭地的恨意爆发,他以着最暴厉的吼声哑叫着,“为什么要跑?怕我吗?你也会怕我这种小人物,我何德何能呀,别羽宫主!”

“你怎么会知道?”他知道她是别羽,这一惊吓让她又忘了自己应该继续催眠让他放开她才对。

“我怎么会知道?”辛洛狂笑着反问,凄凉的笑声夹入让人心颤的哭音,“我也希望我从不曾知道,我不曾知道你是别羽,是害阿佑痛不欲生的别羽,是我七年前发誓必将手刃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她的火气也上来了,就算跟他有仇也是一月前,她最讨厌无礼的冤枉。

“哈,哈哈……”她不记得了,她怎么可以不记得,他的笑声生生的被恨意磨平,“难道你还忘了——左承佑!那个当你是无知落难少女,好心帮你回家却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左承佑,记起来了吗?”

“——左承佑!”

她定住了,这三个字是她的地狱,是她永远都无法面对的名字,冷透的躯体瞬间冻成了冰棍。

“是呀,是他,原来别大令主你还记得,真是太好了!想不想知道他这七年是怎么过的,想不想知道?”她脸上毫无掩饰的愧疚毁了他最后的希望,他曾经不只千次奢想当年只是误会,只是误会!

结果证明他太蠢了!

他此刻恨不得将曾有过那种想法的自己杀掉,要千刀万剐才够!

“……他还好吗?”

这句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说完才知自己快虚脱了。愧疚是她最不想要情绪,所以多年来,她尽量不想起他,不想七年前发生的任何事。

“好吗?你还有脸问他好不好?阿佑他自爆炸清醒捡回一条命从睁开眼那一刻开始,七年来每一日每一夜,每时每刻他没有再闭过眼睛,你能想像一个人在无数漫长夜里,怎么也闭不上眼睛,紧崩的神经得不到片刻安宁的滋味吗?他的生命日夜煎熬在复仇和深深的自责当中,用悲痛的余生不断懊恼着自己的有眼无珠,让自己失去心爱的女人,也害得爱子常年生死边缘徘徊!你说,这都是谁害的?”

“对不起,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从来不知道!悔恨的眼泪如雨丝不断,她也恨自己事到如今她还是只有这三个字。

“对不起有用吗?有用吗?有……”他说不下去了……如果有用,他一定不会杀她,他不会舍得杀她!痛苦的手还是举了起来,枪口贴在她的眉心。

“开枪吧!”她没有躲,也再没有自救的心,“为佑大哥报仇,为韵怡姐报仇,为他们的儿子报仇,开枪吧!”悔恨的眼泪似乎不再酸涩,她释怀的闭上了双眼,唇边绽放了自悔恨中解脱的垂泪笑容。

解脱,她凭什么可以?凭什么?留下的人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痛的是他呀!

只要想起闭不上眼的阿佑——他不能不杀,她不能不死!

垂低头拼命甩掉大脑剩余的迟疑,同时闭上眼掩饰掉他悲痛难忍的眼泪,执枪的手颤抖却抓得极重极准。

再睁眼,枪枝上膛,最后,因为她始终捏在手心的信,他再一次迟疑,强忍着一切怀着希望给彼此最后一次机会。

“告诉我,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杀阿佑?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坏,我太坏!”她已不想自辨,不管其它,炸死姚韵怡的炸弹是她安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她亲力亲为没有假手于人。

“那你就死吧,你真的该死了!”

衣袖狠狠将眼泪一擦,辛洛漂亮的灰眸透出死寂的绝望,重重退后一步,再次深深望了她一眼,枪口抵上她的额心。

她静静的等待,含笑闭上了迷惑他心神的黑眸,让他能够心无旁骛的完成他的复仇。

枪口上膛,食指紧扣扳机!

枫林舞,枝叶摇,不止他和她,满地落枫也在等待血染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