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傍晚连风都是热的,二宝蹬着自行车一路疾行,她一个星期休息一天,今天轮到她休息,一个多月没打扫王森的别墅了,今天起了个大早,现在返回酒店,从别墅区到酒店她要蹬一个小时左右的自行车。
等红灯,二宝骑跨在车上,一脚踩脚蹬,一脚尖点地,伸手拿起车篓里的半瓶凉白开,拧开塑料瓶盖,仰头往嘴里灌水,两颗眼珠子漫无目的地转着,花花绿绿的广告牌,金光闪闪的摩天大楼,巨幅电子屏幕,中间马路上停着的各种车子。
二宝的视线定格在左前方一辆黑色的汽车,眼熟的车型,一模一样的车牌号,一口水呛进气管里,二宝低下头捂住嘴,咳得惊天动地。
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帽檐,二宝一脚点地,自行车往前出溜了一点点,她哈着腰,鬼鬼祟祟地朝那辆车望去,车玻璃关得严严实实的,隐约看见驾驶座上的模糊人影,变灯了,车流开始朝前涌动。
二宝盯着前面那辆车,脚下的脚蹬蹬得飞快,她想看看车里的人是不是他,远远的看他一眼就好,有一年的时间没看见他了,她忙于工作,也没想他,他公寓附近,她一次都没去踩过点。
现在思念如出笼的野兽,挡也挡不住,二宝虎虎生风地蹬着脚踏板,狂追着前面的汽车,恨不得脚下能生出一对风火轮来,或者施展凌波微步瞬间转移,再遇到红灯,二宝直接呼啸而过,不闯灯,她这两个轮子的根本追上他那四个轮子的车。
好几次他的车子驶出她的视线,凭借着女人的第六感,二宝在下一个红绿灯又发现了他车子的踪迹。
他将车子驶进一个露天停车场,门口有保安守着,二宝等在路边,守株待兔。
五分钟以后,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映入二宝的眼帘,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清爽利落的短发,他沿着人行道不急不缓地朝前走,二宝耳边响着咚咚的心跳声,声音急促而响亮,似乎要从她的胸腔里跳出来。
最后他走进一家画廊,纯黑的外墙,黑色的门匾上写着草书、画魂,看着就很有艺术气息。
这是个两层楼的画廊,二宝停了自行车,在画廊外面徘徊,她从没进过画廊,不知道要不要收门票。
不像餐馆,画廊里很清冷,没有乌漾乌漾的客人。
有人从画廊里走出来,二宝当即转过身去,蹲在马路牙子上装模作样的系鞋带。
“小叔,请我们吃大餐。”顾莱挽着小叔的手臂,撒娇道,这家画廊是她开的。
“竹子,快点啊。”顾莱扭头催道,竹子叫贺筠竹,是顾莱的同学,贺老的孙女,门匾上的毛笔字就是出自贺老的手,一身书卷气的女孩跟上顾莱,跟她走在一起。
顾晨希眼角扫过蹲在画廊门口的人,长及肩的马尾辫从帽子后面露出来,视线扫过随即移开。
二宝头快垂到地上了,他从她身后经过,直到他们走远了,她才敢抬起头,松了一口气,却又非常的失落。
他们走进一家西餐厅,二宝低着头无精打采地离开,停在梧桐树下的自行车被人偷了,这已经是她被偷的第三辆车,二宝花五十块从修自行车的摊位买来半新的自行车,那些全是赃车,她买的赃车被偷,她又回去继续买赃车,然后继续被偷,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二宝坐上公交车直奔偷车贼的大本营,刚下公交车,就看见小贼骑着她那辆被偷的赃车,二宝拦住了他。
同一辆车已经被连续偷回来好几次了,“看在我是老客户的分上,能不能别再偷我的车了?”二宝跟小贼打着商量。
“行,不过这次你不能让我白费功夫。”小贼爽快地答应道。
二宝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他,“三十吧。”小贼皱眉道,大老远地骑回来的,大热的天,他们也不容易啊。
二宝又摸出十块钱给他,这才买回了刚被偷的车。
守在顾晨希的公寓附近,直等到晚上九点半,才看见他的车子远远地开过来,后座上坐着顾莱和那个书卷气女孩。
三个人一起回了公寓,二宝的心闷闷的,像被一堵棉花堵着,她站在公寓楼下,久久地仰望着他窗口的灯光,他是不是已经忘掉她这个人了,一定是这样的!
对着头顶的路灯,二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二宝一路飞车回酒店,赶去食堂吃了夜宵,洗了个澡回宿舍睡觉。
宿舍里又换了好几波人,朱珠还在,她要走了王森的QQ和手机号码,王森出国后,她在网上勾搭了几次,又给王森发了几次骚扰短信,王森一次都没回,朱珠因爱生恨,把这笔账记在了二宝的头上,谁让她吃了自己半袋子的开心果!
朱珠到处散播谣言,说二宝陪客人睡觉,换了一堆电器,这些谣言二宝还是从刘梅嘴里听到的,这些话当着她的面,朱珠从没说过,二宝也懒得跟她计较。
空调开着,宿舍里很凉爽,其他五个女孩趴在床头吃着冰淇淋,看着电视剧。
“小姐也不容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朱珠看着电视感慨道。
其他四个人默契地笑笑,不搭腔。
二宝从床底下拿出塑料盆,去厕所接了一盆凉水,哗啦一盆水全都泼在了朱珠的床上和脸上。
朱珠惊叫一声,二宝上前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地扇耳光,奶奶个熊,吹着她的空调,看着她的电视,用着她的冰箱,嘴里还不说人话。
朱珠哭着打电话给她人事部的男朋友,第二天人事部一上班,二宝就被炒掉了。
二宝将宿舍里的电器送给了刘梅,刘梅是本市人,她叫老公骑着三轮车来酒店拖走了电器。
二宝吃了酒店最后一顿早餐,蹬着自行车离开,口袋里揣着别墅钥匙,不愁没地方住。
经过一个公用电话亭,二宝两腿夹着车,探身去打电话。
顾晨希正上着课,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陌生的座机号码,他拿着手机走下讲台,去外面接电话,要是认识的电话他就不接了,等下课再回过去,正因为是陌生的号码才接,有可能是二宝打给他的。
“喂?”他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二宝心跳加速,“啪”一声挂断电话。
电话刚挂上就响了,二宝左右看了一眼,四周没人,她又拿起公用电话。
“二宝,你在哪里?”顾晨希试探地问道。
二宝抿着嘴不说话,心怦怦乱跳着。
“我书房里的两本日记本,是不是你拿走了?”顾晨希问道。
二宝的粗眉皱成蚯蚓,他自己烧掉了,她用力的挂断电话。
顾晨希立即打给陆东,让他查一下这电话号码的具体位置,二宝皱眉死盯着公用电话,等了三分钟,电话又响了,她再次拿起电话。
“二宝,洗手间和房间的钥匙你放在什么地方?”顾晨希柔和了声音,循循善诱地问。
“就放在客厅电视柜下面第三个抽屉。”二宝开口说道。
“你等等,我找找。”他说。
二宝绞着电话线,耐心地等着,“没有。”他说道。
怎么会没有呢,她记得清清楚楚的,“第一第二个抽屉你再找找,往里面找。”她说道。
一辆警车靠着路边停下来,两个警察走下车,“一米****左右,长头发,圆脸,粗眉毛,目标锁定。”他们边走边对着对讲机说。
二宝看了一眼两个警察,继续讲她的电话。
下一秒,她就被捕了,二宝腿一软,吃不准怎么回事,可能是朱珠报的警,也可能是警察发现她对狗尾巴村贩毒的事从头到尾都知情,这事可大可小,闹不好她就要吃枪子儿,二宝面如土灰,两个警察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押上了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