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教授大驾光临小饭馆,喜儿激动又羞愧,羞愧的是他现在混得太差,简直无颜见人。
顾晨希坐到角落的位置上,喜儿拿出好茶,给顾教授沏上上好的绿茶,让喜儿惊喜不已的是,顾教授居然能叫出他的名字,秦群喜。
刘梅给他们端上几碟小菜,又问顾教授想吃什么,她也随着喜儿叫教授。
二宝站在收银台后面,一手翻着账本,一手噼里啪啦的按着计算器,眼睛既要看账本,又要看电脑,俨然一副女强人架势,两只耳朵却竖起来,偷听顾晨希和喜儿的聊天。
顾晨希说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让喜儿不要被世俗的观点影响,刘梅站在一旁搭腔,顾教授这话她爱听,在酒店的时候,经常遇到素质很差的客人,她刚拖了地,客人就往地上弹烟灰,她让客人将烟灰弹进垃圾桶,客人回她一句,你就是干这个的!
刘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舒服。
听他们三个谈得很投机,二宝偷偷撇撇嘴,什么人生而平等,纯粹扯蛋!这话从顾晨希的嘴里说出来,一点都站不住脚,他受过苦吗?他挨过饿吗?他受过别人的白眼吗?
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是没有资格代表劳苦大众发言的!
刘梅最后总结一句,她算是看出来了,越是高水平高素质的人,越是懂礼貌,就像顾教授这样的,越是土鳖暴发户,越是得瑟,像是山西的煤老板。
顾晨希要了一个芦蒿炒白干,西红烧炒鸡蛋,青菜炒油渣,外加一个油渣豆腐汤,油渣是二宝主张加入菜单中的,算是本店的特色菜,别家都没有。
菜端上来,喜儿不打扰顾教授吃饭,刘梅也去后厨择菜,屋里只剩下二宝和顾晨希,二宝拿起电话,给酒水供货商打电话,啤酒卖得很快,橙汁、可乐、酸奶也卖得快,打完一个电话,二宝又给菜场送菜的打电话,“我是个爽快的人,当初没跟你讲价,做生意就是要大家都有得赚才能合作下去,我去菜场看过了,你给的价格比其他的都要高,这姑且先不谈,还缺斤少两,菜还不新鲜,你当我是傻子吗?”二宝用力一拍收银台,大声喝道。
“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滚蛋,能不能做,你给句痛快话!”二宝拧着粗粗的眉,霸气地问。
电话那头的人连连道歉,二宝啪一声挂断电话,想到送煤气罐的,二宝又拿起电话,准备把送煤气的骂一顿,做生意你不能拉不下脸,该骂就骂,嬉笑怒骂,这都是二宝从徐红身上学来的。
头顶一道黑影压下来,二宝心里咯噔一下,温热的大手轻握住她的手,从她手里抽出话筒,搁下电话。
“火气这么大?”顾晨希看着她,轻声问。
收银台里面的位置较高,二宝站在里面微微仰头就能碰到他的脸。
“多少钱?”顾晨希低下头,嘴唇几乎贴上她的鼻子。
二宝低头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器,按了半天也没算出个准确的数字,“二十。”她随便说了一个数字。
顾晨希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一百的放到收银台上,“要开发票吗?不开发票送你一瓶饮料。”二宝问他。
“隐瞒收入,你想逃税?”他呼出的热气就喷在她脸上,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轻擦过她的鼻翼,似乎下一秒就会碰到她的嘴唇,但就是碰不到。
二宝伸手在台子上摸到一瓶绿茶,递给他,她的上半身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他接过绿茶,手又碰到她的手。
“菜有点咸。”他开口道。
“嗯,学生的口味都偏咸,下次你来,我让丁师傅少放点盐。”二宝抿抿干涩的嘴唇,呓语似的说。
他不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定定地站着,低头将她望着,二宝仰着脸长久地跟他对视,他突然做了个俯身的动作,二宝心一紧,下意识地抿抿唇。
“你不打算找我钱?”顾晨希凑到她耳边,薄唇贴着她的耳垂低声道。
“哦。”二宝的脸轰地红透了。
“算了,就算是预付的煎饼钱。”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完,转身离开饭馆,二宝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看什么呢?眼睛都看直了。”喜儿从包厢里面蹦出来,在二宝眼前挥着手。
二宝直直地走出收银台,坐到他刚才坐的位置,拿起他用过的筷子,吃剩下来的菜,他小碗里的米饭吃得很干净,一粒米都不剩,菜也没剩多少,二宝端起空了的饭碗,张嘴含住他嘴唇碰过的碗沿子。
“走火入魔了,你以前的雇主就是他吧?”喜儿尾随过来,倚着餐桌,了然地问。
二宝张嘴含住筷子,眼泪毫无征兆地滴落下来,他不要她,他不肯要她。
喜儿叹口气,走到二宝身后给她捏肩膀,他是过来人,太明白这种求而不得的心情,不是他们不够好,只是他们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晚上喝酒去。”喜儿低头将下巴搁在二宝的头顶上。
刘梅刚从后厨冒出个头,又偷笑着缩回去,她早就猜出二宝跟喜儿在谈恋爱。
二宝眼泪鼻涕并流,她端起菜盘子,连汤带水的喝进肚子里。
晚上关了店,喜儿拉二宝一起去酒吧喝酒,不醉不归他特意没开车,也没去同志酒吧,去了一家正常的酒吧。
二宝喝了几杯鸡尾酒,直想上厕所,音乐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灯光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二宝眯着眼睛,摸索着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脑袋撞到一堵人墙,“对不起。”二宝抬手点头道歉,嘈杂的音乐完全盖过了她的声音。
二宝侧着身体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穿过了长长的通道,终于找到了厕所。
从洗手间出来,外面的灯光明显亮了许多,嘈杂的音乐换成了二宝熟悉的旋律。
用栏杆围成的舞台上,一群年轻的男人正在载歌载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