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大壮找她赔车,二宝没再敢去那家酒店做兼职。萧建军在村里用公款豪赌,一晚输掉八万,他发下毒誓要浪子回头,想跟妹妹萧建华借钱,这样的毒誓萧建华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这次她狠下心,不管哥哥怎么求,老娘怎么哭,不帮就是不帮。
凑不齐公款就不是丢掉工作这么简单了,是要进监狱吃牢饭的,现在萧老太也跟着李玫瑰去服装厂打工,老太太白天去镇上卖菜,晚上进厂挑灯剪衣服线头,剪一件衣服线头能赚1分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慈母多败儿,萧建军这副样子就是被萧老太从小娇惯出来的,二宝一想到爸爸就咬牙切齿,他在村里早就声名狼藉,好吃懒做,吃喝玩乐,怨天尤人,说什么老天对他不公,又说什么李玫瑰误他一生,当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萧建军正在河北当兵,他已经升到班长了,大震后余震不断,加上家里萧老太的催婚,萧建军就跟部队打了报告,转业回家。一年以后跟他同一班的人全都往上升了,十几年过去,他当年的手下已经是某军区的警备司令。
每每想到这事,萧建军就大骂老天,大骂李玫瑰,要不是玫瑰,他就不回来了,二宝心里觉得跟妈妈没什么关系,还是他自己怕死。
二宝去了一趟邮局,将身上仅有的六百块钱邮递回家,奶奶要剪六万件衣服线头,才能赚到这六百块。
她冲顾大壮竖起八的手势,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八万块的,看他脸上露出不快,她才改口要五千,谁能想到他最后只肯给五百。
二宝在隔壁宿舍门口徘徊,米米是鸡头,她在有钱人和大学女生之间搭起一座桥梁,为他们牵线搭桥,但凡是米米介绍的,每一个客户都挥金如土。
二宝抬起手打算敲门,想到捅刀子一样撕裂的疼,她伸手捂住臀,打了个激灵。
“有事?”门从里面打开,米米身穿透明睡衣,芊芊玉指上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红红的嘴唇间吐出淡淡的烟雾,她这个样子很迷人。
二宝摇摇头,双手捂着臀,颤颤巍巍地走开。
她突然想到狐狸欺负兔子,兔子说臀疼的笑话,还是笑不起来,现在她能切身感受到那只兔子的痛楚,钝刀子捅臀,一下又一下。二宝不由得停下来,转过身去冲着倚在门口的米米深深一鞠躬。
冯小雨她们很瞧不起米米,说米米是个开着豪车,穿着名牌的妓,她们讥讽米米的时候,在场的二宝也随声附和了,所以她们宿舍六个人很有骨气地去当服务员,不像米米之流的人,躺下分开双腿钱就滚滚而来,这是冯小雨的原话。
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现在二宝算是明白了,钝刀子捅臀的疼,加上心理的冲击,米米所付出的远远超过其他人能承受的,她为以前自己的恶意诋毁和无知,在此跟米米鞠躬道歉。
米米轻笑一声,“吃饭了吗?”她糯糯的声音问。
二宝摇摇头,她等冯小雨她们打工回来,给她带剩菜吃,她饭卡里就剩三毛钱,她打算留着细水长流,等到哪天实在饿极了,就去食堂花一毛钱,打一小碗白米饭,一粒米一粒米的吃,她可以吃三顿!二宝咽下口水,肚子配合地咕噜一声。
“我请你吃饭。”米米转身进宿舍。
二宝站在外面走廊上等着,从开学到现在,她跟米米是第一次说话。
米米很快穿着军训时的迷彩外套走出来,下面是破洞牛仔裤,黑直发随意地盘于脑后,她这个样子说不出的迷人,二宝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米米没去开她的车,而是去学校食堂吃饭,她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她去食堂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个人占了一张长桌,现在是吃饭高峰期,其他桌子都挤得满满当当的,唯独她们这里很空,男生们私下说米米是公厕,人尽可夫,可是也只能说说而已,米米不便宜,她不是他们能够消费得起的,女生们对米米敬而远之,只敢偷偷地骂她,或者偷偷地羡慕嫉妒恨。
二宝狼吞虎咽地吃着米饭和排骨,饭菜实在太难吃,看着就没有胃口,米米点燃一根烟,将自己的餐盘推到二宝面前,“能吃全都吃了。”她说。
二宝点头,她能吃。
米米无视他人的视线,慵懒地吞云吐雾,她已经陷进了沼泽地,爬不出,只能慢慢等死。
吃完饭,两个人去操场散步溜大圈,“米米,你能,借钱给我吗?”二宝绞着手指头,结结巴巴地问。
“我为什么要借钱给你?”米米奇怪地看着她。
“我爸挪用公款,赌输了八万,凑不齐就要进监狱——”二宝鼓足勇气说。
“挪用公款?你还是个官二代?”米米听得认真,感兴趣地问。
“是村里的大队长。”二宝不好意思地说。
“你想借多少?”米米和颜悦色地问。
“多少都行,八万,七万,三万,几大千都行。”二宝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她。
米米笑笑,二宝也讨好地跟着笑笑,然后米米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得二宝在原地转了两圈,脸上印着猩红的手指印,二宝被打懵了。
“老娘请你吃顿饭,你就当老娘是凯子?八万?老娘当初只要三千,也是在伺候了一个老头子以后,才到手的,八万?老娘要叼多少,才能赚到这八万!你想当冰清玉洁的玉女,活该老娘就该千人骑万人操?八万?你是我亲娘啊,我凭什么借给你?”米米不换气地破口大骂。
二宝呆杵着,脸臊得一阵红一阵白。
骂完以后,米米平静许多,她做了个向后转的手势,二宝木木地转过身去,“滚粗。”米米一脚踹在她的臀上,二宝向前踉跄几步,然后撒开了腿,头也不回地逃离操场。
米米的打骂让她哑口无言,她心里确实是拿人家当冤大头了,二宝一口气飞奔进宿舍,爬到上铺,钻进被子里蒙住头,脸火辣辣的疼,她羞愧到无地自容,以后再看见米米,都远远地绕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