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居的确烧毁的很彻底,甚至连整片墙,整块瓦都很难找到,原本气派精致的房屋一夜间变成了黑乎乎的废墟,外间果林的残状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地上一个个黑焦的圆形物体,根本判别不出这里曾经有树,以这样的情况看来,是有人故意引燃果林,风助火势,才演变成这场灾难。
水云后怕的紧了紧怀里的火狐,要不是火狐,自己也会变成连模样都认不出来的焦碳了吧!
怀里的火狐似乎感应到主人心里的强烈波动,细长的眼睛里露出关切的神色,低低地叫了声,水云明白它的意思,轻轻拍了拍火狐的背,示意它别担心,自己没事。
“云少爷,夫人有请你过去前厅。”一个小丫鬟急急跑来,从前厅到水云居少说也得一盏茶工夫,她居然还呼吸有致,脚步轻盈,看来也是个有些武功底子的下人。
珊瑚看了下水云的面色,体贴的回应:“知道了,你先下去。”
小丫鬟也偷眼瞄了下水云,躬身退下去。
水云仍然愣愣的看着废墟,没有应声,风吹动火红的衣袂轻轻扬起,像跳跃翻腾的火苗。
珊瑚无声的叹息,心下黯然。
一时周围寂静无声。
“走吧。”
水云最后看了眼自己居住了快两个月的地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珊瑚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重叠成一个。
刚踏进门,任素月二话不说就对水云说:“云儿,今天你就过去爹那边吧!”
不知道是不是水云的错觉,总觉得‘爹’这个字说的有些咬牙切齿,可等水云细看时,从那平时一贯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与之相对的神情,水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近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太多太累的缘故。
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看来得好好冷静想想!
一双手臂伸过来温暖的圈住水云又细瘦不少的身子,清甜的花香味整个裹住他,闻着这熟悉的香味,水云放松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任素月怀里,双手也不由自主的回抱住这份难得的温暖,满足的叹息一声,“姐……”
模模糊糊觉得,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挨!
任素月轻拍着他的背,放低声音,用从来没有的温柔语调道:“云儿,过去那边一切都不像这里这么方便,你要好好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珊瑚会跟着你过去照料你的生活起居,你要吃的这个月份的药我已经分好放在包袱里,记得准时吃。以后每个月份我会着人送过去给你。”
水云也没有认真听她讲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时不时用脸蹭蹭紧贴的温热。
任素月看着小猫似的他,越发的怜爱起来,更加抱紧怀中的人。
一旁看着他们卿卿我我,沈玉宇虽心里直发酸,拼命想把那个吃豆腐的家伙从妻子怀里拉出来,但也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势必自己更凄惨,只能把苦水往自己肚里吞,反正从此妻子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想到以后将会有的幸福情景,不由呵呵傻笑起来,连水云什么时候到他面前都没发现。
“姐夫,喂,姐夫?”
水云手在沈玉宇眼前晃了晃,晶亮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似乎还夹杂着丝丝的戏谑。
沈玉宇回神,用力拍开眼前的手,一面笑咪咪的说着保重有空回来,一面却故意亲密的凑到水云耳朵边,用只能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小子,你就好好待在那里,最好别再回来。”
水云理解似的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倒没有减少,还甜甜的说:“是,姐夫,我会保重自己,也会经常想着姐夫,有空一定常回来.看.看。”
最后那两个‘看看’拖了很长的音,满意的看到姐夫黑的发亮的俊容。
任谁在和最心爱的人甜甜蜜蜜待在一起,突然被人打搅,心里都不好好过,尤其那个人还是心爱的人特别重视的人,那心里想必更加不好受,实话说,水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沈玉宇的定力。
不过,水云心里哀呼,这些都非他自愿,谁叫每次自己身体不舒服,珊瑚去请人时,都正好是他们亲热的时候,要怪只能怪沈玉宇不会挑时间,怨不得别人。
水云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亲热的拉起沈玉宇的手,脸上的笑容灿烂的灼眼:“姐夫,我这一走不知到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看望你,姐夫可不可以画几副画送给我当临别礼物,以后我要是想起你和姐姐的时候,看到那些画也可以缓解思念之情。”边说边回头望着任素月,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眼睛里似有水雾弥漫。
还不待沈玉宇出声,任素月就直接面对他说:“玉宇,你快画吧。”
大家谁也没有发觉这样的对话实在不符合这样的离别,只是去亲人那里暂住一段时间,而且暂住的地方就在同一个市镇里,只要想,就可以随时来回走走看看,犯不着像生死离别般依依不舍。
水云是太兴奋,没有注意这些。
任素月是刻意忽略,想把眼前的人再多看一些。
沈玉宇是真的一时被气晕了。
看着妻子期待的眼睛,沈玉宇的“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恨恨的反手捏紧水云的手,水云蹙了下眉头,并没有痛呼出声,不过望着被松开的手,上面白皙的肌肤上还是留下五个红色的手印,清晰可辨,见姐姐上前,忙把手藏在袖里。
等水云一行终于走出尚书府大门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
任素月看着水云消失在人群的背影,强撑的坚强瞬间坍塌,泪水随着如玉的脸颊越流越多,沈玉宇也恢复了原先的沉静清和,默默的揽过妻子,任着妻子由低低的抽泣到放声大哭出来。
“素月,你……会后悔跟着我吗?”
温润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没有!”怀中的人仍然哭的梨花带雨,但声音却是异常坚定,毫不迟疑。
闻言,沈玉宇清俊的面容露出炫目的笑容,温柔的看着妻子美丽的容貌,透过相互紧贴的身体传来的温暖,让他的心从来没有过此刻的安然宁静。
阳光中,两抹相偎的身影杵立了很久……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纷纷注视着一处,因为那个情景很诡异。
一个全身火红的少年美则美矣,只是脸上的笑容……咳咳……有些傻!胸前抱着几个长长的卷轴,一边还脉脉含情的看着,好像怀里抱的不是什么卷轴,而是心爱的美人,肩上的火狐时不时张口打个大大的哈欠,小爪子扒拉扒拉自己的小脑袋,模样慵懒妖媚,让行人心里酥酥麻麻,直痒到心底,深深叹息,传说中的狐狸精可不就这样。
少年身后跟着三个人,一大两小,两女一男,女的美,男的俊,容貌丝毫不输前面的少年,他们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两个小的身影已然被包袱给埋住了,只是偶尔伸长脖子看路时,人们才看得到他们的脸。
水云只顾着激动了,压根儿没留意到周围人的眼光,怀里抱着沈玉宇亲手画的卷轴,满心的欣喜,身后的三人眼睛只放在前面的红色身影上,不屑理会周围的视线。
不一会儿几人就来到梨园。
梨园晨昏颠倒,此时街两边大门紧闭,偶尔风卷过地上的落叶,飒飒作响,静悄悄一片。
所以空气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也所以就算水云这样不懂武功的人也是耳聪目敏,远远听到了随风传来的喧嚷。
水云前行的身影顿了顿,竖起耳朵。
“珊瑚,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珊瑚早就听到了,此时凝神细听,清秀的眉毛越皱越紧,她不仅听到喧嚷声,还听清了细微的争论内容,她从来没有厌恶过自己过人的耳力,这是第一次她……有些厌恶。
“糟——”
水云没听清,可不知为何心里突地一跳,隐隐的不安让他连一直紧抱在怀里的卷轴散落都不顾,飞也似的跑向喧嚷的方向。
那里也是凤仙楼所在的方向。
凤仙楼大门前很乱,非常乱。
以大门为点,周围四散着一律青衣紧身打扮的粗壮大汉,手执大刀,面目狰狞暧昧,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匝匝的无形中围住凤仙楼,那情势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被围在中间的是个紫衣打扮的年轻男子,紫衣男子衣饰华丽,浑身宝气,面目也算英挺不凡,轮廓深邃,只是一双凤眼里的邪气生生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使人见了只觉生厌,反而忽略了他的美貌。
紫衣男子身边还站了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似是他的贴身保镖,眉目和谐,身材修长,只是神情太冷,让人根本不敢正面看他,只想离他越远越好,所以他的存在感倒是常常让人很容易忽略,此时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表情没变,只是眼底流转的厌恶不屑越发浓厚。
大门前凤仙楼的人都在。
紫衣男子轻佻的一指抬起潇湘低垂的脸,待看到面容的一刻,眼里惊艳之色一闪而过,竟呆了。
“大公子。”平安清秀的脸早已严重变形,脸上血痕遍布,看上去有几份狰狞,此时他被两三个青衣大汉强行按倒在地,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在胡乱挣扎间更是撕扯的厉害,露出里衣下白皙细腻的大片肌肤,周围的青衣大汉眼神越发火热,有的暗地咽了下口水,要不是还顾及主人在场,早都扑过去把人压倒在地,强按住他的大汉淫亵的趁机在他身上胡乱摸,平安没管这些,只是径自恨恨的瞪着紫衣男子:“你要是敢对我们家公子怎样,我一定会杀了你。”
紫衣男子回过神,听着平安咬牙切齿的撕吼,哈哈大笑,一把拉过潇湘的身子揽在怀里,示威似的斜看了一眼平安:“你信不信,我就在这里要了你家公子。”
说完,一只手像蛇一样滑入潇湘的衣领,肆无忌惮的乱摸起来,另一只手‘嗤’一声撕裂腰间的玉带,竟是毫不顾及周围的众人在场。
“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你。”平安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奈何怎么也挣脱不了钳制,反而被那些人一把扯裂衣衫,上身几乎****。
“丁公子,不要,不要这样,咳咳——”一句话没说完,莜凤仙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急,半天缓不过气,原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白的可怖,唇已然由白转紫。他也被那些大汉钳制,身上的衣服歪歪斜斜,露出大片香肩,虽狼狈不堪,倒是另有一股柔弱的丰姿。
凤仙班里另一个名角颖依被一个大汉推倒在地,撕扯着衣服,他拼命护着自己的衣领不被压着他的人得逞,惊惶但不失严厉的道:“丁之夏,难道你不怕闽大人怪责吗?”
“闽大人?闽风仪?哈哈”紫衣男子一把扯开潇湘的衣领,潇湘没有挣扎,敛眼低头,安静的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紫衣男子笑了半晌,突顿住,眼神冷列起来:“他自顾都来不及,还管的了你们凤仙楼吗?告诉你,现在,我,丁之夏才是凤仙楼的主人,你们最好识相点,否则我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阴狠嗜血的语气让周围的气氛冷之极点。
莜凤仙兀自咳嗽着,平安像泄气的皮球委顿在地,颖依脸灰如死,紧抓住衣领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被压在上面的人一把扯开,唯一衣衫整齐的离叔看着被紫衣男子抱在怀里安静的潇湘干涩的眼角默默流下泪水,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凤仙班已然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自从闽大人失势后,走的走,逃的逃,偌大的一个戏班现在只剩下四个人,在这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子的。
丁之夏,宁王爷手下重臣丁广的儿子,是闽大人的对头,****奢侈,自誉风流,两人平时就水火不容,现在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凤仙楼只怕……
难逃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