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清气爽的伸个懒腰坐起身,水云四下看看,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皮革搭建的帐幕内,地方狭小,想是若有人累了暂时休憩之用。
他一起身,身边的火狐自然窜起,一个跳跃窝到肩头尾巴围住水云脖颈把身子蜷成一团,舒舒服服的睡起觉来。
旁人见了,或许惊呼几声,水云却是见惯不怪,径自掀被起床。见四周寂静的很,心里有些纳闷,怎么周围一点人声都没有,爹爹和潇湘他们都不在吗?
掀开帐帘,外面的空间果然比里面大出几倍,桌椅矮柜一应俱全,不愧是皇宫,东西虽简陋,但跟外面的普通人家比,却也算得上上等货。
“爹爹,潇湘——”
四处转转,水云大喊出声,这音量虽不算大,但也应该有个人应声吧,喊了半天,却是半个人影都不见,就连平时跟在身边形影不离的平安都不见现身。
这时水云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忙掀帘往外走去。
待看清眼前的景色,水云一愣,这……是哪里?
明明是寒冬腊月,就算容国地处南方,冬天气温不会太冷,但多数花草树木还是遵照大自然的规则早早落叶归根,储蓄力量,期待来年再生,而水云眼前这些花草却似完全漠视规则,径自开的花繁叶貌不说,竟是一株比一株生的艳,一棵比一棵长的美,如果不是身上仍穿着厚重的棉衣,露出的手指冻的发麻,水云真的以为现在是春天,而不是他最怕的冬天。
美景当前,水云欢呼一声,开心的流连在各处花丛中,花草确实生的密,水云身掩其间,远远看去的景象是,一会儿这里探出个可爱的脑袋,一会儿那里探出白皙的手臂……比之花丛间的蝴蝶,还要令人目眩神迷。
远远的站在树叉间看着这一幕,无踪无迹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忧。
江湖中,宫廷间,奉行的规条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若不够狠,够绝,纵使他们俩拥有绝世武功,也难以为生。
本以为会这么样度过一生,反正该寂寞的早寂寞过了,该痛的早痛麻木了,心?空荡荡的胸腔里维持生命的那已不能称作心,那是世上最污秽最肮脏的东西……却在即将沉入无底深渊中,遇到这个即使痛苦绝望依然倔强善良的人儿……
唉,真不知道一切是孽,还是缘……
“你确定王不会回来吗?”
“嗯,我用人头担保!“无迹说的肯定无疑,眼光却是直直的望着在花丛间玩的不亦乐乎的某人。
“呵呵……“无踪苦笑顺着无迹的目光望过去,无奈宠溺的摇摇头”他再这么玩下去,不用等王回来,已经是小命不保了。“
这里可是御花园一角,虽说离比赛场地还有一段距离,但难免不会有太监宫女之流的路过,被任何一个瞧见了,都是死罪,不然为什么说皇宫是个绝对的是非之地。
“怎么办?“
“再等等。我不想为了保护他反而伤了他。“
沉默之余,两人心里同时加了句:也不想破坏这么开心的场景。
水云确实玩的开心,整整一个冬天,看惯了院内的枯枝败叶,现下看着这朵花漂亮,那朵也很漂亮,结果是他摸摸这颗,摸摸那颗,实在是不忍心摘下来,只好劳累自己,一会儿跑到这颗面前凑近看,一会儿又跑到另外一颗。
不知胡乱闹了多久,水云才醒悟到自己出来的目的。
这里到底是哪儿?
水云绝对确定,爹爹和潇湘不会扔下他不管,会独自出现在这个地方,只能说明,唉,自己又遇到麻烦了,不过比较幸运的是,他特意玩了这么些时候,周围都没有人现身,那么是不是同时说明周围根本没人,或者有人但不会限制他的行动。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水云这才顺着花间的小路往外走。
一路假山嶙峋,流水淙淙,芬芳幽雅,人间美景皆聚于此。
却……就是没半个人影!
七拐八绕的走了很长一段路,耳边才隐隐传来雷震也似的轰鸣声,双指交错,响亮的打个‘的’声,水云微微一笑,方才的焦躁不安这才稳下来,步伐轻快的觅声而去。
有声,即代表有人,有人,自然可以问路,那么……
更何况,以水云的耳力敏感度判断,这声不是别的,正是演戏时乐器奏出来的丝竹之声,呵呵……要是他没猜错的话,前方就是这次皇宫的比试之处。
更方便,说不定爹爹和潇湘他们就在那里也不一定……
水云是放心了,凤仙班这边却是乱了套。
平安本来以着潇湘的话,在帐幕外面守着,眼观鼻,鼻观心,对外面的热闹嘈杂充耳不闻,也许正因为他太静了,丝毫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注意。
外面刚起了石头异样的轻微碰撞声,平安迅疾的身影已然飘在了离水云躺着的帐幕两三丈远,环视一周,待眼神对上帘幕方向时,心下一动,眼中光芒连闪,心道:糟了,调虎离山……
两三丈远的距离,对武功已臻化境返朴归真的平安来说,本只是弹指之间……奈何,身形刚起,颊侧破空之声已至,若是寻常暗器,拂袖间即可化解,但,偏偏,破空而来的风中不仅夹带着丝丝腥臭的血腥之气,而且冰冷刺骨,未至身前,露出衣衫的皮肤已然隐隐涨裂发痛。
平安细眼微眯,眸色冷寒,随公子江湖上待的久了,他自是知道,这种不止霸道阴险,而且邪门冷僻的暗器属何人所有,有哪些厉害之处……
世上任何暗器都可近身,唯独此种暗器万万不可。
所以,平安身形一侧,倒飞而回。
只这一个动作间,帘幕一晃,黑影从内飞出,平安心下更焦,果然是调虎离山……知道主人对帐内之人的重视,这次再也顾不得自身,力聚足尖,发力全奔,追逐黑影而去。
潇湘是去了另一边帐幕化妆。
方才班主已得到消息,待前面凝香馆的节目结束了,即到他们凤仙楼。
虽不知何以凤仙楼能得到如此殊荣,但旨意便是旨意,容不得他们评论,再说,不论谁在背后扶持,机会毕竟是机会。
这次胜了,便是凤仙楼重生之时。
只是,不知为何,潇湘离水云熟睡的帐幕每远一步,心就慌上一份,隐隐然心里总有份不踏实的感觉,好像这一走,便是……便再也见不到了……
临走时再三叮嘱平安不得擅离半步,希望一切这只是自己多虑……
潇湘一边匆匆上妆,一边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另一边帐幕的方向,心神不定。
“哎呀,潇湘,你眉毛都画到额头上了,怎么搞的?!”
莜凤仙在一边督促众人快些,走近潇湘身边,见他手拿着炭笔描眉,眼睛却是望着外面,有几笔画到眉外,看他现在手中炭笔高于眉毛的势子,若不是提醒,真的要画到额头上了。
夺过炭笔,莜凤仙咕哝几句,看他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叹气的亲自帮他瞄上。
“放心,云儿在睡觉,吵嚷了一路,不会这么快醒的。”
潇湘‘嗯’一声,眼睛仍是盯着外边,只是胡乱的点点头,想来莜凤仙的话他能听进一分,已经不错了。
好不容易上妆,换衣,调试……整套收拾下来,花了不少时间,潇湘忍不住正待去水云帐幕,这是帘子一起,一个楼内小厮打扮的人匆匆进帐,脸色苍白,呼吸粗重,张了几次口,却是半个音也发不出,最后急了,手指频频指着水云帐幕的方向,婴儿似的咿唔出声。
潇湘眉间一跳,心一沉,再也顾不得什么秘密、身份……几乎是脚不沾地的飘飞出去。
迅无影,迹无踪。
帐内众人盯着潇湘翩然而去的身影,愣了很久,才在小厮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一句话下惊醒过来:“血……帐内好多血……”
莜凤仙半个身子已经出帐,听得身后这句说话,脚下一个趔狙,要不是颖依眼明手快,早先上前一步扶住,现下不会只是手脚发软委顿在颖依怀中。
沉默……
几乎是一瞬,众人飞奔而出,姿势各异,脸色……一个比一个沉重,方才的跃跃欲试的喜悦早已在听到‘血’字消失殆尽……
血……
水云猜的不错,雷鸣也似的声音之处,确是皇宫戏曲比赛之地。
走迷宫似的绕了好久,若不是水云听力好,没有错辨基本的方位,再加上几乎是直线样的路径:穿草地,踏花径,爬假山,趟小溪……以他迷糊加上方向感不佳的特质,断然是不会这么快走到。
饶是这样,水云也吃了不少苦,要么湿了鞋子,要么划伤手指,要么摔上一跤……真真是狼狈不堪。
什么人间美景,人间衰景还差不多。
抱怨归抱怨,眼前让人豁然一亮的广阔清丽还是让水云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