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平到《水城晚报》当见习记者,工作很认真、很卖力。几乎每天他都跟随指导老师外出采访,周未和节假日,也很少休息。在指导老师的精心栽培下,他采写的新闻报道越来越精炼,越来越老道。《水城晚报》几乎每天都刊登有他写的文章。他写的一篇人物报道,在全省年终的好新闻评比中还获得了二等奖。
每次和师妹李香香约会,李香香都夸他有进步,说他毕业后如果能进报社当记者,肯定能成为一个笔锋犀利的大记者、名记者。他知道李香香是在恭维他、讨好他,对她的话不以为然。李香香还把他写的每一篇新闻报道都从报纸上剪下来,装订成一本小册子,精心地收藏起来。
实习的日子过得很快,弹指一挥间,一个学期的实习期就结束了。实习结束后,路不平和李香香在水城缠绵了几天,除夕的前一天早晨,才分头乘车回家过大年。
大年初三这天早上吃过早餐,父亲路伟业邀请路不平下一盘围棋。路不平好久没跟父亲对弈过了,欣然答应。
路伟业边下棋边问儿子:“平儿,你入党了吗?”
路不平答:“还没有,我已写了入党申请书了,现在是个预备党员。”
路伟业说:“你要多加努力,争取早日入党,这对你的工作安排很有帮助。”
路不平对能不能入党并不关心,他口是心非地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决不辜负你的期望。”
路伟业说:“还有一个学期你就大学毕业了,我该为你的工作作点准备和安排了。”
“你想安排我干什么?”路不平淡漠地问。
路伟业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才说:“我想托人安排你到省委工作。在省委干几年,就算你干不出什么成绩,只要你不犯错误,往下面一派,就是一个官。最少,也能当一个县处级干部。”
路不平也点燃一支烟,边抽边说:“爸,我不喜欢当官,也不想当官,我能自己选择工作吗?”
“不行!”路伟业很武断地说,“你还年轻,思想还不够成熟,不能由着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路不平说:“我是到报社实习的,我想当一名记者或者编辑。”
路伟业说:“我看过你写的新闻报道,你有能力当一名记者,但当记者很辛苦,也没有多少好处,只有个虚名。我不赞成你干这个,我觉得你还是从政为好。我们有关系,有背景,只要你听我的话,听从我的安排,你就可以青云直上,光宗耀祖。”
路不平很了解父亲,知道他只赞成自己当官,不赞成自己干别的,就懒得再哼声。
默不出声地又下了几十手棋,路伟业的形势已渐渐处于下风,他推开棋盘,看着儿子说:“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的围棋水平已经越来越高了,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们不下了。”
路不平说:“爸,你的形势虽然处于下风,但你还没有输,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我们接着下吧?”
路伟业说:“不下了,大局已定,我不想再作垂死挣扎。我想带你去向一个人拜年。”
“向谁拜年?”路不平厌烦地问。他最讨厌别人来他家送礼拜年,也不原跟随父亲去给别人送礼拜年。
路伟业说:“新上任的省委组织部部长覃建国是我们商城人,也是我的老战友,听说他带着女儿回老家过年,我想带你去他家向他拜年。”
路不平说:“爸,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路伟业说:“不行,你一定要跟我去,我就是想拜托他把你弄进省委去工作的。他女儿年纪跟你差不多,如果你能跟她交上朋友,谈上恋爱,你的前途就会一片光明。”
路不平苦笑了笑说:“爸,我长得并不帅,也不会讨女孩子的欢心,不懂得如何勾引女人,他女儿不会看得上我,不会和我交朋友的。”
路伟业说:“平儿,你已经24岁了,可以谈恋爱了。你谈恋爱,一定要找那些和我们门当户对,对你的前途和事业有帮助的女孩子谈,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谈。像覃部长的女儿,就很适合你。”
路不平又苦笑了笑,点燃一支烟,边抽边说:“爸,我不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能帮你娶上媳妇就不错了,你不要对我要求太严,期望太高。对我要求太严,期望太高,你会失望的。覃部长的千金,可能早就有男朋友了。”
路伟业也点燃一支烟,边抽边说:“她有男朋友了,你也可以跟她交交朋友,套套关系,带她去我们商城好玩的地方玩几天。和覃部长的家人搞好关系,对你对我大有好处。”
路不平说:“我尽力而为,如果她讨厌我,不拿正眼看我,我也没办法。”
路伟业说:“覃部长也很喜欢下围棋。在部队的时候,他经常找我下棋,我俩的水平差不多,常常斗得难解难分。到覃部长家拜年,你要邀请他下两盘棋,他一高兴,说不定就会答应帮你安排工作。”
路不平问:“我是该战胜他还是该输给他?”
路伟业说:“战胜他。他不喜欢别人太谦虚,不喜欢别人让他。你能战胜他,他会更看重你,更欣赏你。”
路不平说:“如果我战胜不了他呢?”
路伟业哈哈笑道:“他有多少斤两我清楚,你能战胜他,一定能战胜他!”
父子俩抽完夹在指间的香烟,路伟业就打电话给覃部长,问他在不在家,说要去给他拜年。覃部长很高兴地说,我在家,你来吧,我们两伙计很久没见面没在一起下棋了,我正想找你下两盘棋,你不来给我拜年,我就去给你拜年。
挂掉电话后,路伟业就兴冲冲地打开酒柜,从别人送的礼品中挑选出几条好烟,几瓶好酒,几包好茶,然后驾车带着路不平去覃部长家拜年。
覃部长的老家在和平路,是一幢三层的外表装修得很普通的小楼。他的父母都还健在,都已八十多岁了。走进覃部长家,路不平看到他家里的装修和摆设很豪华,很阔气,跟外表截然不同。
路不平和父亲送上礼物,向覃部长以及他的老爸老妈问了好,寒喧了几句,就坐下来品茶聊天。
覃部长的女儿不在家,已跟朋友开车出去兜风了。路不平看到相框上贴有她的相片,长得很一般。他想,如果要他跟她谈恋爱,才能谋得一份好差事,他宁可丢掉这份差事,也不跟她谈恋爱。他知道父母不会赞成他跟李香香这种人谈恋爱,但他已经暗暗决定,不管父母如何反对,他都要和李香香在一起。只要李香香全心全意爱他,不再像过去那么轻俘、放荡,他就娶她为妻。
大家闲聊了一阵,覃部长就取出一副围棋,邀请路伟业下两盘棋。
路伟业摆摆手说:“老伙计,我已经很多年不下棋了,可能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和我儿子下两盘吧,我儿子的水平比我高。”
“是吗?”覃部长高兴地说,“那我就向你儿子讨教讨教。”
路不平说了几句客套话,谦让了一番,才坐到棋桌旁和他对弈起来。
覃部长的水平比父亲路伟业高一点,但他仍不是路不平的对手。下到一百七十多手,他的形势就明显处于下风,只能投子认输。他不太服气,又跟路不平下了一盘。但这一盘,仍然只下到一百多手,他的领地就不够了,只能中盘告负。
连输了两盘,覃部长心悦诚服地推开棋盘,赞赏地递给路不平一支烟,笑呵呵地说:“小侄,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比你爸爸的水平高多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路不平谦虚地笑着说:“覃伯伯,你是让我的吧?”
覃部长说:“我不是让你,我已经用尽全力了。小侄,你棋下得这么好,肯定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吧?”
路不平答:“马马虎虎,还可以吧。”
覃部长说:“你不用谦虚,我和你爸爸是老战友老伙计,不是外人。听你爸爸说你在水城大学读书,水城大学是一所名牌大学,你能考进去就很不错了。”
路不平笑了笑,没有说话。
覃部长关切地问他:“小侄,大学毕业后你想干什么工作?”
路不平坦白地说:“我想干的工作我爸爸不赞成,我听我爸爸的安排。”
路伟业见缝插针地说:“老伙计,你是个大部长,是我的领导,平儿的工作还要仰仗你来安排,希望你能帮这个忙。”
覃部长笑了笑道:“我会考虑的。”
路伟业赶紧叫儿子向覃部长道谢,路不平就站起身,向覃部长鞠了个躬,轻声说:“谢谢覃伯伯。”
覃部长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和蔼地说:“小侄,不用这么客气,像你这么有才华、懂礼貌的年轻人我很喜欢。”
路不平又向他鞠了个躬,道了声谢。
覃部长留路不平父子俩吃了午饭,才让他们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