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六早上,李进财刚刚起床,手机就响起来了。是苏明明打来的。苏明明万分高兴地说:“哥哥,我爸爸回来了。我爸爸是昨天半夜回到家的。天一亮,我爸爸就叫我打电话给你,看看你在不在学校。如果你在学校,我和爸爸就坐‘的士’去学校接你来我们家。”
李进财高兴地问:“明明,你爸爸真的回来了?”
苏明明说:“我爸爸真的回来了,现在就在我身边,我们是在街上的电话亭给你打电话的。”
李进财说:“太好了!明明,你终于可以见到你爸爸,终于可以跟你爸爸在一起了。”
苏明明说:“哥哥,你在学校里等我们,我们马上坐‘的士’去接你。”
李进财说:“明明,你们不用来接我,我坐公共汽车去你家就行了。”
苏明明停顿了一下,才说:“哥哥,我爸爸想跟你说两句话。”
李进财说:“好的,你把话筒给你爸爸吧。”
停了几秒钟,李进财就听到了苏明明爸爸的声音:“你好,你是小李吧?”
李进财也礼貌地说:“你好,我是李进财。你是明明的爸爸吧?”
苏明明的爸爸笑着说:“是的,我是明明的爸爸。小李,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非常感谢你。昨晚我回到家,听我爸爸和明明说了你的事,我当时就想到学校拜谢你,可是太夜深了,只能等到今天才拜谢你。”
李进财也笑着说:“我没做什么,你不用感谢我。”
苏明明的爸爸说:“小李,在电话里无法表达我对你的感谢之情,你在学校等我们吧,我和明明马上‘打的’去接你。”
李进财说:“你们不用‘打的’来接我,我坐公共汽车去你们家就行了。”
苏明明的爸爸说:“不行,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一定要亲自去接你,你不要坐公共汽车来。”
李进财想了想,笑着说:“那我就在校门口等你们吧。”
苏明明的爸爸说:“好的好的,我们一会见。”
挂掉电话后,李进财就走出宿舍走到校门口等候苏明明父子。等了十多分钟,苏明明父子就乘坐一辆红色的出租车来到了。
苏明明的爸爸四十岁左右,五官端正,身材高大,长得很英俊。他笑容满面地握了握李进财的双手,就毕恭毕敬地请李进财上车。
大家上车后,苏明明的爸爸就吩咐司机开车。
李进财笑着问苏明明的爸爸:“苏叔叔,听爷爷说你和明明的妈妈是97年出去的。你们已经出门8年了,是吗?”
苏明明的爸爸说:“是的,我们出门那年明明才4岁。”
“你们去了哪里?为何一直杳无音信?”李进财又问。
苏明明的爸爸长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回到家我再详细地告诉你吧。”
到了苏明明家,苏明明的爷爷笑呵呵地请李进财坐,叫儿子给李进财敬茶,感谢李进财的大恩大德。
苏明明的爸爸沏了杯茶,双手恭敬地递给李进财。然后,他在李进财面前双腿跪下,郑重地向李进财磕了一个响头,真诚地说:“小李,你出钱出力,关心照顾了我爸爸和明明两年,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请你先接受我三拜!”
苏明明的爸爸说完又要磕头,李进财赶紧放下茶杯,扶起他说:“苏叔叔,你不能这样,这些都是我就应该做的。”
苏明明的爷爷说:“小李,你就让他拜吧。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活不到今天了,明明可能也已经流浪街头,或者饿死了。我说过,等我儿子回来,我一定要他向你跪下磕几个响头。”
李进财笑着说:“爷爷,明明已认我当了哥哥,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照顾你和明明是应该的。”
苏明明的爷爷说:“小李,你不嫌弃我们爷孙俩,愿意认我这个多灾多病的老骨头当爷爷,原意认明明当弟弟,我感到很荣幸。这一辈子,我都认下你这个好孙子。”
苏明明的爸爸说:“小李,你是个穷人家的孩子,都舍得用自己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钱为我爸爸治病,供我儿子读书,你是我见到过的最伟大的、最有同情心的人,值得我敬重,值得我跪拜。明明认你当了干哥哥,我也愿意认你当干儿子,不知你肯不肯?”
李进财笑着说:“只要苏叔叔不嫌弃我,我很愿意。”
苏明明的爸爸高兴地说:“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不要再叫我叔叔了,就叫我干爸吧。我也不再叫你小李了,就叫你阿财吧。”
“好啊!”李进财说,“其实,我早已把明明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把爷爷当成了自己的亲爷爷。”
苏明明的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问李进财抽不抽烟,李进财摇摇头,说不抽。苏明明的爸爸就点燃一支烟,边抽边含着眼泪说:“我出去8年了,今天终于能够回家跟家人团聚了,而且还多了个好儿子,我感到很高兴——非常非常的高兴。今天,可以说是我8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李进财笑着问他:“干爸,干妈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苏明明的爸爸抽了两口烟,才伤心地说:“她,她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干妈她怎能么啦?”李进财关切地问。
“她已经死了!”苏明明的爸你长叹了口气,才泪花闪闪,黯然神伤地说,“8年前,我在汕头的一个朋友来水城找我,对我说,到国外打工很赚钱,很多人都偷渡去新西兰、日本、澳大利亚打工,每年能挣几万美元,十几二十万人民币。他说他有一个好朋友是‘蛇头’,他可以帮我偷渡去新西兰。他动员我和明明的妈妈一起偷渡去新西兰打工,要我们每人交给他7万块钱偷渡费。他口若悬河,把新西兰吹得像天堂,满地都是钞票,弯弯腰就能捡到钱。我和明明的妈妈被他说动了心,变卖了所有的家具,又向亲戚朋友们借了8万多块钱,凑够了14万交给他。他拿到钱后,就把我们带到汕头,送上一艘伪装成渔船的偷渡船。我们这一帮偷渡客,一共有二十多个人,船一出海,就一起被关进阴暗潮湿,空气稀薄,像个闷罐似的鱼仓里。明明的妈妈一向身体虚弱,‘渔船’在海上颠簸了几天,她就开始晕船、呕吐、发烧。因为船上没有医生,没有药品,又缺氧,她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我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病死在鱼仓里。她病死后,按偷渡的规矩,‘蛇头’和船老大就把她拖出鱼仓,扔进大海里‘海葬’。不挂任何旗帜的‘渔船’在海上行驶了半个月,快接近新西兰海域时,因为听说新西兰海警盘查很严,又掉转船头,把我们送到了马来西亚的槟榔屿。偷渡到槟榔屿后,我和几个偷渡客结伴同行,在小城镇里找活干。因为槟榔屿的居民大部分是华人,很多人都讲闽南话。我们也会讲闽南话,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工作。但因为我们没有护照,没有合法的入境身份,我们干的是‘黑活’,工钱比本地人低一倍。我在两个小城镇的饭馆、农场打了五年工,挣到一点钱后,就和一个伙伴跑到槟榔屿的首府槟城去找活干。很快,我俩就在一家原籍广东佛山的的华侨大饭店里找到了工作。饭店的老板娘是个寡妇,比我大十岁,因为我人长得不错,工作又很认真,很努力,我在她的饭店干了两年,当上餐饮部的大堂经理后,她就看上了我,下嫁给我,用钱买通当地的官员,为我办了合法的身份,入了马来西亚国籍。在马来西亚的这些年,我一直想跟家人联系,但因为忙于生计,居无定所,我又不会写马来文,所以无法写信回家。家里又没有电话,我想打个长途电话回家也无法打。娶了老板娘后,有了钱,有了合法的身份,我才能办理护照回国回家。”
苏明明的爸爸用纸巾擦去眼眶里的泪水,苦笑了笑,接着说:“苦尽甘来,现在,我终于熬出头了!我娶了个有钱的老婆,拥有了很多财产。我们在槟城不仅拥有一家大饭店,还拥有一个海边度假村,一家上市公司15%的股份,资产将近1亿美元。”
“干爸,恭喜你!”李进财情不自禁地说。
苏明明的爸爸笑了笑,看着他说:“阿财,我这次回家,主要是还钱给亲戚朋友,接爸爸和明明到马来西亚定居。你也算是我的儿子了,你愿意跟我去马来西亚读书和工作吗?”
李进财想也不想就笑着说:“干爸,谢谢你的好意,现在我还不想去马来西亚。还有半个学期我就大学毕业了,我打算毕业后就回我们大谷县第一中学当老师,和我女朋友在一起。”
苏明明的爸爸又点燃一支烟,边抽边说:“阿财,我听爸爸说,你女朋友也是一个大好人,家里这台彩电就是她买的,她还每个月都寄200块钱给明明。我真想去当面向她道谢,但槟城那边的事情很多,我办好爸爸和明明的出国手续后马上就要赶回槟城,可能没时间去你们家乡当面感谢她了。”
李进财说:“干爸,你不用去感谢她。”
苏明明的爸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后,我会去向她当面道谢的。阿财,你先替我向她说几句感谢的话吧。以后,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就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帮助你们。我希望你们能经常跟我和明明联系,有时间就到槟城玩玩。槟城有很多著名的旅游景点。有槟榔山、极乐寺、青龙庙、康华利斯古堡,还有度假海滩。槟榔山海拔高8百多米,虽然不算高,但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到出入马六甲海峡的各种船只。极乐寺是东南亚最雄伟的佛庙之一,寺里有康有为先生的亲笔题字‘勿忘故国’等。青龙庙也叫蛇庙,是祭祀清水祖师的地方,很有特色。康华利斯古堡是一座古城堡,古色古色,有炮台,还有灯塔。”
苏明明摇着李进财的双手说:“哥哥,我和爷爷去马来西亚后会经常想你的,你一定要去看我们。”
李进财笑着说:“明明,我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苏明明的爸爸说:“阿财,你和你女朋友想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我寄路费给你们。”
李进财说:“干爸,谢谢你,我们有钱。我女朋友虽说不是大老板,但去马来西亚的路费还是有的。”
苏明明的爸爸说:“你们有是你们的,这是我的心意,你们一定要收。”
大家愉快地闲聊了一阵,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苏明明的爸爸就打电话到一家大饭店订餐,然后,请了几个亲戚朋友和邻居,一起乘出租车去饭店吃午饭。
苏明明的爸爸是个性格豪爽,有恩必报的人,在回乡的日子里,他不但加倍地还钱给那些借钱给他偷渡出国的亲戚朋友,还每天都轮流请亲朋好友去饭店吃饭,与他们畅谈往事,畅谈离情别意。每一顿饭,他都请李进财作陪,把李进财这个干儿子隆重地介绍给亲朋好友们认识。
办好老爸和儿子的出国手续那天晚上,苏明明的爸爸拿出一本存折递给李进财,笑着对他说:“阿财,这是十万块钱,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请你收下。”
李进财没有接存折,摇着双手说:“干爸,我不能要你的钱,我……我不缺钱花。”
苏明明的爸爸收起笑脸,很严肃地说:“阿财,你是我的干儿子,我是你的干爸,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不是感谢费,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干儿子了!”
苏明明的爷爷说:“好孙子,你干爸给你你就收下吧。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你不用再客气。你干爸的财产以后就是你和明明的,你什么时候需要钱,都可以打电话问你干爸要。”
苏明明从爸爸手里取过存折,塞进李进财的裤兜里,娇声说:“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就收下吧。你不要,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弟弟了。”
李进财推脱不了,只能收下。
苏明明一家人出国那天,李进财送他们到水城国际机场。苏明明一家人和他难舍难分。他叮嘱苏明明到马来西亚后要认真学习,经常给他写信;苏明明要求他每年都要去马来西亚。苏明明的爷爷孙子长孙子短地叫他,嘱咐他以后和季小梅去马来西亚举行婚礼,他这个爷爷要喝孙子的结婚酒。苏明明的爸爸说,阿财,如果你和小梅愿意到马来西亚举行婚礼,我这个当爸爸的一定送你们一份厚礼,为你们举办一个隆重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