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极光灰烬吧,乐园中有七分之一的建筑,与当年的极光灰烬完全相同,或者说,可以把它看做扩建后的极光灰烬。北极圈以北,泰梅尔半岛,我们一起逃出来的地方。罗,我记得你说过,是十岁那年去极光灰烬的吧,在那之前,是在伦敦长大的吗?”
“是,我是个孤儿,七岁之前乞讨为生,七岁开始便在伦敦的地下赌场打拳,用来做那些投机者下注的工具,每一天,面对不同的对手,像角斗士一样,为了生存而博斗,每天都是那样,带着一身淤青与疼痛下台,或许哪天一不小心,这具身体便会彻底废掉,它的代价,也不过就是每天的两顿饭而已。
这样过了很多日子,时间太过麻木,以至于让我无法计算,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那个男人,他说我会成为最出色的拳师,你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肯定过的我有多么感激他。”
“那个人,是多朗弗明戈吧。”
“是,我相信他,跟他去了极光灰烬,在那里,我遇到了霍古巴克医生,我早就厌倦了拳术,所以请求跟随医生学习医术,他们答应了,一直到后来,在你来的那一年,我发现他们贩卖儿童的器官,甚至,用未出生的胚胎提炼抗衰老因子,孩子们的器官与生命同时被剥夺,多朗弗明戈财团生产出的顶级奢侈品,是婴儿腐朽的尸体堆积而成的。
你八岁那年就发表了生化论文,为了得到你,他们杀死了你所有的家人,霍古巴克实验室罪行累累,可是我的双手,也从来都不是干净的。”
“所以你到现在,还是对医生这个行业,怀着深深的厌恶吧。”罗宾说。
罗苦笑,“我一直想忘记这些事情,可是,一直忘不掉。罗宾,霍古巴克是我亲手杀死的,我能走到今天,牺牲了很多,也欺骗了很多人。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事,隐藏着这样黑暗记忆的我,会让你恐惧吗?”
罗宾摇头,“我们认识的时候,还都是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你的看法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发生的那些事情,只是增加记忆容量而已,没有别的了。”
“极光灰烬,四年前我潜伏回去的时候,发现它已经被夷为平地了,连同那些,从生下来起就没有看到过世界的模样的孩子们一起,彻底毁灭了。”
“也许更早吧,在鹰眼控告多朗弗明戈之后,那样大的证据,必然是要毁灭的。”
“不,不是这样的,他给那座建筑取名极光灰烬,又修建在那样的地方,从一开始,便是料到它终有一天会化为灰烬的,那不是为了毁灭证据,而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那些被他折磨的孩子们活下来,乐园的含义又是什么?这必然是又一次可怕的罪行。我不能容忍他活下去,这会让我永远无法忘记记忆里的烙印的。”
罗宾抽出一本时装杂志,将其中一行指给罗看,“这是很多年前多朗弗明戈说过的话,‘爱似乐园,世界为之沉沦。’我们很快便会知道答案的。”
“是,很快的。”
时间一天天推过去。
这些日子,特拉法尔加倒是看着比平日更是懒散几分,除了偶尔下楼来和路飞聊几句以外,几乎不见怎么动作,娜美和罗宾调来了乐园整个的地图来研究,可是,没有明确的行动计划,做这样的事,基本也是徒劳,时间一天天接近,对于那个人的目的,还是一筹莫展的话,后果是会非常严重的。
距离乐园开幕还有不到一个月。
这天下午,娜美搬了一大堆东西下来整理,路飞帮着收拾,突然就看见了那串翡翠手链。
“喂,娜美。这个东西你从哪弄来的啊?”
“啊,那是一个朋友的东西了 。”娜美看了一眼,随口说了这句话。
“好像在哪里见过它吧。”路飞说着,将手环拿起来摆弄了一番,“算了,想不起来了。”随手便丢进了箱子里。
“喂,你当心点,这个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的说。”娜美话音未落突然间脸色大变,捂住了路飞的嘴巴。
清晰的话语声从那个箱子里传了出来。
是那个吗?
不要,不要,不要~~~~~~~~~~~~~~~~~~~~~~~~~~~
罗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是哪一年?在记忆中已经渐渐模糊,想不起那时的自己,是怎样的模样。
只记得自己,眼睁睁看着住在同一座房子的同伴,清晨还坐在一起吃下早餐,然后不久,便再也见不到。
记得第一次为霍古巴克做解剖实验的助手的时候,在地下尸库打捞尸体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面孔。
那一刻的惊悚过去,强装镇定,就算背后冷汗浸湿白大褂下面的衬衫,依然面带微笑对着那个男人,带着尊敬的语气称他为老师,因为从小在各种各样的恶棍中讨生活得到的经验告诉他,一句话说不对,下一个被送上解剖台的,就会是他自己。
无法忍受这些恐惧的折磨,无法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走上末路,所以决定逃离,和另外三个人一起。
临走那天,他偷了一把枪,独自一人,最后一次去了霍古巴克的实验室。
一个人蹲在黑暗的角落,从清晨等到傍晚,约定的时间将近,手中的枪一直瞄准着,那个男人肥硕的身形背对着他忙碌,那样丑陋的模样,让人恶心,手中的扳机却迟迟扣不下去。
只要一枪,这一枪下去,他就会变成一个杀戮者,手中便会染上永远也洗不清的鲜血。
可是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肿胀发白的尸体,那些器官被摘除的孩子们,那些从孕妇身上摘下来的罪恶的胚胎,永远见不到这世界的孩子,连自己的孩子和生命一起被剥夺的母亲,那些怨恨,死不瞑目的灵魂,这一刻,都在压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转身逃开。
罗宾说过:“如果没有看到别人的热血泼在你身上,就永远不会明白生死间的事。”
时间在逼近。
不能再犹豫了,就算此后背负罪行万劫不复,也不能再容忍这样的人活下去了。
指间一点点加力,扳机扣下的那一刻,子弹穿过消音器,无声无息。
罗迅速转身,离开现场,与同伴们会合,凭着几个月侦查找出来的警卫漏洞,逃出了极光灰烬,在寒冷的雪原拼命奔跑,寻找生路。
北西伯利亚,除了雪原还是雪原,很多时候罗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迷了路,只是在毫无意义的兜圈子,还好有树,可以让他们沿途留下记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重复的路。
后来为了迷惑追兵,他们决定分开,罗宾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而和罗走同一条路的,是一个名叫安妮丝的女孩。
安妮丝,罗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她的模样,金色柔软的卷发,碧蓝的眼睛,她像一个真正的天使一样漂亮。
逃跑的途中,他们被猎犬追上,在罗来得及击毙恶犬之前,安妮丝的腿被咬伤了,股动脉撕裂,大量的血瞬间涌了出来,就算经过简单的包扎,失血还是让她越来越虚弱,罗背着她走了很远,忘记了那段路有多长,直到后来,安妮丝坚持要罗把她放下来。
她的目光如海水一样湛蓝沉静,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罗,你必须抛下我,自己逃走,他们很快便会追上来的,你带着我,我们两个都必死无疑。”
“一起走,我会想办法摆脱追兵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我。”
安妮丝摇摇头,“不行的,罗,就算可以摆脱,我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这里是西伯利亚的荒原啊,就算我们两个都身体健康,也有可能,会活活冻死在这里,何况,我已经撑不住了,这里,太冷了,血液都已经沿着伤口,冻结成冰了,太难熬了,如果为了那一丁点生存的希望,要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的话,那么,我只能放弃。罗,如果我侥幸活下来,也一定是残废的,我不想这样残缺的活下去。你走吧,带着我们两个人的希望走吧,你看见了吗?那边有口井,你扶我过去,把我推下去,如果还有猎犬追来的话,这样可以帮你争取时间。”
“安妮丝,我怎么可以这样做?”罗痛苦的低下了头。
“你一定要这样做。”安妮丝微笑着握住了罗的手,“你很清楚,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我的腿一定会废掉的,就只因为这个原因,你把我救出去我也一定会自杀的,既然迟早都要死,那么,就在死前帮你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也好,或许只有几分钟,就足以够你逃出生天。罗,你要记住,你要替我,去外面的世界,活下去,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答应我。”
“我答应你,一定会活下去。”
“是要好好活下去,你发誓。”
“我发誓。”
于是后来,再怎么拼命,也想不起后来发生的事,能记得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中奔跑,那个冬天的寒冷一直刺到他的骨头里,十天十夜,第九天的晚上,他看见了变幻莫测的极光,以为自己将要死去,一路狂奔,像要把死神甩开一样的奔跑,后来,便看到了一个小镇,得救了,那一刻,脑中只剩下那双碧蓝的眼睛。
我答应你的,我会活下去的。
一直,活下去。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活下去。
再后来遇到罗宾,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那段往事。
回忆有时可以成为力量,更多时候,是可怕的伤痕。
敲门声在外面响起。
“进来。”罗深吸一口气,努力甩脱可怕的梦境带来的影响。
是乌索普,“罗,娜美他们叫你下去,好像,是发现线索了。”
“好,我马上下去。”灰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光,罗在乌索普带上门之后,再一次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才下楼。
翡翠珠链在娜美手中摆弄,奇怪的是,路飞竟然也坐在这里。
“罗,这孩子一定要来凑这个热闹,我轰都轰不走诶。”罗宾淡淡笑着,语气里倒真没有赶人的意思,倒是香吉士和娜美很是迟疑。
“有什么说什么吧。”罗坐在了路飞的对面,定定的看着他黑色的瞳孔。“我可不相信,黑手党的小当家的会拿我们的消息去换取什么利益。”
“是,当然不会。”路飞神色严肃,一样对着罗的眼神看了过去,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都露出了笑容。路飞认真的时候,并不像他们所认为的那样不靠谱。
娜美看到这一幕才放了心,将手链放在了桌上。旋转了两下接扣的地方。
对话声传了出来,第一个声音,便让罗震了一下,是已经死去的小丑巴基。
“你们什么都不肯透漏,难道这样就指望小丑马戏团为你们卖命吗?”
“还有价钱的问题,在我们对情况一无所知的前提下,难道多朗弗明戈先生不觉得应该提高一下价码吗?”这又是一个妖娆的女声,应该是亚尔丽塔了。
“哼,小丑马戏团,不过是最肮脏的偷渡组织罢了,你们对移民所做的事,和那些奴隶贩子又有什么不同?这样的人,也配合我们老板谈条件吗?”
“总之我必须要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才可以为你们做事。”
“你们的任务已经够简单了,只要在乐园开幕的那一天,联系尽量多的移民,让尽量多的不同种族不同国家的人过来看热闹就行了,就为这点事,付你电话费就行了吧,老板肯给你300万英镑,已经很优待了。”
“呵呵,话都由你说了,你们老板勾搭上克罗克戴尔,那个人掌握着中东的军权政权,惹了多大的乱子都能摆平,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移民掮客而已,跟你们做事,要是糊里糊涂得罪了国联和世界政府,就算逃到天边,也难保不被抓回来,这300万英镑,一个小孩都能提着走了,犯不着为它冒风险吧。”
“那我们走吧。”亚尔丽塔刚接了这句话,便听见桌椅拉动的声音,枪栓的声音,整个气氛开始剑拔弩张。
“小子,你第一天出来混是不?用这种手段想让犯罪者为你做事,也太天真了吧。”
“好,那我就直说了,但是你们要明白,听完我的话,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们要是还想溜,那就得拿命做代价了。”
“好,生生死死不论,做事总得心里有底。”
“老板是想在乐园制造恐怖事件,影响世界局势,就要有引起战争的理由,才可以”
录音戛然而止。
“这个人,真是恐怖。”娜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克罗克戴尔和多朗弗明戈,不过都是巨富的生意人而已,凭借着金钱的力量和可怕的野心,就妄想爬到权力的顶峰吗?真是可笑。”香吉士将口中的香烟狠狠碾灭。
“这个人有那么可怕吗?”卓洛看向罗的方向,“制造恐怖事件,要夺去很多无辜平民的生命才可以达到目的,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不可原谅。”
“还不止,”罗宾抽出了厚厚一叠资料,“这是乐园开幕仪式准备邀请的宾客名单,这个世界,政界领袖,王室贵族,名媛,民间各类组织的首脑,最富有的商人,最有名望的学者,几乎所有对这个世界有影响的人,都在他邀请的行列,只要有七分之一的人到场并死去或被他扣留,就足以对世界造成重创了。”
“而且那些人实在太多,并且都有地位,所以,由我们出面是阻止不了的。”娜美说。
“那就直接把那两个混蛋打飞好了,打飞了他们,什么阴谋都是白搭了。”
“路飞,你想的太简单了吧。”乌索普开口抱怨。
“以那个人的习惯,恐怕乐园所用的手段,一样是爆破吧,只有威力足够强大的爆炸,才可以杀死更多人,现在距离开幕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我想先去趟伦敦,在乐园内部侦查一下,想必,一定已经有了布置,”
“需要我们和你一起去吗?”卓洛冷静的发问。
“不必,还没有到最后关头,我们要是一起出现在伦敦的话,反而会太过引人注意,这只是小事而已,乌索普和我一起就可以了。”
“我要去。”路飞站了起来,语气坚决到不行。
“那就一起吧。”罗的语气轻描淡写,抬起头来的时候,嘴角又挂起了笑容,“听说多朗弗明戈这个乐园设施还是挺不错的,正好顺便去玩玩。”
看着三个人起身离开,娜美才问罗宾,“为什么,这一次,他这么信任那个孩子?我总觉得,这样不像他啊。”
“他相信的,是教父的声名吧。”罗宾的回答,也有一点迟疑。
伦敦,沉沉迷雾笼罩这个城市。
遊樂場,曾經的死刑執行之地,死亡氣息層層彌漫,就算現在已經變成了世界聞名的金融中心,老城區的陰冷氣息也始終不曾褪去。
樂園果真大手筆,幾乎買下了相當於倫敦七分之一的土地,僅僅只是在靠近他的時候,財富的巨大力量便挾著沉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特拉法爾加深深吸氣,路飛開始氣焰囂張的活動手腕,烏索普已經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的槍。
可是特拉法爾加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了,只是詭異的笑了笑,然後便說,我們去賓館先休息吧。
“有沒有搞錯?”
“那要怎樣?這裡實在太大了。一點點找,累死都未必找得到,不過小等一下,也許會有意外的收穫也不一定。而且,就算是想要直接打飛那兩個混蛋解決問題,在那之前,至少也得看眼地圖吧,草帽當家的。”
“看着,”特拉法尔加摊开地图,仔细的为路飞讲解。
“乐园位于伦敦东北部老城区和郊区的结合处,贫民窟最多的地方。那个混蛋,当初害的很多人流离失所,正面进去,是巨型的烟火广场,这一段地形开阔,在整体建筑中,是一个大面积的空白,占地约有九分之一,修建的十分平整,如果用来临时脱逃的话,很可能被当做一个机场来使用。当然,我们的也可以利用它。
烟火广场左侧,是酒吧和ktv所在的地方,有很多凌乱的建筑,右侧则是电影院,这可以看做第一道防线,一旦广场出事,埋伏在两侧的人就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