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云帆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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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四季楼

“四季楼上花月夜,天涯芳草尽此处。

小楼一夜更春风,绮罗香袖红樱桃。

玉指撩抚捣青杵,琼浆玉液四飞溅。

更有舞姬翩飞处,一厥清曲送与君。”

凡是到过“四季楼”的男人,无不为那消魂夜念念不忘。凡是没到过“四季楼”的,都为腰包里那点可怜的钞票叹息,太贵了,仿佛登楼的阶梯必须用票子去铺方能走得上去,而越往上走用的票子便越多,闻名遐迩的柳阳舞姬和四姬都在“四季楼”的最高层,想来能爬到顶楼的非富即贵了。

“四季楼”依江而建,登高眺江,汉河上帆影点点,烟霭缈绕。

时已近黄昏,华灯初上,楼里莺莺燕燕,红衣绿裙,纷纷飘出房间,倚靠在栏杆上,嘻笑嗔闹地看着楼下源源不绝走进来的男人们。

春花,和她另三个姐妹夏虹、秋月、冬雪是“四季楼”的招牌,她们和柳阳舞姬同在第四层楼上,也就是顶层。用不着象别的姐妹那样心急火撩地挤在房门前等着客人的挑拣。对于她们来说,能走到最顶层的无不是一掷千金的豪客,每晚能上来的又有缪缪几人?

其她三姐妹都安静地坐着,这是“四季楼”中最大的一个厅,厅中缕金披毯、雕梁画栋,奢华之极。厅门对面临江的窗前摆放一面直径约两米的大鼓,南北两边,南边是数张乌檀矮几,几上摆满时鲜和美酒。北面披挂着一幅芦帘,帘后,便是柳阳舞姬静坐抚琴的地方。

柳阳舞姬吃、睡、抚琴吟诗皆在此帘后。日月轮换,无复如是。

春花闲极无趣,走到临街的那扇窗前,微撩竹帘,向街上看去。夕阳已淡,街上行人匆匆,炊烟四起。摊贩小铺纷纷鸣金收鼓,打道回府。

忽然,一个潇洒倜傥的身影翩翩走进她的视线,高大的身材,一袭做工考究的衣衫把他英俊的相貌衬托得更是轩昂不俗。龙行虎步,沉稳洒脱。俊朗的眉目清辉顾盼,从容自若。春花不禁看得痴了,一种奇妙难言的情愫慢慢逸上她的心菲,世上居然有这等潇洒的男子。

那俊男子身边还跟了个形容平常的矮小男子,从二人的形态来看,那矮小男子多半是他的跟班。啊,他们二人施施然向“四季楼”方向走来了,虽说如此清爽的男子多不会进入风月场所,但春花还是希望他能走进来。对,到楼下了,哈,他抬头看楼前的招牌了。老天保佑让他进楼,啊!真的迈上阶梯了,进楼了。神哪!你都保佑到这个份子上了,那再保佑一次,让他们到四楼来!

未过多久,厅门有人叩响。

“进来。”也不知怎地,春花这次叫得特别急迫响亮。厅中三姐妹讶然抬头看她。

一名侍者探头进来,对众女打招呼道:“诸位姐姐,楼下有一位客人想见各位。”

“包金付了吗?”

“一次付清,另外再打赏姐姐们每位贰千元,是个十分阔绰的客人。”

“嗯,你请他上来吧。”帘后的柳阳舞姬漫声说道。

侍者退了出去,四舞姬纷纷坐到芦帘两侧的四张蒲团上,取出各自的乐器,春花是一张古琴,夏虹是一面铃鼓,秋月是一枝长箫,冬雪是一杆短笛。

过天靖和幻身为男跟班的千鹤跟随侍者走上楼梯,楼道里莺莺燕燕挤得水泄不通,都听说有个俊美的客人要见舞姬,纷纷跑来一瞻他的俊仪。侍者使出浑身解数方才排开众女,让过天靖和千鹤走上三楼。三楼的情形也是一样的躁吵,只是这一层的女子比第二层的姿色又好上许多,人数也比二楼少了许多。

千鹤走到第三层,停下身来施了个眼色,过天靖自然知道她是想先在三楼勘察一番,便不动声色地随侍者向四楼走去。

厅门在身后轻轻阖上,屋中鸦雀无声,四舞姬妙目流转,八道温脉的目光扫在过天靖身上。

过天靖对这种场面想来早已司空见惯,洒然一笑,“看来我今天来早了,第一个有幸得仰各位天仙们的绝世风采。”

“我们五个服侍你一人不好么?”芦帘后面传来曼妙的声音,充满磁性和诱惑。

过天靖迳自走到一盏矮几前,团膝坐下,自顾斟上一杯就,举杯对着芦帘道:“不好意思,方才说话鲁莽,还教各位笑话了,我这里自罚三杯,还望诸位小姐原谅。”说罢连干三杯。

帘后柳阳舞姬待他喝完三杯,软声问道:“请问这位客人如何称呼?”

“姓郭名立青,金水人。”

“南海金水市?”

“正是,请问你去过那里么?”

“没有,只是听说南疆风土人情与中部多有不同,妙趣甚多。”

“哪里哪里,见多不怪。倒是我初到贵地,便听人说‘四季楼’有五位神仙般漂亮的小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那瑶池仙境亦不过如此。”

“客人一张妙嘴真会哄人。”柳阳舞姬盈然而笑。“想来手底功夫也不错吧。”

过天靖微奇道:“这位小姐是如何看出的?”

“本姬流落风尘多年,阅人无数,想来不会看差多少。”柳阳舞姬在帘后说道:“客人身材健硕匀称,手腕粗壮,颈脖肌肉线条清晰,孔武有力,定是受到良好系统的训练。”

“呵呵,小姐猜对了大半,我自幼体弱多病,家父为我将来继承家业,须长途行旅,便请了武师专门督导习武,十年下来便有了这副身板。若是说到功夫不错,只怕让各位小姐笑话了,唬唬乡下人尚可,如真碰到江湖人,只怕不行了。”

“客人过谦了。”帘后的柳阳舞姬轻声笑了起来,对坐在帘边的四姬道:“这位客人在此干坐许久了,你们为客人舞上一段以助酒兴。”

四姬齐哎了一声,柳阳舞姬又问过天靖,“不知客人喜欢什么节目?”

过天靖哈哈一笑,“但由各位小姐作主。”

“本姬就为公子抚琴一曲如何?”

“好啊,洗耳恭听。”

帘后弦声缓起,叮咚涓流,嘈切如雨,霍而直起,反转琵琶,音瀑泻下……

四姬荷袖飞飘,袅娜移步,香罗红影,妖娆翩舞起来。只见厅中红绿蓝白四艳姬满厅飞舞,香袖云鬓倏飘忽游,翩翩如羽。那四姬若论相貌无法与国姿天色的黄蓉蓉相比,若论气质无法与脱俗超拔的千鹤相论。但此四女自有一番妩媚妖娆的诱人之处,配以帘后的柳阳舞姬那曼妙悠扬的歌声,更让人有如升进仙境之感。

“塞草烟光阔,渭水波声咽。春潮雨霁,轻尘敛,征鞍发。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动黯然,知有后会,甚时节?

更尽一杯酒,歌一阕。叹人生里,难欢聚,易离别。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辙。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

曲声咽泣,犹如离人惆怅,孤月黯然。饶是那过天靖多见世面,此番亦不觉得痴痴地怔然发呆。厅门无声地推了开来,幻身矮小男子的千鹤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静静地坐到过天靖身边,转头见过天靖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姬的痴样,噗嗤一笑,轻轻推了推他。

过天靖始终保持这个痴呆的姿势,只是身体微侧过来,低声问道:“怎么样?”

千鹤拣起一只香梨,慢条斯理地削了起来,低声回答:“三楼没有,刚才我一上第四层,花子就躁动起来。说明东西就在此间。”

“多半就在帘后。”

“嗯。得想法让她把帘子掀开来看看。”

弦声消凝,四姬翩翩飘回帘旁。过天靖抚掌赞道:“妙啊,绝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四位姑娘舞技冠绝天下,真是名不虚传哪。”

四姬掩嘴轻笑,得意之极。

“哎——只可惜呀……”过天靖语气忽顿,四姬秀目现出讶然神情。

“只可惜什么?”帘后的柳阳舞姬忍不住问道。

“素闻中原地区女子里品貌技艺数中原三姬为最,而三姬中又以柳阳舞姬称冠。今日得聆仙子绝唱,犹如春风沐淋,灵魄净化。只是无法得觑仙子绝世娇容,却是如入宝山空手归,心中遗憾甚切。”

帘后人噗嗤一笑,“客人饶了那么大个弯,无非是想见我一面。这有何不可,敢问客人身边之人如何称呼?”

“他姓贺,是我的朋友。”过天靖抢答道,“如若姑娘觉得不便,我唤他出去。”

“这倒不必了。”言罢芦帘向上卷了起来。帘后地上端坐一素衣女子,斜抱琵琶,凤目琼鼻,娥眉含黛,肤如凝脂,丝毫没有岁月雕琢的痕迹。虽说比不上千鹤和黄蓉蓉那般绝丽,但也数得上是人间极品尤物。

过天靖和千鹤表面上象是痴痴地盯着那绝世娇容的柳阳舞姬看,其实两人的眼神迅速把帘后的情景迅速扫睃了一遍。一条土黄色西域毛毯铺在地上,两幅浅绛山水画轴,除此之外一无别物。

厅外楼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侍者满面通红地推门进来,柳阳舞姬娇容一沉,冷声说道:“何事如此慌张?”

“有……有位客人要见……”

“让他按规矩来。”柳阳舞姬打断道。

“可是他已经……”

“怎么?成了名闻中原的舞姬,架子大得连老友都不愿见了么?”门外一人拄着一根魔杖走了进来,此人是一中年男子,一身灰色风衣,身材瘦小,面容枯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

柳阳舞姬见到那灰衣法师,娇容肃整,“原来是潘大哥到了,怎不事先知会一声,小妹好歹也备桌酒席为大哥洗尘来着。”

“嘿嘿,如今你翅膀已硬,眼里还会有我么?”那灰衣法师走到厅中央,脸色阴沉地扫了屋中众人一眼,对柳阳舞姬寒声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了吧?”

“潘大哥已派过两拨人来找我的晦气,我再如何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只是你想要的东西并不在我手里,你要我如何给你?”柳阳舞姬面无表情地说道。

灰衣法师魔杖顿了顿地板,咄咄逼人着说,“我既然找到你,必是有备而来,你再如何狡辩我又岂会轻信与你?”

“哼,潘洪,你以为我还象当年那般弱么,你在痴人做梦。”

灰衣法师呷呷尖笑数声,仿佛夜枭哭啼,把那侍者吓得偷偷溜了出去。“咱们上次较量好像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不知五年不见,卢妹子是否又精进许多呢?”

“潘大哥想必是想比划比划。”柳阳舞姬迎着他的目光道,“五年前你讨不到好去,五年后也一样。”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你新调教出来的破阵子是否比上次那些有进步。”说罢,也不管边上站着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口中念咒,双臂向两侧平伸。忽闻窗外“唧唧”轰响,柳阳舞姬面色一震,顿即坐下身来,玉指轻拨琵琶弦,一串弦瑟如高山流水般倾泄而出,春夏秋冬四姬顿时寒容凝对,排出四象阵列,长袖中倏然飞出丈长的绿红蓝白四色缎带,在空中交织成眩目的绸带阵。

“哗”的一声,白衣法师身后的四扇窗户无风自开,源源不断地飞进上百只麻雀般大小的绿色小鸟来,这种绿色小鸟极是凶猛,见到人便飞啄过去。

“伯劳鸟。”千鹤轻叫一声,拉住过天靖便往门外跑。两人飞身跑出门外,反手把门关上,从门缝向里看去。只见绿鸟还是不绝地从窗外飞进啄向五姬,飞速之疾有如脱弦之箭。柳阳舞姬玉指连弹,弦声铮铮譬如金戈铁马驰骋而来,煞气腾腾,四姬的四色缎带舞做绚烂的网罩,紧紧罩在她们身前,那些绿色小鸟居然一只也飞不进去,有些甚至折翅而亡。

“这是什么鸟啊?那么悍不畏死。”过天靖看得直咋舌。

“伯劳鸟是西海一带的凶禽,虽然没有鹰鹫雕那么厉害,但残暴的个性尤胜于它们。”千鹤轻声道,“看上去这两人势均力敌,还有得斗哩。”

“这么说现在又多出一个夺图之人,”过天靖搔着后脑勺,轻笑道:“人多热闹,好事情。”

千鹤对他甚是了解,知道此人和别人不同,越是在不利的条件下越是兴奋。正是因为他这乐观的性格使他们完成了许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出云舫大盗”也因此名震四海。

二人在门缝里看了一会儿,过天靖扯扯千鹤的衣袖,“今晚他们是决不出个胜负来的,趁现在还没有暴露,咱们撤退。”当下拉着千鹤跑下楼去。

“四季楼”里此时混乱一片,多半人知道有法师寻衅,不知何故正在四楼大打出手。胆小的衣冠不整地跑出“四季楼”,有几个胆大的躲在楼梯口,见过天靖和千鹤跑下来,纷纷围住二人七嘴八舌的问起楼上的情形。

过天靖惊惶的说,“不好了,出人命了!”

“哎哟,死人啦!是谁死了?”

“那家伙是法师,你说会是谁没命哪?当然是那几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