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我亲身经历的,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后怕得要死。
那一年五月,我接到了武汉一家杂志社的笔会通知,通知说,长江马上就要截流了,老总体谅我们这些“筒子”辛苦,要让我们最后领略一下传统的三峡风光,通知上还有老总的亲笔题词:过这村没这店儿,看一眼少一眼喽!
老总爱说爱闹,但我想这次他不是闹,而是真的,因为长江说话就截流,截流之后,水位要上涨一百多米,长江上的一些景点就会没入水底。
接到通知之后,我高兴得不行,要知道,我还从没去过长江三峡呢!坐了一夜的火车,我赶到了武汉,和一年没见的“筒子”们欢聚一堂,足吃海喝。吃饭喝足,我们坐上大巴直奔宜昌,从宜昌坐游轮,过葛洲坝水利枢纽,沿长江一路西行,过西陵峡、巫峡、瞿塘峡,真是风光秀丽,景色怡人。只是半路上有一具女尸从上流漂下,让人们觉得这长江不但美丽,而且可怕。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我们赶到了奉节。按照日程安全,我们晚上将在奉节留宿。下了船,我们由导游带着去参观白帝城,在那儿,我还给老婆孩子买几身衣服和一大把“黄杨木梳”。
游完了白帝城,我们回到船上就餐。一提到吃饭,我就开始反胃了。船上的饭实在是不好吃,我吃了三顿,拉了八回,所以,我决定晚上自己到外面吃。和哥们们简单对付了几口酒,借说上厕所,就一个人悄悄下了船,看看表还不到八点,离睡觉的时间还早,我便开始在岸上找我喜欢吃的东西。
在一个小饭摊前,我看见有红烧鲶鱼,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让老板给我烧两条。我最爱吃鲶鱼,据说这个地方的鲶鱼味道不错,我正想偿偿。不大一会儿,鱼烧好了,我要了一瓶小酒,在那慢慢享受。正吃着,一个30多岁的男子坐到了我面前,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我:“哎,这鱼好吃吗?”我心里好不痛快,好吃不好吃,你买一份偿偿不就知道了。但看那家伙头似麦斗,眼似钢铃,就没敢把话说出口,而是点了点头:“还行。”那人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哎,真是不错,你那酒好喝吗?我偿偿。”嘿,这家伙倒不属外,我想不让他偿,可他已经抓起瓶子灌了一大口。我翻了翻眼皮,没理他,冲老板大喊:“再来一瓶酒!”
老板递过酒,我拧开盖子自己喝。那人又喝了一口酒,把大脑袋凑到我面前,小声说:“哎,我叫大头,你不是本地人吧?”我摇了摇头。大头看了看左右,又说:“我看你心眼不错,想不想跟我一块去发财呀?”我翻了他一眼:“发财?谁不想啊?不想是傻子,你想让我发什么财?”心说,你甭想跟我玩邪的?别看你脑袋大,要想玩邪的我比你多!想耍点花招蒙我钱呢?那你可找错人了,我是编故事我,骗人的花招我多得很!
大头又凑近了我一点,脑门子几乎撞到了我的鼻子,一股臭脚丫子和大蒜的混和味道直扑我鼻子眼儿,我赶紧把脑袋闪开:“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凑这么近啊。”大头说:“你知不知道奉节这地方有个‘天坑’啊?”奉节天坑?我还真不知道,我知道南京有个万人坑。大头见我瞪眼,拿筷子夹了一大块鱼,吃到嘴里边嚼边说:“看来你是不知道,这天坑可是个神秘的地方,就在奉节县小寨村,又叫‘小寨天坑’,听说那里是外星人的秘密基地,有好多宝贝呢。”我笑了:“是吗?那你还不赶紧去挖宝?没准还能泡个外星小姐呢。”大头瞪大了眼珠子:“看来你是不信,你看看这个。”
大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开一页递到我面前。我接过书一看,书皮上写着“千古之谜”几个字,还是我非常熟悉的正规出版社出版的。我仔细看了一下大头翻开的那一页,上面果然记载着关于“小寨天坑”的事。
书上说,与长江三峡毗邻的重庆奉节县有一个神秘莫测、堪称世界之最的特大型天坑,因它位于奉节县小寨村,所以人们称它为“小寨天坑”。从地质学角度讲,天坑就是“漏斗形下陷地貌”,有可能是数亿年前陨星撞击形成。“小寨天坑”由峭壁悬崖围成,呈桃形,短径520米,长径622米。坑内四面山峰向下延伸,形成漏斗状,直至坑底。站在天坑边上向下看,目光一落千丈,令人魂飞魄散,站在坑底向上看,又像置身十八层地狱,上面的天空只剩下一个亮点,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坑底有一条阴河从西向东而去,露出的部分长110米,宽4米,河水黑绿,但清澈见底。
书上还说,在1997年的时候,英国考古学家威廉·霍德博士、天文学家敦切利萨博士和地质学家威尔金斯博士曾带着一支教学考察队到过那里,在那里发现了好多奇怪的东西,回去以后,他们对“小寨天坑”做出了结论,说那里是外星人废弃的工作基地。
看完那本书上的记载,我突然对“小寨天坑”有了兴趣,那里如果真是外星人在地球上的活动基地,一定会有很多神秘的东西。大头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把书拿回去,说:“我听说,外国人在那里发现了恐龙的头骨,我恐龙头骨,就一定有恐龙,有恐龙,就一定有恐龙蛋,如果我们从那里找到几个恐龙蛋化石,那可就发财了,我听说,一个恐龙蛋化石能值好几百万呢!”我瞪着他那颗大脑袋:“听你这意思,是想到那里去掏恐龙蛋了?”大头点头:“没错,只是我一个去没把握,所以我找你?”
“找我?你以为我胆大吗?”我喝口酒,开始琢磨大头到底想搞什么鬼。大头把瓶子里的酒喝干,说:“我在这溜达好几天,就没找着一个像你这么福相的人,你跟我一块去,我一定能找着宝贝。”
大概是我的酒喝高了,胆子有点壮,我站起来:“我跟你去可以,不过我可没钱,身上连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不信你看。”我把身上的口袋都翻出来让大头,那意思是告诉他,你如果想图财害命,就另找别人。大头一摆手:“不要紧,我有钱,到那儿没多远,用不了多少钱。”我一想,既然他出钱,那就跟他去吧,看看表,刚九点多,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就说:“那就走吧,怎么走?”
大头冲我一摆手,我就跟着他离开了那条小街。转了一大圈儿,大头叫住了一辆电动三轮,跟开三轮的说了半天,那人才让我们上了车。
我的酒真是喝的不少,上了车我就迷呼着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大头喊我下车。我迷迷登登下了车,立刻感到浑身一阵发凉。四下一看,我们已经来到了群山之中。五月的天气,长江上热得要死,可这里却冷得怕人,山风一吹,骨头节里都往外冒凉气。看看出租车已经开走,我打了个哆嗦,问大头:“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冷?好像到了阴间似的。”大头大脑袋一晃:“什么阴间啊?这是去天坑的一条近道儿,你看看,天上的月亮多圆呢。”我抬头一看,天上果然是月朗星稀,一轮圆月似一面镜子照得周围雪亮。
借着月光,我又四下看了看,见远远近近都是悬崖峭壁,怪石横生,林立交错,就像一群魔鬼猛兽。我的头发根不觉有些发奓,拉了拉大头的衣服:“哥们,这里太吓人,我们还是别去了。”大头瞪起了眼,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手电筒和一把尖刀:“来都来了,怕什么?我有刀子,走!”大头拿刀子往前一指,示意我头前开路。我心里顿时有种不详之兆,这家伙是不是职业杀手啊?我写稿子把哪位爷得罪了,那位爷派个杀手要把我在这里干掉?又一想,我写稿子能得罪谁呀?酸不拉叽的烂文章顶多能骗几个小女孩多搞几次五角恋爱,就凭这,她们不会派人来杀我吧?我胡思乱想,但脚丫子还得挪动,大头就在我身后,我真怕他一不高兴给我一刀。
我和大头沿着那条小道,手扶着峭壁往下走,越走越深,越走越黑。终于,我们来到了坑底。我抬头看看天,圆圆的月亮已经不见了,依稀可见的一点亮光变成了“”形,这不是希特勒党卫军的标志吗?我突然觉得脊梁沟发凉,就好像一下子被关进了纳粹集中营。借着大头的手电光,我看了看表,都快十二点了!不知不觉,我已经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船上的哥们准以为我失踪了急得要死呢!我哆嗦跟大头商量:“哥们,我是做游轮来的,我得赶紧回去,不然他们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呢。”大头拿刀子把往我后背一捅:“回什么回?要回一块回,快走!”看着大头那凶样,我知道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到处都是海螺、贝壳样的岩层。突然,大头惊叫起来:“看,那是什么?是不是外星人的飞碟呀?”我顺着大头手电的照射方向看过去,见峭壁上的一个洞里有几个大圆球,圆球上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我还没有说话,大头已冲了过去,手电在圆球左右照了一通,然后弯腰拾起了一块石头:“恐龙蛋!我找到恐龙蛋了!”大头把那块圆石头拿到我面前,我一看,还真像个蛋。我拉住大头的衣服,说:“哥们,你已经找到恐龙蛋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大头把手电往我脸上一照,他的影子立刻模糊成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鬼,我赶紧用手捂住眼睛,大头揪住了我本来就不多的头发:“我不准你再说回去,我还要找宝贝呢,走!”
这次,大头走在了前面,七钻八拐,他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岩缝。我想趁大头不备往回跑,可回头一看,黑咕隆咚的,又赶紧跟上了大头。我们正在岩缝里扒拉着树枝往前走着,不知什么东西突然从里面飞了出来,“咣咣”直往我们身上撞,我吓得魂都飞了,赶紧抱住大头:“哥们,快回去吧,这里边不能进!”大头一把推开我,继续往里走。
突然,前面闪出了一片亮光,蓝悠悠的,好像有间屋子。大头加快了脚步,我也跟了上去。果然是个屋子样的石洞,洞里有七个三角形的东西排成北斗星的形状,正一闪一闪地放着蓝色的光。大头一见,立刻大叫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钻石啊?哇,这么大这么多钻石,我发财了!”
大头刚要往前冲,我一把拉住了他:“哥们,还是不要乱动那东西,咱们还是走吧。”大头猛地转过身来,在蓝光的映照下,他的眼里冒着杀气:“你想走?好啊,我正好自己享受这些宝贝。”说着,他举起刀向我胸口刺来。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刀子已经扎透了我的心脏,血也喷了出来。
我发誓,当时我绝对是死了,因为我觉得,我已经飞到了山洞顶子上,但地上却还有一个我在躺着。大头一阵狂笑,举着刀冲向那七颗星星,他挥刀猛砍,我听到了尖刀与星星撞击的清脆响声。
突然,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出现在洞壁上,像宇航员,又像一尊金佛。大头突然停了手,转向“金佛”:“哈,这么大一个金佛,敲碎了带回去,十辈子都吃不完啊!”大头举刀向“金佛”冲去,可他刚到“金佛”跟前,“金佛”身上突然射出一道红光,把大头牢牢地罩住了。我看见大头在红光里挣扎,他一定在痛苦的号叫,但我听到他的声音,他的身子在红光的撕扯下不断地扭曲、变型,最后,竟一点点消失了,就像一个人被投进高炉,瞬间被铁水溶化了一样。
红光不见了,“金佛”也慢慢从洞壁上移下来,它先围着“七颗星”转了一圈儿,突然走向了地上躺着的我。站到我跟前停了一会儿,一道绿光就从它身上射出来,把地上的我整个罩了起来。不大一会儿,我就觉得自己又从洞顶上掉到地上,紧接着,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哎,哥几个都等着你喝酒呢,你怎么跑外边睡觉来了?走走,喝酒去!”我被一个拽了起来,睁眼一看,是开笔会的“筒子”哥们“母大虫”!我四下一看,咦,自己怎么又跑到船上来了?看看表,八点二十。我瞪着眼珠子问:“怎么?你们喝了一夜?”“母大虫”的眼珠子瞪得比我还大:“什么一夜呀?我们才喝半个小时嘛,哥几个怕你掉茅坑里,让我出来找你了。”我一想,不对呀,我不到八点下的船,在外边喝了半天酒,又到“小寨天坑”折腾到夜里十二点多,我还被大头给扎死了,山洞里还有个“金佛”,把大头弄没了,把我弄得什么也不知道了,到现在,我怎么又跑回了船上,时间还退回来了。我赶紧解开衣服看心口,肉皮好好的,一点伤疤也没有!嘿,难道说我刚才是做梦?我禁不住喊出了声:“怪了,奇了,邪门儿了!”“母大虫”把我提起来:“你瞎嚷嚷什么呢,快喝酒去吧!”
那顿酒,我喝了个烂醉如泥。第二天一早,我们坐小游船游小小三峡,为了看清沿河两岸的风景,我和船公坐到了一起。船行至半路,我发现水面上有个黑呼呼的东西一起一伏,好像是具死尸。我站起身来仔细一看,那死尸竟然是和我一起走进“天坑”的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