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叫喊声、狼的吠嚎声交织在一起,血肉横飞。这一幕真是惊心动魄!就在这一团混乱中,有人隐隐约约在喊甘石星,让他把狼群赶走。但是甘石星仍旧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对此无动于衷,他的脸平静得可怕,对眼前这场血腥的搏杀视若无睹。不少狼被砍杀了,可是更多的沙匪也倒了下去——相较狼凶狠的野性,人还是软弱的!兰贝儿被叫喊声惊醒,看到这样血淋淋的场面,惊慌失措地拉住甘石星道:“阻止它们!快阻止它们!”甘石星望着远方,淡淡地道:“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该当此报,为什么要救他们?”他的语气令兰贝儿不寒而栗,抬头就看见他冷漠得近乎冷酷的脸,象一下掉进万丈深渊,心坠落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凉了。刚刚还觉得温暖的怀抱顿时变成冰冷的蛇吻,兰贝儿一把推他开,跳起来。
甘石星坐着没动,只是抬眼看看兰贝儿。但兰贝儿却觉得他冷漠的眼神比毒蛇的长舌还令人害怕,于是转身远远走开。由始以来,她从没把他当“金狼”看待,可此时此刻,她才真正了解到他也有着狼的凶狠。人叫狼嚎声已渐渐散去,这场人狼之战最终以狼群取胜收场。饱餐一顿的狼群不紧不慢地走开,没有再去伤害商队的人。灰狼红牙一溜小跑跑到甘石星身边,“吱呜”低叫着,在他身边蹭来蹭去,并伸出舌头,舔着他伤口上的血。甘石星揉搓着它光滑的短毛,感激地低语:“谢谢你,红牙!你又救了我!”红牙抬起头舔着他脸颊上的伤痕,甘石星搂住它的脖子,贴紧它毛茸茸的头。狼群已走出很远,回过头来召唤它们的头领。甘石星松开它,道:“它们在叫你,快走吧!”红牙低叫着在他身上蹭了几下,扭身向狼群跑去。跑上沙丘,它又停下来回头看看甘石星,然后带领狼群跑远了。
甘石星坐在地上望着狼群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一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实在是动不了了!原来的伤病未愈,再加上刚才的一翻折腾,又流了不少血,现在他不仅浑身疼痛,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苏老板走了过来,对他道:“你的伤口也上点药吧!”甘石星接过药瓶,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擦拭伤口上的血。凝固的血沾在伤口上,稍一用力,伤口就钻心的痛,他咬牙强忍着,手都在颤抖。“我来吧。”苏老板忍不住道,伸手要接过破布。另一只手却更快地接了过去。兰贝儿默然不语,专心一意地沾着水清洗伤口,擦净污血,涂上药,再用干净的布条扎住伤口,始终不发一言。甘石星望着她也没开口。
“苏老板,这往后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在人忍不住开口叫嚷。苏老板神情颓丧,道:“此行诸事不顺!先是遇上风沙,又是碰上沙匪,葬送几条性命不说,连货物都丢了,真是人财两空!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怎么行?大伙可是靠着你这趟生意吃饭呢!”其余人叫嚷。“那叫我怎么办?”苏老板气恼地道:“货物丢了,让我上哪儿去找去?!”“谁说货物丢了?”甘石星打断众人的争吵,淡淡地道。“骆驼都叫你赶跑了,连货物也全带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苏老板埋怨。甘石星平静地道:“我能赶跑它们,自然就能把它们召回来。”“真的?”苏老板双眼一亮,惊喜万分。甘石星从怀里掏出一只半尺长的白骨,别人不明所以,可是兰贝儿却清楚它的威力。
甘石星吹响骨笛,悠扬嘹亮的笛声在沙漠中回旋飘荡。可是在重伤之余,内气虚弱,所以吹了一会儿就喘息不畅,只好停下来休息一下,接着再吹,吹一会儿又停下来……这样吹吹停停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听到清脆的驼铃声由远及近,一队骆驼走过来,背上还驮着货物。“驼队!”人们惊喜地大叫,是他们的驼队又回来了。苏老板欣喜之余,看着甘石星手中的骨笛问:“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漠魔笛’吗?”“你想它是,它就是!”甘石星疲惫地道,不想多做解释。
货物失而复得,众人喜不自禁,急忙收拾行具,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他们刚刚虎口脱险,不敢去想那惊险的一幕,恨不得一下就远离这个让他们害怕的地方。甘石星稍稍有所恢复,苏老板已叫人收拾好一头骆驼给他,他看着兰贝儿,道:“姑娘,我扶你上去吧!”兰贝儿躲开他的手,冷淡地道:“我有腿有脚,可以走!”“你跟不上的。”甘石星毫不客气地指出事实,却也挑起兰贝儿的倔强。兰贝儿反驳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路还远着呢!”甘石星劝到。兰贝儿冷笑,道:“我就是累死,也不会和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坐在一起!”甘石星明白了她还在为他不肯救人的事呕气,他不知道要怎样跟她解释。
商队已经开动了,甘石星对兰贝儿道:“你先坐上去吧!现在赶路要紧,不能因你耽误时间。”见兰贝儿又要拒绝,忙打断她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你坐在一起的。我走得比你快!”顿时,兰贝儿心里涨满无限委屈,不明就里地让她又气又悲,忍不住大叫:“我不用你可怜我!”所有人闻声都朝这边看来。兰贝儿忍不住悲愤,泪水夺眶而出,她转身避开众人的目光,暗自饮泣。甘石星静静地望着她,觉得她气得有些无理取闹,哭得也莫名其妙,他搞不懂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兰姑娘怎么了?”苏老板靠过来低声问。商队都已准备好了,就要出发,这边却出了问题。甘石星摇摇头,女人的心思大多让人猜不透,何况他生来就没接触过几个女人,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劝兰贝儿坐上骆驼,好赶路。
“先赶路,好么?”甘石星凑到兰贝儿身边,低声劝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还没脱离险境……”兰贝儿的思绪已经平复下来,深觉方才太过失态,悄悄揩去泪水,她不敢抬头看任何人,扶着驼峰爬上驼背。甘石星在下面扶着她,直到她坐好了,才向苏老板道:“走吧!”吆喝声起,商队终于上路了,除了驱赶骆驼声外没有人开口说话,每个人心中都在想着那生死瞬间的一幕。死里逃生的后怕更甚于面临死亡时的恐惧——因为死亡只是一瞬间,那恐惧是锋利而短暂的;而回忆死亡却象一把钝刀,每次记忆都会在心底剜割着,永无止境。兰贝儿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只记得在生死关头,甘石星一直是用他的身体在保护她。当她被沙匪拖离他身边时,那锥心刺骨的痛和几乎令她发狂的怕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已经离不开他了!她爱上他了!不知何时,这种强烈的感情已注入她心中,并在不知不觉之中漫延到她全身每一处,与她这个人溶为一体,无法分割。
这种感情让她害怕!怕它强烈得能把她溶化;怕它带给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喜怒无常的心思;更怕她爱上的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想抛弃这种感情,却又忍不住沉溺更深,这更让她惊惶。她的目光总是自作主张地瞟向他的背影,她的心更为他一身的伤口揪痛。她咬着牙不去想,可是脑海里却清晰地烙印着他的脸、他的人、他的一举一动。她真的快要发疯了!甘石星见她始终一声不响,以为她还在生气,便问:“你还在为我没救那些人生气,是不是?他们做的那些坏事,你也知道,为什么还要可怜他们?”我不是可怜他们!兰贝儿心中在极力反驳,可是她说不出口。如果她不是为那件事生气,却又无缘无故发脾气就讲不通了。追根究底,还是在于她的感情。她闷得要炸开了,劈头盖脸把怒火发到甘石星头上。
“你们这些人还算是人吗?除了披了一张人皮之外,连禽兽都不如!”兰贝儿怒气冲冲地道:“连禽兽都还知道哪些是敌人,哪些是朋友。‘兔死狐悲,物以类伤’!你们呢?竟然以伤害同类为乐,你在狼群里长大,比那些狼还要凶残!”甘石星没有辩驳,手轻轻一扯缰绳,骆驼就停了下来。他侧开头望着满眼的黄沙,语气平淡地道:“你知道我是如何流落到狼群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