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喜儿猛得由晕厥中惊醒过来,痛楚仍漫延在四肢百骸。
“快了,夫人,再用用劲,孩子就快出来了。”一位老妇人在她的头顶上方大声的喊叫着。
“好痛……”喜儿痛得飙了眼泪,“不要生了……我不要生了……”
“夫人,就快了,你再坚强的挺住啊……”稳婆也急得满头大汗,双手不停的在喜儿的肚子上揉搓。
“我……要杀了聂——啊——”喜儿气急败坏的叫着,一个用力,竟将第一个孩子给挤了出来。
“哇啊……哇啊……”甫出生的婴孩儿用力的大哭,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尽磨难的人。
“哎呀,是位小少爷呢。”稳婆高兴的大叫,赶忙用准备好的布包将孩子包起,擦去了污血,她将孩子交给一旁帮忙的奶娘。
“又来了,啊……”喜儿又惨叫出来。
“呀,来得真快,这第二个孩子怎么说出来就出来呢?”稳婆急坏了,这一般来说,第二个孩子会在半个时辰内出生,但也不至于这么快,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啊……”喜儿的惨叫声更大了,怎么一个比一个痛啊?
哐啷——
门外的聂隽远顾不得什么禁忌,黑着一张脸就冲了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喜儿为何叫得这么惨?”
“哎呀,大少爷,这血房哪里是你能进来的,我……”稳婆还想训斥什么,却在聂隽远慑人的眼光下噤声了。
“喜儿,我在这里。怎么样,很痛吗?”聂隽远看着床上正努力生产的喜儿,那大汗淋漓、面色苍白的模样,心疼极了。
“我——我再也不要跟你交配了,再也不要了——”一阵紧密的疼痛袭来,喜儿痛得破口大骂。
稳婆与奶娘面面相觑,为喜儿的话咋舌不已。
“夫人,再、再加把劲啊……”稳婆擦擦额上的汗,又在喜儿的肚子上推了起来。
“……啊……”喜儿痛得实在是无法忍受了,一个用力,第二个孩子也终于降临了。
“哇啊啊……”第二个孩子更大声的哭着,与老大在那里此起彼伏的合唱着。
“恭喜大少爷,大少夫人,你们得了一双麟儿呢。”稳婆与奶娘松了口气,皆向聂隽远道着喜。
“好,好……”聂隽远激动不已,将孩子交到奶娘的手中,紧紧的拥住了喜儿,“喜儿,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你真伟大。”
“我……讨厌死你了……”喜儿用完了全身的力气,此刻已是完全虚脱,来不及看看襁褓中的娇儿,便昏睡了过去。
“随你怎么讨厌,喜儿,只要你开心。”聂隽远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感激的泪毫无预警的流了下来。
*龙煜山庄上下皆是喜庆的气氛,江湖中人谁人不知,那大少奶奶为聂家新添了两位小公子?一举灭了****教,江湖中人莫不前来巴结;那二位小公子还未满月,便有人前来道贺,硬是把那龙煜山庄的大门槛给踩烂了。
“喜儿,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好。”聂隽远将孩子抱在床上与喜儿同睡,原以为喜儿痛得死去活来的,心里多少会有些埋怨他,但——
当喜儿恢复清醒看到了孩子以后,竟流露出天生的母性,硬是要自个儿给孩子哺食,不假借奶娘之手。
“还没给他们取名字呢?叫什么好呢?”喜儿逗弄着怀中的娇儿,为他们天真的神情而咯咯直笑。
“等着你取呢。”聂隽远摇晃着怀中的小儿子,笑看着喜儿的容颜。
“虽然你不肯告诉我山鴂与膺离去哪里了,但是,他们曾经都帮助过我。孩子,我想给孩子取名来纪念他们。”喜儿动容的说着。
聂隽远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回想起九个月前的那一幕。
在北冥山下足足等了三天三夜仍是等不到喜儿的身影,以为她作了离开自己的选择。但他不甘心,硬是回到山上想再一探究竟。
上山后,看到的却是麒麟守护着喜儿的模样。喜儿躺在地上,仿佛死去一般的令他心慌。
冰火麒麟在他上山之后,便双双离开。他这才发现喜儿仍有气息,只是陷入沉睡之中。
带她回庄后,她竟奇迹般的苏醒,但再一次的失去了部份记忆。
例如——
她不记得山鴂、膺离和阡墨因她而死;也不记得她曾去过北冥山;更加不记得的是关于嫫芜的所有记忆。她醒来后的记忆完完全全是属于聂喜儿的——
是上天眷顾他吗?竟将完完整整的喜儿还给了他,不带任何的痛苦记忆,不带前世的一切,只将今世的喜儿还给了他。
直到喜儿生完孩子,他才真真正正的安下心来,喜儿——真的回来了。
“那就叫老大聂鴂,老二聂离吧。”聂隽远毫不介意,因为他们,喜儿和能平安无事的跟他在一起。
“聂鴂?不好听,聂离还过得去。哎,你说山鴂干嘛叫这么个名字?”喜儿撇撇嘴,“叫聂追吧,因为他老是追在我们屁股后面跑,嘻嘻……”
“好,就叫聂追。”聂隽远宠溺的应允。
哇啊……哇啊……
初有名字的聂追在喜儿的怀中扭动起来,似乎是在不高兴的哭喊着。
“追儿,怎么了?”喜儿连忙拍拍,“是饿了么?”
“追儿应该是饿了。”聂隽远放下小儿子,帮喜儿撩开衣襟,“不过,有个人更饿。”
“离儿吗?”喜儿瞪大眼睛。
“是聂……”待聂追吃上喜儿的****,聂隽远拥住喜儿深深的吻了起来。“喜儿……我是如此……的渴望……你……”
“哇啊……”聂追张开嘴大哭起来。
“怎么了,追儿?”喜儿推开聂隽远,低头轻拍着大儿子。
“这小子,怎么好像是在吃醋一样?”聂隽远拍拍鼻子上的灰,瞪着眼睛看着破坏风景的聂追。
妈的——
聂追在脑海中骂道,不是他不敢骂出口,实在是他还太小,根本说不出话来。可——
真是******,那该死的阎罗王,说什么应允他再世为人,可也不能这样忽攸他啊?想他前世也是名威风凛凛的山精,明明是说想再世为人得到喜儿的爱。可、可、可他老人家竟——
好吧,他是得到了喜儿的爱,但那是什么鬼爱啊?
那死老头竟早早的让他投胎当了喜儿的——儿子!
想来,他真想一头再去撞死重新投胎。搞什么嘛——
还有那聂隽远,竟敢当着他的面与喜儿亲热,就算他小,那也不能当着儿子的面啊——啧,他得管聂隽远叫爹呀,如果他做得到,他现在真的想捶胸顿足了——
不过,那死老头还算没坏到头,起码他让膺离当了喜儿的小儿子。唉,但是还是很可气,那死老头在他俩投胎前还说,为了以慰他们思念喜儿的心情,准他们在三岁前保留前世的记忆。在三岁以后,前世的记忆才会慢慢的消褪。
唉,真不知是该骂他还是感激他——
但,他还是太不幸了,这一辈子总算为人了,却仍是不能得到他期望的那种爱,唉,喜儿,我们注定是有缘无份啊……
呜呜呜——从现在起,不能叫你喜儿了,呜呜呜……
从现在起,我得叫你——娘啊——————全文完————
(番外一篇)
昆仑殿。
墨羽已无眼泪的看着床顶,空洞的眼神仿佛失去灵魂一般的无依。
就这样去吧,以尊贵的身份活这一世,却落得个如此的下场。墨宫之人果真为诅咒所累,不能爱人亦不能动心。动心之,必受诅咒所伤;墨宫圣女,如若爱人,必遭爱人所弃所伤。如今看来,诅咒之恶毒是为世间最深。
圣洁如她者,竟在意欲害后之后,反为人所害……
罢了,就如此去吧,不留后嗣,以断东方一脉之香火,是否,诅咒就会从此罢休?
墨羽知道要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她是圣女,因为生死之咒是她从小便学习的本领。即使现在这种屈辱不能自己的处境,她仍能在瞬间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一阵阴风掠过,床纬轻纱舞动,趴在墨羽身上的男子突然气绝身亡,倒地而毙。
“是谁?”墨羽感受到了这股邪邪的气流,空洞的眼神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想复仇么?想杀了那个令你承受了奇耻大辱的原凶么?”一个诡异的声间在她的耳边响起,是个女人。
“聂——喜——儿——”墨羽神色一动,心里对喜儿泛起了一丝恨意。
“恨吧,恨吧,只有仇恨才能令你复仇。”神秘的女声咭咭的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怨怼与邪恶。
“你是谁?”墨羽惊觉自己的心神差点被她的笑声给盅惑。
“我?我就是你,你心底的魔——”
“心底的魔?”墨羽喃喃的念道。
“想要洗刷这奇耻大辱,就要令自己有足够的恨意。让我做你的魔吧,我能解放你,解放你的灵魂。”
“我……”墨羽有些心动,但最后的理智却在告诉她,这神秘的女人绝不是好人。
“想想你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被人污辱?当你饮下合欢散时,你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你知道?”墨羽大惊。
“他抚摸着你的全身,挑起你所有的欲望,却冰冷的将你扔在床上。将你满腔的爱意当做地底最卑微的蝼蚁一般践踏,更将那些个粗鄙不堪的男人扔上你的床,肆意的夺去了你最宝贵的处子之身。这样的仇还不够深切么?”
“他……他果真如此……待我?”墨羽的声音颤抖起来,她没想到、没想到啊——
“杀了他的最爱,杀了他心爱的女人,这就是最好的复仇。让他痛苦一世,给他下定生咒,令他生不如死,却不得不活得比你久。”
“复仇……复仇……”墨羽的神智终是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与复仇的决心。
你究竟是谁——
墨羽蓦的坐起身来,聂隽远的点穴法对她似乎失去了作用。她冷冷的看着满地因药力而昏昏欲睡的男人。
“我是谁么?”墨羽喃喃的开口,神情间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模样。“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的,现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说的每字每句你都能听得到,我做的每件事,你也都能看得到。墨羽,真正复仇的时候到了,从今天起,你们东方一脉将永远绝后。”
半蹲了下来,玉手抚上了男子的身体,“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眼光一凝,玉手顿时变成魔掌,探向男子的心脏部位,竟活生生的将他的心脏给揪了出来。
伴着男子垂死的痛呼声,“墨羽”发出令人闻之胆寒的尖笑声。
我是谁?
我是阴月——
千年寒潭。
“喜儿,你千万不能死。聂隽远并未负你,你千万不能死。”一股寒气再度侵入膺离的身体,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上一次进入寒潭,因他功力不足,已经被寒气伤及了心脉,无论如何,他只怕是活不长了。
“膺离,谢谢你为喜儿所作的一切。”山鴂闷声说道,眼前这个男子虽同样爱慕着喜儿,但在所有倾慕喜儿的人中,只有他一人是无怨无悔,全然不求回报的对喜儿付出着真心。
别说他山鴂,只怕现在聂隽远站在他面前都会自觉比不上他的付出。
“山鴂,这寒潭能保住她的元神么?”膺离咳嗽了几声,寒意已经侵蚀得他渐渐没有了知觉。
“别说了,”山鴂上前,一手贴住他的前胸。
膺离只觉得自山鴂手中传出一股热气,为他驱走了寒气。这股暖流自胸口流向四肢百骸,精神气似乎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膺离……”机关口传来了墨羽的声音。
“圣女?”膺离吃惊的看着她,刚刚聂隽远不是说……
“你来做什么?”山鴂不给她好脸色看,因为她喜儿才受到伤害。
“我知道我做得很错,我也受到惩罚了。喜儿,我曾经很喜欢她,曾经想偷偷送她下山。现在,我想唯一能解开聂隽远与墨宫之间的深仇大恨的,只有救活喜儿。”墨羽垂下眼睛,一脸的忏悔之意。
“你有那么好心?”山鴂怀疑的看着她。
“我原就是为了墨宫想让聂隽远做我的龙源之人。但我的方法用错了,才造成现在如此大的错误。如果我救活了喜儿,总算是一种救赎,相信聂隽远为了喜儿的复活也会放我们墨宫一马,不至于灭族。”墨羽真诚的看着他俩。
山鴂一语不发,只静静的盯着她的眼睛。奇怪了,由读心术所窥得的答案却是与她所说如出一辙,她——真的是为了赎罪吗?
“圣女,那你有何方法?”膺离宁愿选择相信她的话。
“龙涎果。”墨羽由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果子来。
“它……”膺离大惊。
“这墨宫之中,仅存三枚龙涎果。其中两颗在阡墨手中,而另一颗就在我的手中。”墨羽正色道,“这龙涎果本就有着续命增寿的作用,如果加上我的功力,救活喜儿应该不是问题。”
“膺离?”山鴂看向他。
“上一次我也是用阡墨手中的龙涎果救醒喜儿的。”膺离点点头。
“能即刻救醒吗?”山鴂盯着她手中的龙涎果。
“不,要等上一会儿。”墨羽答道。
“是,上次我也是等到差点冻死,喜儿才醒过来。”膺离点头说道。
“山鴂,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我——我知道我这样要求不合理,但,你可不可以先去阻止聂隽远的杀戮,至少让他等等。假如我救不活喜儿,墨宫中人任他处置上。”墨羽哀求道。
“你要我去阻止聂?”山鴂眼光转了几圈。
“至少——保住墨宫中无辜人的性命。该死的,最多是我与阡墨,不该连累其它无辜的人。”墨羽几欲泣泪而涕,“其实墨宫中人,除了珞巴等少数人,根本没人知道关于诅咒这件事。”
“膺离,她会武功吗?”山鴂问道。
“据我所知,她并不会。”膺离摇摇头。
“那好,你看着她,等她为喜儿治疗后,你点住她的穴道待聂回来后再做定夺。”山鴂吩咐着。
“是。”膺离点头。
“墨羽,我救的不是你,而是聂和喜儿。他们如若再添冤孽,只怕这一世不能白首。墨羽,你最好祈祷没有骗我,否则的话,你将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山鴂恶恨恨的放下警告,转身向外走去。
“圣女,喜儿全靠你了。”膺离定定的看着她。
“膺离,你爱她,对吗?”墨羽待山鴂完全走出去后,才看向膺离。
“你还是赶紧给她治疗吧。”膺离警惕的看着她。
“有刀吗?”墨羽将龙涎果放在喜儿的嘴边。
“要刀做什么?”膺离皱眉。
“切开龙涎果啊,用刀切开的口子才够薄,这样才不会漏掉一滴果液。还有,你要过来帮我打开她的嘴,这果子只剩这一枚,她最好一滴不漏的吃进去。”墨羽抬眼看着他。
“原来如此。”膺离放松了眼神,刚才他还猜忌她想要伤害喜儿。
膺离掏出刀来,递给墨羽。接着便双手扳开喜儿的嘴,并护住。这样,就算墨羽想要下毒手,他的手也可以以较快的速度制止她。
轻轻的划开龙涎果,墨羽小心的看着果液是否有全部流入喜儿的嘴中。好一会儿,果液终于完全流尽,墨羽轻叹了一口气。
“怎样了?”膺离没忽视她的反应。
“这里面竟还有一些没有流出来,看来,要再划大一些口子了。膺离,将喜儿的嘴扳大一些,一定要接住。”墨羽将剩下的龙涎果往喜儿的嘴中递了递。
膺离照做着,眼看着龙涎果就要被喜儿全数吞下了,心里一阵惊喜。
“膺离,我想假如喜儿死了的话,你也不会独活吧?”墨羽轻声的开口问道。
“是,黄泉路上,我不会让她孤单一个人上路的。”膺离看了看她,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痴心一片。为何你就能不求回报的付出呢?没有回报,你的付出又有何意义?”墨羽感慨道。
“爱,不仅仅是占有。只要你所爱之人是开心的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需要强求呢?”膺离为她的话所牵动,不知不觉中道出了心中所想。
“哪怕为她而死吗?”墨羽的眼神变得深遂。
“是,我愿为她而死——”膺离目光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愿。”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墨羽手中的利刃刺中了膺离的心脏。
“你——”膺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胸口的匕首。
“你如此之深情,我会成全你。黄泉路上,我会让喜儿陪着你上路的。”墨羽冷冷的说着,轻轻的站起身来。
“膺离,你我都是可怜之人,都是为情所弃之人。我不能看着你这样活在世上,我不能看着你这样还能觉得幸福。所以,你必须死。但——你跟我又是多么的像?我已是上天下地再也寻不到我所爱的人,那么,至少我能成全你。”墨羽回身看着他,“你就放心的去吧。”
“你——你不是、不是圣女,你究竟是谁?”膺离不甘心的看着她。
“我?”墨羽微微一笑,“我是谁?”
一脚将他踢向一旁,她又蹲了下来抚摸着喜儿的脸:“我是阴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哈哈哈……”
阴月——
阡墨与珞巴的话回荡在膺离的脑海中,他眼睛的焦距渐渐的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