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萍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福叔啊……也没什么,就是从监狱逃跑出来的时候被发现,说是鸣枪警告了,他还是跑,于是警察就开了枪……”
许如珠直视着她,“就这么简单?”
冷萍有些不自然,努力笑了笑,“如珠……”
“为什么五叔说沈浩淼是在为他父亲报仇?”许如珠垂下眼帘,手指轻轻转动着咖啡勺,“我们许家对你们沈家可不薄,沈浩淼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彩虹堂有今天,全拜沈浩淼所赐,对吗?”
冷萍抓住许如珠的手,急切地道,“不是的,如珠,是误会!不是这样的。”
许如珠惨然一笑,“他什么时候从日本回来的?”
冷萍有些语塞,仓皇着道,“我也一直没见到他,秘书总是说他不在……”
“福叔当年犯的什么事?”许如珠道。
“当年呀……就是筹建彩虹堂时,需要找银行贷款,因为数额巨大,银行那边一直不肯。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叫杨朝华的,说是能帮上忙,你福叔和他走得很近,那人我也见过一两次……”冷萍微蹙起眉,仔细回忆道,“后来有个女人把这个杨朝华给举报了,说他收受贿赂,违规发放贷款。杨朝华被查,你福叔也跟着被牵扯了进去。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你福叔开了一家酒庄,一直在帮杨朝华洗黑钱……”冷萍直起身,“事情一开始是因为彩虹堂的贷款而起,也许淼儿便因此认定是许家害了他爸爸……如珠,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放心!真的只是误会!”
许如珠轻轻一笑,“误会?这么大的误会呀……”这误会竟然令他一举抛弃一心培植他的老东家另起炉灶,偏偏还挑在她先失父亲再失母亲的时候,他甚至还搭上了一场婚姻。
许绍雄令他年少失父,饱尝痛楚,他也要令许绍雄最爱的人承受十倍煎熬。
“对不起,如珠……”冷萍泪光盈盈。
许如珠道,“萍姨,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她站起身来,“对不起我的,是沈浩淼。”她掏出一张钞票搁在桌上,“我先走了,萍姨,再见。”
一走出咖啡厅,许如珠的眼泪就下来了。
前行一百米便是公交站。她匆匆把泪水擦干,深吸一口气,很快便站在了等候公交车的行列当中。
车子终于姗姗来到,许如珠的脚刚踏上车厢,冷不防被身边的一个男人狠狠一撞,她站立不稳,直接摔下车。
没有人理会许如珠,甚至有人嫌她挡了路,斥道,“让开啦!”
一只手突然强有力地把许如珠拖起,“起来!”
许如珠抬起头,眼前的男人正微皱着眉,有些发怒地瞪着她,“天大的事也别在大街上哭!更何况不过是挤个车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许如珠定定神,努力笑了笑,“谢谢,不用了。”
男人审视着她,“没事吗?”
许如珠又是一笑,“没事。”
男人微一犹豫,取出一张名片递过来,“你脸色不大好,要是不舒服的话,就来找我。我叫江洋。”他微微侧过身子指指附近的大厦,“看到了吗?中山大厦,我的诊室在九楼。”
许如珠很客气,“哦,江医生。谢谢,我很好。”她转身就要走。
江洋叫起来,“喂……”他态度强硬地把名片塞到她大衣口袋里,“还是收下吧。这是礼貌,不是吗?”
许如珠无奈,“好吧,再见。”
许如珠放弃了乘车的打算,朝着钟容容家走去。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大约十站路,走走也好,或者可以让头脑更为清醒与理智。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钟容容的电话追了过来,“怎么还不回来?”
许如珠答道,“很快。”
钟容容有些犹豫,“如珠……”
“嗯?”
“没事。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你回来后自己煮点面吃,锅里我熬了汤。”
“好。”
脚有些疼,许如珠四下里看看,这条街真让人眼花缭乱,她好生看了一阵,才找到一间小酒吧,于是信步走了进去。
酒吧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小,且装修得十分华丽,灯光晦暗,大约时间还早,客人并不多。
许如珠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服务生立刻上前拿走桌上花瓶,递上酒水单子。
许如珠并非真心想买醉,她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可是若不喝一点酒,心头的痛便太过清晰。
两大杯啤酒下肚,心情好了许多。酒吧里的人渐渐多起来,音乐热烈,红男绿女们挤在舞池里东摇西摆。有人凑上前来,笑着邀请许如珠,“美女,喝一杯?”
许如珠很是爽快,“好。”她率先把酒喝光。
男人眼睛一亮,“好!爽快!再来!”男人主动为她把酒斟上。
许如珠笑,“来!”
男人大笑,“来来来,去跳舞!”男人握了她的手,直往舞池里去。
真好。酒意微薰,音乐激情。许如珠在狂歌劲舞中几乎遗忘了自己,只听到鼓掌声,口哨声,起哄声。
灯光突然尽数熄灭,劲爆音乐换了温柔旖旎的,许如珠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落入一个熟悉的怀里。
男人凑到她耳边,“你倒玩得很开心呀。”
“呀,沈浩淼!”许如珠嘻嘻笑起来,伸出手摸摸他的脸。
沈浩淼手上微一用力,许如珠便倒在他怀里。他勒得紧,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如珠站在公交车站等车时沈浩淼已发现她。他微眯着眼,平静地看着她,她摔倒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他虽然没有看到她的泪,但是他知道她哭了。
有人扶起了她,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点。看到她收下了人家的名片,他又怒意顿生。
沈浩淼丢了车,不徐不缓地跟在许如珠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豪爽得像个男人似的喝着啤酒。
沈浩淼半搂着许如珠走出了酒吧。室外的冷风一吹,许如珠清醒了一些,问,“去哪儿呀?”
沈浩淼扬手叫出租车,粗鲁地答道,“回家!”
疾驰的出租车应声停下,沈浩淼把许如珠塞到车里,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许如珠微眯着眼,看着沈浩淼,可怜兮兮地道,“可是我没有家了……”
一下出租车,许如珠就吐了。沈浩淼猝不及防,被吐了一身。沈浩淼伸手一抄,直接把许如珠抱上楼,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了浴室里。
沈浩淼腾出一只手打开莲蓬头,温暖的水流瞬间喷洒开来。许如珠一惊,睁开了双眼。
沈浩淼再次将许如珠抱起,放到浴缸里,自己也脱了衣服。许如珠警惕起来,“干吗?”
沈浩淼扫她一眼,淡淡地道,“你吐了我一身,就不让我洗个澡?”
许如珠像是此刻才看清是他,喃喃道,“沈浩淼呀。”
沈浩淼靠近她,“要不然你以为是谁?”
许如珠的身体在水波下一览无余,沈浩淼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揽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凌晨时分,许如珠蓦然惊醒,窗外天光渐明,她惊恐地打量着四周。沈浩淼自阳台推门而入,冲她一笑,“你醒了?”
许如珠呆呆地看着他,轻声发问,“我是在哪儿?”
“傻孩子。这是咱们家。”沈浩淼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替她拨开颊边长发。
许如珠轻声笑了一下,“咱们家?”她拨开沈浩淼的手,顺手拿过桌上台灯,没头没脑地冲沈浩淼砸过去,“是你毁了彩虹堂!你毁了我的家!”
沈浩淼并不躲避,台灯恰巧砸中他额际,顿时渗出血迹来,“不是我。如珠,我告诉过你,你爸爸一直想进军房地产。我提醒过他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一意孤行。”
许如珠冷笑连连,“月亮城又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你没有利用彩虹堂?你根本就是狼子野心!”
“彩虹堂眼看就撑不住了,就不许我为自己留条后路?我熟悉这一行!我做错了什么?”沈浩淼道,“我离开彩虹堂,是你爸爸亲自点的头,亲自签的字。如珠,理智一点。”
许如珠胸脯起伏,良久才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哄我爸爸的,也许就像哄我一样。房子被查封时,你那么巧一声不吭地就去了日本……”
沈浩淼道,“房子查封的事我找过人,对方答应我会缓和一段时间,家里发生太多事,我想晚一点再告诉你,没想到对方突然变卦……这事是我不对,这么大的事,我没在你身边……”
许如珠往后退了退,伸手拉一拉被子,心灰意冷,“一个电话也没有,回来后也……”
沈浩淼迟疑一刻,才道,“如珠,我是男人,我也有我的自尊。你……”他像下了狠心,继续道,“那天晚上,半夜里,你说起了梦话……如珠……”
许如珠睁大双眼,结结巴巴地问,“什么……梦话……”
沈浩淼注视着她,“你叫的,不是我的名字。”
他声音很轻,落到许如珠耳里,却似晴天一个响雷。许如珠本能地叫了起来,“不可能!”
沈浩淼不作声,只看着她,目光中似有隐隐的悲伤。这样的眼神一下子就把许如珠打倒了,她突然不敢确定,或者自己真的叫了宋锦和的名字,毕竟他曾是她生活里唯一的重心……
“所以……所以你故意把我晾在一边……”许如珠轻声道。
沈浩淼轻轻把她揽于胸前,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许如珠没有挣开他。
“我们是夫妻。”沈浩淼加重了语气,“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绝对有找我算账的权力。我一直忍耐着,跟自己打了个赌,看看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结果你没有……最后还是我来找你……”
许如珠眨眨眼睛,视线模糊了,“对不起,沈浩淼……”她小声呜咽起来,“我怕……”
“还有这套房子,是用你的名字买的。你二十二岁生日时,我买下它想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希望从今往后可以和你一块儿等待日升月落,但那天你告诉我,你恋爱了……这是属于你的房子,你的家,如果有一天,一定有一个人要离开,那也是我,而不是你。”
许如珠的泪滚落下来。
“是我做得不够好……别哭,如珠……”沈浩淼轻声低语。许如珠微微侧过头来,主动吻上他的唇。他立刻揽紧她的腰,狠狠地加深了这个吻。
“我很想你……”沈浩淼低声道。许如珠不作声,微微挺起身子,以便与他的身体更为贴近。这小小的示好让沈浩淼欣喜若狂,不由分说便伏上身去,把自己置于她两腿之间。许如珠脸色潮红,微睁了双眼看着他。
“我要你自己给我……”沈浩淼咬着她的耳垂。
许如珠听清楚了,眼里闪过一抹羞赧。沈浩淼期待地看着她,“好不好……”
许如珠咬紧下唇,手伸到沈浩淼腰间,用力往下一拉,自己也随之挺起身体,完美无缺地将他悉数容纳。沈浩淼像是得令的将军,立刻百般骁勇地激战起来。
误会冰释,许如珠唇角露出一朵满意的微笑,幸福地向他完全地绽放自己。
他们纠缠许久,窗外天光大亮,天气意想不到的明媚。许如珠困得不想动弹,沈浩淼恋恋不舍地亲她一下,说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可得起床了。今天还有好多会要开。”
许如珠一听,立刻弹了起来,“我也要起床,我要去上班!”
沈浩淼笑盈盈地看着她,问道,“工作室最近怎么样?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比如借点资金周转什么的,你可以给我打借条的!”
许如珠骄傲地扬一扬下巴,“哼,别取笑我,我一定靠自己好好做出一番成绩来让你瞧瞧!”
沈浩淼大笑,“好。我等着。”他轻轻拥抱一下许如珠,“加油,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