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柏寒凝着眉，望向凌霄子愈加苍老的衰颜，斟酌道：“徒儿求师傅保重自己，勿要再自苦！”
凌霄子抬起眼，细细的看着这个陪伴了他大半生的徒弟。
幽幽的往事，此刻历历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相逢亦是在少年之时，那是的自己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亡城首席弟子。
那日，天气微云，凌霄子在后山练气，有感身后目光，于是一个旋身气指，怒道：“谁！？”
于是那时还是少年的柏寒，若一片云阳自树后显了出来。
他穿的既是简朴，一看就是山下小户出来的孩子。
只那一双眸子闪的晶莹，若凝有寸寸灵光。
“为何做些偷窥的鬼祟行为！”那时凌霄子年少气盛，才高自负，看到不过是个寒门所出的俊朗少年，于是语气有些强势。
少年柏寒的棱角深刻，他一脸古铜的肌肤，让他看起来有不属于少年郎的阳光健硕，他没有犹豫，坚定的道：“我要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他在那时，居然笑了！他是亡城的首席弟子，也是仙师钦定的下届掌门，慕名而来欲参拜他的人如同过江之卿，却没有一个似眼前的这个少年一般直接坦白。
他于是问：“你为何想拜我为师！？”
他不过是想想听听自这样一个少年人口中说出歌功颂德的赞扬之语，可是那个卑微的少年却扬起不屈的头颅，直言道：“我想要的，不是你这个师傅！而是亡城弟子这个高洁的位子！我想要得到众人平视的目光。”
他从惊疑中，从少年柏寒坚决的眼光中，终于明白了他之所求。
他是个出身不够高贵的人，在修仙门派中自然被很多人看低。
他想要的是亡城弟子的高贵身份，而不是自己这个师傅。
“你觉得，我为何要答应你呢！？”他问的戏虐，那是的自己只是对少年郎好奇，甚至存着戏弄的成分。
少年柏寒的表情有些窘迫了，他单膝而跪，恭敬的垂首，切道：“求你收我为徒！”
“你走吧！”那时的自己是极其自负的，自小而来的熏陶教育，使他心中亦是对寒门少年的求告不耐：“我不可能会收你这样的人为徒！”
“我要怎样……”少年柏寒的眼底写满决绝：“要怎样……你才肯答应收我！？”
“除非下世投胎，否则绝无可能！”他不过一句戏言，甩开绣袍就要御风而走。
却没想到那个叫柏寒的少年居然会那般的死绝。
他握出一把匕首，就要向自己的心口割去。
“你疯了！”他急忙拍掉少年柏寒手中的匕首，心中写满震惊，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这个少年这般渴求得到尊重，这般渴望与天下修仙者平起平坐！？
少年柏寒跪首，将头埋在地上，并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只听他不住的低哑的切道：“求你收我为徒！”
他那时的心情，没有语言可以形容。这样一个执着的少年带来的震撼，是他没有遇到过的！
他佩服少年人这样的心智，他却不甘就这样被胁迫，于是他冷道：“我可以收你为徒，但是，你永远只是我手下最低级的弟子，直到你以你的能力打败我的那一天为止！”
他原意是这样羞辱的一句话，听在少年柏寒的耳中却如天降甘霖，他不住的叩首，千万次不厌倦的喊他‘师傅’‘师傅’！
没有语言可以形容这个少年在这一刻带给他心头的撼动。
自那日以后，柏寒便日日随在他身后，暮鼓晨钟，雷打不动。
柏寒的灵修不及其他弟子，于是他就加倍的练习。
他的法力比不上名门之后，于是他就拼命的研读。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改变了凌霄子对寒门之后的冷鄙眼光。直到今日他依然庆幸，能收这样一人为徒。
一切往事如风花，凌霄子到了今日回想曾经一切，只觉对于这个徒弟，有太多的对不起。
他年轻时极看重门第，对御君清和卫灵犀这些后一辈的晚生弟子名门之后，倾注太多心力，只是一味的忽视柏寒。他本是入他门下最早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用真心去善教过他，甚至在他当上亡城掌门后，当着一众新晋弟子的面，直斥他是这个亡城最低微的弟子！
后来的一切，他注意道柏寒的努力，对他稍有改观，却还是打心底的看不起。
只是一切都是上天缘机开的天大玩笑，他心上看重的一切，都在伤他，却只有柏寒还依然不移不变的守在他身旁。
也许人便是这样，直到一切往事烟尘散去，才想召回当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