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寒雨将满山红叶洗得红艳艳的,令人陶醉。荒凉的山神庙年久失修,早已断绝香火。神坛歪斜,神像倒放,尘土堆积数寸,也不知多少久没有人来过了。王君琦伸手推开山门,尘土飞扬,呛入鼻息,不由得喷嚏连连,十六的月亮格外圆明。月光透过破露的屋顶射进神庙,落在地面。
王君琦心道:“大哥约我到这种不摭风不避雨,人迹罕至的鬼地方,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门外沙沙响起脚步声,让人立时警觉起来,自然而然地感到一股杀气接近。难道还有别人?王君琦手按剑柄。两扇庙门被人一脚踢开。
谢无珍高声喝道:“王君琦,你给我滚出来!”
一听是大哥的声音让他放松警惕,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哥如此气恼。跃出门来,道:“大哥!”
谢无珍道:“拔出你的剑!”
王君琦被喝得愣住:“大哥!”
谢无珍重复道:“拔出你的剑!”
王君琦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生气恼火?”
谢无珍铁青着脸,借着月光,别提此刻有多难看。咬牙切齿地道:“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自己不清楚吗?亏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认贼为父!胆敢与独尊教勾结!陆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认他为父,我们兄弟没得做了!我寻他不到,父债子尝,就先拿你开刀!以解我胸中多年来的愤恨!”
王君琦叫道:“你误会了!大哥!事情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谢无珍咬牙道:“误会!你不用狡辩了,也不用再欺骗我。陆海群将你从采云山救出,你敢说他与你毫无牵连?你与那两个异族败类在一起对不对?不要以为戴上了面具就没有人能认得出你。你的一举一动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拔出你的剑,出招吧!”
王君琦辩解道:“陆海群收我为义子,可我没有叫他一声爹呀!他的确救了我一命,拉我入教,他这么做是有目的有阴谋的!陆海群的用意是要让天下人背弃我,让我没有回头之路,死心塌地的跟随他。大哥!你是我大哥!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直以来我都是身不由己,糊里糊涂的进了人家的圈套!大哥!你要相信我!”
谢无珍点点头道:“那你告诉我,陆海群现在人在哪里?”
王君琦道:“陆海群武功深不可测,就算你我兄弟二人连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大哥,你要冷静,不能白白地去送死!”
谢无珍厉喝道:“他在什么地方?”
王君琦摇头道:“我不知道。”
谢无珍双目瞪视着他。王君琦道:“我真的不知道!”
谢无珍道:“那么陆贼的老巢在哪里?”
王君琦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谢无珍怒道:“还说没有归顺独尊教!”
王君琦无奈地叫道:“大哥!”
“住口!我们兄弟从今以后恩断情绝!你走吧!”
王君琦上前拉住谢无珍的衣袖叫道:“大哥!”被谢无珍用力甩开。
“下次再见面,我们就要以刀兵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
王君琦道:“大哥请你相信我!我就只有你一个兄弟呀!”
谢无珍厉声道:“滚!再不走,我可要改变主意了!”手中麒麟剑铮铮而鸣,煞气难挡!
王君琦见状道:“虽然你不认我,但你仍然是我的大哥。你……多保重!”王君琦的心情沉重似铅,走了几步停下,回首叫道:“大哥!”谢无珍狠下心来,背转过身去。王君琦挥掌劈断一株古树,悲叹一声,举步离去。
王君琦刚刚走,不知何处窜出一群武林人士。他们大嚷大叫:“王君琦那小贼呢?不能让他逃掉了!大家仔细地收!”
谢无珍懒得理睬这些人,即要走开。被一个中年黄脸儿大汉叫住,“这位不是梁大侠门下吗?我认得你。大家都过来,这位是人圣门下的谢少侠。王君琦这败类一脱离采云山,想必剑圣传人谢少侠是当之无愧的了。三大剑圣合而为一,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到那时谢少侠可就真正地天下无敌了!”
谢无珍心情奇差,转身要走开,又被此人拦住。“不知谢少侠可见过王君琦这小子?”
谢无珍道:“人已经离开了。”
那人道:“逃了?是呀,他怎么可能是谢少侠的对手。不过说起来你们还是手足兄弟呢。”
谢无珍怒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入了邪教便是我的仇人!”
那人道:“是呀,划清界线是好的。不过这条界……是条阴阳界!”话落,此人拇指扣动机关,无数寒芒从袖中激射而出。
谢无珍意志消沉之下没有防备。如此近距离,就算是神仙也在劫难逃。谢无珍欲举剑还击,却连剑也抬不起来!不由得大骇。
那人笑道:“没有人能逃得过我们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当年你父亲郡南大侠,就是中了这种毒而死在乱箭之下!”
谢无珍心道:“枉我一身武艺,却死在这群卑鄙小人手中!死有何足惜!何足惧!但我大仇未报,有何颜面到下面去见忠伯与我的娘亲?”由惊骇转为悲愤。愤怒地吼叫起来,声震霄汉!
王君琦听到这叫声,骇然心惊,急速回头。这一声叫喊,让王君琦想起九玉宫寻母未果,叶心身死,离开九玉宫后满腔积怨无处发泄。刚好那时一少年的仰天长啸,好似在发泄着与他同样的积郁。难怪与谢大哥见第一面时就觉得两个人早已很熟识。
那黄脸儿汉子道:“真是可惜了你这一身好功夫!不要指望有人来救你了。你的好兄弟已经被你赶走,此刻已去得远了。这笔糊涂账又会记在王君琦头上,这小子还真是倒霉,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一直都是我们左使大人的关照,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真像都清楚了,你也该安心地闭上眼睛上路吧。”说着推倒谢无珍的尸身。
同时王君琦暴喝一声:“畜牲!”一脚踢在此人胸口上,那人平飞出数丈,连惨呼声都没有发出来,摔落在地动也不动,去见了阎王。
王君琦抱住谢无珍的尸身,连声大叫:“大哥!大哥!……”
谢无珍身体渐硬,哪里还有回应?在他死不瞑目的眼角间,滑落最后一滴泪。众人一见大事不妙,四散逃开。
王君琦抓起谢无珍的剑,道:“大哥,我给你报仇!”他持剑在手,还是不太会用。旋风旋起落叶,一剑挥出,落叶四散开来。逃得慢的当场被刺破喉咙,气绝身亡。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杀死他们的不是无形剑气,而是有质的红叶。逃得快得,吓得两腿发软,连滚带爬地没命地逃。王君琦这功夫虽霸道,但颇耗真力,远距离,便失去了效用。所以他对敌多半是将叶片以暗器的手法打出。此刻他气结胸臆,无法宣泄,非要用谢无珍的剑将其劈成两半不可!哇哇怪叫,提剑追下。
群寇见逃不过,掉转回头反扑上来。王君琦双目血红,挥起宝剑直杀得全身是血。他杀发了性,收手不住,在树木上乱劈乱砍一气,直如疯了一般。
突然他停下喝道:“出来!”猛地回身横扫一剑,那株树木应声而倒。一彩衣女子慢慢站起。王君琦剑尖指着她的粉颈,脱口而出:“一一!”
一一紧握剑柄颤抖地问道:“你杀了他?”王君琦看着手中带血的麒麟剑,手一软,宝剑落地。
一一道:“为什么你浑身是血?为什么无珍的剑会在你的手上?”
王君琦慌了手脚解释道:“不是我!”
一一怒道:“我杀了你!”宝剑出鞘向王君琦疯狂砍杀!
王君琦抓住她持剑的手道:“我没有!大哥不是我杀的!”
一一悲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把我也一起杀掉吧!你满手血腥也不差我一个!”王君琦放开她,一一一得自由马上又与王君琦拼命。
王君琦左右躲闪夺下她的剑,用剑指向她吼叫道:“大哥不是我杀的!”
一一挺起胸膛道:“你认贼作父,杀人无数,现在连兄弟也不放过!加上我一个也不算多!你动手吧!否则但叫我一一有一口气在,我决不放过你!”
王君琦怒道:“你再说一次!”
一一道:“再说一次又怎样!亏谢大哥那么信任你,为了阻挡王大侠射杀你的剑,而被人圣一棍一折地打了四十多棍!他不相信你认贼作父,亲自下山来质问。我劝他说你人性大变,不能一个人孤身前来。他怕我告密引来武林人士伤害到你,将我绑在客栈!而你!而你却狠心地杀了他!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这杀人凶手!还不动手!还等什么?”
王君琦丢下剑,来到谢无珍尸身旁,双膝点地痛哭失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