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神医道:“对了,不可以找帮手。你亲手拆的房屋,就要亲手建起来。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了。”神医吩咐小童将谢无珍安至进药堂。
王君琦拉着金针神医道:“你还不如打我一顿,来得痛快呢。”
金针神医道:“不行,那太便宜你了。你可说过的,甘愿让我任意处治,大丈夫说过的话可不能言而无信。”王君琦听他这么说,只好认命。金针神医道:“我要进药堂医人了,你不能进来在外面等着。”王君琦只有看着他进去。
金针神医把过谢无珍的脉像又看看他的脸色。道:“奇怪,奇怪!”
谢无珍问道:“有什么奇怪?我还能站起来吗?”
金针神医脸色一变道:“这是什么话,我这名号难道是胡乱加上去的吗?我奇怪的是你小小年纪竟有一个甲子以上的功力,这岂不是奇哉怪也?外面那混小子是因为有一段奇缘异遇,你不会也有吧?”
谢无珍道:“这一甲子的功力是我的大恩人传给我的,他因此力歇而死。他用一生的功力助我复仇,而我却没有亲手诛灭仇敌,此乃毕生之遗憾。”
金针神医点点头,道:“我就说嘛,你有神功护体,早已百病不侵,不当如童儿向我所述说的那样虚弱。此外虚之像当是心魔所制。如今看来你的精神不错,正当恢复之中。想是你与那六鬼相搏,激起求生意识,如此甚好。”
这时小童进门禀报:“师父,求医者已在门外排队等候。”
金针神医道:“今日天色已晚,让他们明日再来。”小童领命而去。
谢无珍道:“前辈,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
金针神医道:“说!”
谢无珍道:“说出来您老不要生气。”
金针神医道:“王君琦那小子骂我时,我可有生他的气?心平气和才是养生之道,说吧。”
谢无珍道:“神医为何只顾下棋私乐,而不顾他人生死?病者即有求于神医,想必便是世上难医之顽疾,万一他们……”
金针神医道:“这个我自有分寸。病不一定非要用药才医得。而且那霹雳六鬼向来作恶多端,好容易有人出面整治他们,我何必出来横插一手?如果不医六鬼,将他们冷落一旁,你想想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此事是你自己亲身经历的,不用我再细说。”谢无珍点点头。金针神医道:“至于其他人,小童已经将他们的情况症状详细传述与我,不能明医,只有暗中在茶点中做些小手脚。再者我这医谷中……我这医谷中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谢无珍歉然道:“是晚辈错怪神医了,请神医原谅。”
金针神医道:“不要紧。这种事是常有之事,已经见惯了。”
谢无珍道:“晚辈有事想肯求神医。”
金针神医道:“是关于王君琦吗?你先顾好自己。”
谢无珍道:“义弟莽撞闯下这样的大祸来,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做兄长的怎么能看着不管。请神医将我留下,待我腿伤愈后请允许我与义弟一同给神医建造屋舍。”
金针神医道:“我留下他是有用意的,你不知道他身中奇毒吗?”谢无珍从不曾听王君琦提起过,整天见他没事人一样,原来他的身体……
金针神医道:“这件事不用说你不知情,就连他的父亲,他身边所有的人也都不知,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不知忍耐了多少年。若非机缘遇见了我,这件事只怕要瞒到他毒发身亡为止。他不但将此事隐瞒,就连我要医治他,他也不肯接受。我曾受人之托,非要将他医好不可。只好借这件事将他留在谷中,再想办法一点点化解他体内之毒。此事你只当我从没提起过,不能让他有所觉察,否则就留他不住了。”
谢无珍听罢,要起身相谢,被金针神医按住:“你要做什么?不能乱动!快躺下!”
谢无珍道:“我要代王君琦谢谢您的大恩,请受我一拜!”
金针神医按住他道:“你快躺下吧,话真是越说越多。等你的腿好后,我再接受你的谢意不迟。你的腿已经有新肉长成,得打碎腿骨,重新结合才行。你先睡一会儿吧,不会很痛的。”说着给他喝下麻药汤让他睡下。
金针神医从药堂迈步出来,在门外久候的王君琦马上过来问道:“怎么样?我大哥的腿没事了吧?”
金针神医道:“你不相信我,也不应该不相信我的黑玉断续膏!”
“真的”王君琦几乎要跳起来,高兴得要为此狂呼,好像医治的是他的腿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王君琦要照顾不能下床活动的谢无珍,还要在工匠师父的支配下,将屋舍拆了盖,盖了又拆。和的泥巴不是太稀就是太稠。一个月后谢无珍已经能够扶着拐杖下地行走。提起当日来,谢无珍少不得要怪他鲁莽,不识好歹。王君琦只好硬着头皮听着。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这一个月下来也学会不少粗重活计,算是得到了教训。两个月过去,谢无珍的腿已经完全康复行动自由了,而王君琦的工作还是一无进展。
采云山派了人来接谢无珍上采云山。谢无珍不舍得走,虽然他帮不了王君琦什么,但至少可以陪他聊聊天解解闷。王君琦自然更不希望他走,神医的弟子们没有一个不对他疾言厉色,嗤之以鼻。谁让他辱骂人家师父,拆人家的房子来的!谢无珍一走,恐怕就没有人陪他聊天解闷了。
他不愿意让谢无珍马上离开自己,嘴上却说:“快走吧,马上在我眼前消失!也好让我的耳朵清静一会儿。这样一来,就少一个人在我身边说我的坏话,来教训我。记得见到了师父,不许揭我的短。还有,师父教你的绝招不可私藏!将来见面的时候要一招不露地教给我。”
谢无珍道:“君琦,你真的很想让我走吗?”
王君琦道:“陪着我有什么好?让我将你打出谷你才相信吗?”
谢无珍明知他说的是违心之言。但留下也实在帮不了他。而且一直受到未见面的伯父的关爱,真的很想一睹其音容风采。王君琦只能恋恋不舍艳羡地将其送出谷外。
这一夜王君琦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睡,坐在树枝上对着朗月繁星拿出洞箫来,曲音悠扬地在谷中回荡。吵得金针神医与他的弟子们一夜未合眼。他毒性发作时,每一次神医都会在他身边,想让他开口向其求助。王君琦痛苦得身外无物,根本没办法理会他的存在。
金针神医道:“我已经研制出一种药,虽然不能解你体内之毒,但可以缓解你的痛苦,你要不要?要的话就开口求我。只要你一开口,我马上就给你。”王君琦看不惯他自得的神色,用泥巴打他,更不会乞求他的怜悯与施舍。
有一次毒性刚要发作,金针神医又来打扰他,道:“现在我已经有了完全可以解治你体中之毒的方法……”不等他把话说完,王君琦一头钻进温泉中,一浸就是一个时辰未露面。害得金针神医还以为他溺死在水中,组织弟子们拿东西去打捞,让大家白白紧张一场。
近冬时蒋玉派人送来御寒的白裘,王君琦不肯收受,叫来人送回去,宁可穿来时的单衣。凤儿托人送来书信与衣物,他美得好几天没睡着觉。只顾吹箫,金针神医也跟着大受折磨不得清静。
寒冬时房屋无法再建,金针神医也不肯放他出谷。金针神医留下他的居心,他早已明了。谷底的温泉可医百病,驱百毒。谷中奇花异卉释放出的清新空气可延年益寿。再加上神医在他茶饭中做出的手脚,已在不知不觉间将其体内之毒控制。虽然仍旧时时发作,但已不如以前那样折磨得他死去活来。那位张夫人就是不药而愈,神医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此处虽好,却决非久居之所。若被仙子发觉,随缘谷必会招来血光之灾。尽管没有懒惰之心,但他实在没有干这活的本事,完工时已是第二年的三月。
神医设宴相送,问其欲往何处,王君琦这时才赔礼道:“都是君琦年少无知,性情难以自控,失手砸烂了神医的仙寓。若非如此,我早就杀上采云山与人圣一决高下。”他口没遮拦的出言不逊,但与之先前相比对神医的态度口气和缓客气得多了。
金针神医心道:“难怪你拜师十年却不上山习武,原来是心中不服!看来你上了采云山也少不得苦头吃。”与他相处几个月,他的性情也大致上了解个透彻。当下言道:“人圣德高望众一统天下,小兄弟难道不知树大好乘阴,有这样的大靠山,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他人想求,未必求得来。”
王君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吹捧我师父。”
金针神医道:“看看,还不是认了?别嘴硬了,上山好好学本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到时少不得老头子也沾沾你的光。”
王君琦道:“我与梁伯伯击掌为盟,有十年之约,我若败必投其门下。十年之期已错过,是我失约,自然不得已称他一声师父。他采云山有什么了不起!不喝了,也不知我们几时可再见。上得山后梁伯伯未必会放我下山来瞧你,后会有期。”他说不喝就不再饮,一推桌案抓起行囊大步出了随缘谷。
神医暗思:“难道说王剑圣不传他功夫,他为了这十年之约,而与那神秘女子习得武功,甘愿受她摆布与利用不成!”隐约觉得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