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空成为拥有你唯一条件,我又醉————
---有什么愁需要你借酒来浇吗?
---没事。
---那我来猜猜,嗯……你是在恼我?
---你有什么可让我恼的?
记忆的碎片,如同散乱在脑海中一片又一片的落叶,分不清脉络,也辨不出轮廓。两世的记忆混乱地充斥于梦境与幻觉,将她本就不多的精力消耗殆尽。
杯中的雪酿还是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清甜,散发着千年未变的幽香。月下的蝴蝶杯晶莹剔透,随着她皓腕轻舒,窗前一时间波光摇曳……
愿似这世间仅剩一只的蝴蝶杯,不再各自单飞……
风离,你送这只杯子来,是要让我记起那些不该忘却的东西吗?
她原本是记不得了……所有的东西像被压缩封存在脑海最偏远的一角,只偶尔的出现在梦境里。而这只杯子……仿佛一把钥匙,开启了她沉寂千年的记忆。
他拥着她倚在窗边,喂她喝下他熨暖的雪酿,月光洒满他们的全身。他会描过她敛起的眉,用暖暖的手捧起她的脸,会亲吻她不小心落下的泪……
剑修啊,你可知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你可知我已经成了你名正言顺的妻?你可知这一世我还要拖累你?你可知当我饮下那杯毒酒,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
“不要再喝了。”将她握在手中的蝴蝶杯拿过,他替她饮下那盏微凉的酒汁。在她的耳边簪上他新摘的桃花,满意的看着她不知是因为微醺还是被桃花映出的粉色双靥。“早些休息吧。”
“不醉,又如何休息呢?”她想要回自己的杯子,却被他拿的远远的。“世修……”
“那就让我先醉了吧。”他饮尽杯中甜酒,哺入她的樱唇。比起所尝美酒,他更爱她的香甜。
“唔……世修……”讶异的并不是他这突然的举动,而是他一如前世的深情。
“为什么会这样呢?映雪……为什么看见你饮酒会让我这么的心痛呢……”在她的耳边轻喃,他不懂这份熟悉的亲昵究竟源自何处。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为什么他们都不能逃离这宿命的轮回?“剑修……你能原谅我么……”
剑修……这是他的名字么……
---公子……
---剑修。
---什么?
---我的名字……你呢?
---我?……哦,素雪……
记忆如同闪电划过,顿时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所有的梦境,幻觉,甚至恍惚时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片断,此刻悉数汇聚起来,渐渐显现为他眼前这张苍白憔损的面容……
“素…雪……你是素雪?!”他不敢相信的轻轻推开怀抱中的她。细细的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曾经因他而明艳的面庞……
“我是素雪啊,剑修……”能再听他唤她的名字,她知足了,死在这一刻也知足了。
一行泪顺着他抚摸的手指无声的滑下,烫伤了他的指,也烫痛了他的心——
素雪啊,我竟现在才认出你……你会怨我么?
将她重新纳入怀中,他收紧了双臂。“睡吧,你累了……”
睡吧,我不会再松开我的手。哪怕死亡或是宿命的捉弄,哪怕时间或是空间的变换,我都不会再放开——
“嗯。”她安心的依进他的怀抱,沉沉的跌进那不知是记忆,还是梦境的睡梦里。
雪园里似乎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风离就这样看着他一幅又一幅的画下去。没完没了,没日没夜——荷心亭里的,夭华亭里的,窗边的,莲池旁的,桃花林里的,饮酒的,抚琴的……不吃不睡,不眠不休的,他就这样画着。
趁他一心只在画上,他出手点中剑修的大穴,再招来轻绒她们把他扶去休息。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这样下去,即使是功力深厚的剑修也会倒下的。
看着仍旧盛开的一池白莲,风离一时不禁感慨良多。好一对痴情的男女!
“公子……”一声清冷纤薄的轻唤,打断了风离兀自感慨的心情。
“姑娘……”出声唤他的竟是一缕透明的幽魂,定睛看去,这不是……素雪?!“姑娘怎么会……”
“惊扰了公子,是素雪的不是。”她歉然的福了福身,“公子可知我为何而来?”
“姑娘是放心不下剑修。”她此时此地向他现身,当然是为了剑修。“只是姑娘为何不向剑修托梦?”
“我……”她不能啊,她不想再牵累他一世。即使是做了鬼,她都不能再见他一面了。“公子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姑娘请说。”她有苦衷吧,即使是化作孤魂也要来这里,来了却隐忍着不去见最想见的人,她该有多苦啊。
“请公子封住剑修的记忆吧。”几乎是哀求的,她强忍着泪说:“让他不再记得我。”
“姑娘……”封住他的记忆?“姑娘可明白这么做的后果?”如果剑修不再记得她,他的确不必再如此的痛苦,只是就这样把她忘了,那他们这段刻骨铭心的情岂不是要永埋尘土,不见天日了么?
“素雪明白,若公子能全我这最后的心愿,素雪也算死的瞑目了。”让他永远的忘了她吧,这样剑修就可以无牵无挂。
“那…就请姑娘放心吧。”虽然可惜,但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公子的恩德……素雪只有来生再报了……”向他深深一拜,转眼消失了踪迹。
“姑娘……”怅然的看着她消失的地方,风离呆立在原地很久…很久……
泼墨中的山水,你画了谁————
我摊开卷轴,人物描写————
厉风展开一幅画轴——这是一幅国画山水,画中所绘的,是一处名为‘雪园’的地方。
雪园……当他踏进映雪位于山上的庄园时,他以为他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可那里不是,那只是她名下一处再普通不过的住处。但那莲池,那小亭,甚至那段短桥……一切都和记忆中的雪园严丝合缝。
那只翡翠蝴蝶杯……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画卷上看似只有美丽的山水,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一亭一阁,一池一榭,一花一木,无不映着剑修与素雪痴情的身影。虽然那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光,却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东西。冷情如他,难得能见证一段世间少有的真情,却无力让它圆满,不能不说是他的遗憾,但恐怕更遗憾的是当事的他们吧。
他曾用一粒亲手炼制的‘忘尘’封住了剑修的记忆,但他却没能让剑修快乐的度过没有她的日子。除了将自己沉浸在没完没了的朝政大事中,他就只剩下雪酿与画。虽然他的画中再没有她的身影,但画中的景却无不是她曾经流连之处。
“风离,你要告诉他们吗?”恒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书房,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随着夜色尽数敛去,此刻的他看来就像另一个人。
“不。”他重新卷起画轴,将它小心的收入了画筒。“没有必要。”
似乎对他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恒戏谑的笑了笑。这一笑显现出他平日里的模样,刚刚那个样子的他一闪而逝,就像错觉。“是没有必要。”因为他们会自己想起。
“要去喝一杯吗?”他拿起画筒,似乎要出门。
“当然,皓已经在车上等我们半天了。”果然料到他的心思,恒有些得意的笑道。
“恒,你不觉得只掌管一家尹氏有些屈才吗?”他这天生君主的才能,如果能涉足政界,前途将不可限量。
“钱够花就好,没必要嫌自己不够忙。”他的钱够花几辈子了,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
“那倒是。”他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入夜后的‘艳’就像一个别有风情的女人,给那些带着疲倦走进这里的人不一样的温存。就像他们眼前这个一身火红衣的女子——
摇酒器随着她火红衣袖的翻飞而优雅舞动,引来客人们一阵阵的叫好。直到她将酒倒进一只高杯,掌声便在大堂里雷鸣般响起。
她就是梅艳,夜色般孤傲冷艳的女子——
“三位先生不来一杯么?”捧着新调好的鸡尾酒,她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艳丽的身姿如同一团火焰,在这光线昏暗的PUB里格外的抢眼。
“殷小姐的酒调的还是那么好。”皓从她的托盘中取出一杯在鼻下轻晃,很享受的细细品着酒香。
“先生恐怕记错了,我姓‘应’,而不是‘殷’。不过没有关系,这里的人都叫我‘艳’。”她并太在意的将刚调好的酒送上,然后礼貌的道了声‘失陪’就转而去招待其他客人。
待她离开,恒好奇的尝了一口杯中暗红色的酒汁。“还真是不赖,”放下酒杯,“不过皓,你觉得这样试探她有意思么?”
“当然。至少我现在知道她并没有记起任何有关‘过去’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他懒懒的举杯敬了敬厉风,“你说呢?”
“现在没记起不表示以后不会想起什么来。”试了试杯中酒的味道,他就放下不再碰。“你们尽管再试,我先走了。”
“风……”
“随他吧。”恒不在意的耸肩,玩味的擎着酒杯,打量着穿梭在PUB大堂里的红衣女子。呵,真有意思……命运似乎将前世这些有纠葛的人都弄到了一起,那么是否意味着好戏就要上演了?“厉风,这个时间在这里看见你还真是不太习惯。”剑修故意抬腕看了看表,示意他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选择医生作为职业,就要有忘记时间的觉悟。”他当然知道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但是那些该死的数据和庄园尽职的医护人员让他不得不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如果打扰到你们,我很抱歉。”说是抱歉,他却没有一丝歉意的表情。
“说吧,我知道你不是无缘无故放弃宝贵睡眠的人。”厉风没那么无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其实很明显。
“你那位新婚夫人的身体,实在是丝毫也疏忽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然谁愿意凌晨一点还要开着车往这山上赶?
“素雪的病……”果然,难怪她总是睡不好,还一直笑着跟他说没事。
听见他改了称呼,厉风并没有多说什么。她记起了,那么他被封住的记忆也该苏醒了。“她应该有跟你说明她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说过。”她说了,但是却将那些本该是很伤痛的东西说得轻描淡写。“那么解决的方法呢?”
“解决的方法?”他倒是想得简单,这又不是什么收购合并的案子,谈个价钱就可以搞定。“没有。”
“没有?!”他知道从厉风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的判断从没有错过,但他还是不信。
“你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世修。”他将带来的画筒交给他,径自翻开医护人员刚刚送来的个种检测化验的报告。“一具被高纯度毒品长时间侵蚀的身体能撑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人,是自然界最为复杂精密的存在之一,它不可能因为财富或是其他物质条件的优越就一定强健。“要不是易氏或者说她自己雄厚的财力,她可能根本就活不到今天。”不是谁都可以维持如此高昂的医护及药物费用,财富从某种程度上还是对她的生命起了积极的作用。
“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他没兴趣跟他讨论医学哲学甚至伦理学政治经济学的问题,他要知道的是他的办法。
“我要告诉你的就是,我只能尽我所能让她活的更久,但她不太可能有痊愈的那一天。”简单说来就是他得有心理准备。“你明白吗?”
“我明白。”只是让他看着她一直这样被病痛折磨,实在是种煎熬。
“那好,我现在要去尽我的‘职责’,如果你怕心疼大可不跟来看。”他是个医生,面对病患时必须是绝对的冷静,摈弃任何私人的情绪才能让他将他的专业发挥到极至。
他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不可能不跟去。“走吧。”
天色似乎比平时亮得更早一些,晨曦的光芒从窗棂透进来时,她将他环抱她的手臂轻轻挪开。
看着熟睡的他,她安心的步出了房间——晚上陪着她折腾,让他睡眠不足了。不想让他看见她身上扎进各种针管的样子,但他坚持要陪着她。好象深怕他不盯着,就会有人多往她身上扎出一个洞来似的。他的疼爱却让他自己更心疼了……
被残留的药物刺激着,她在这种清晨通常是没办法好睡的。索性步至莲池呼吸一些湿润新鲜的空气,稍稍放松一下整晚被治疗折磨的身体和精神。
展开厉风送来的画,她见到并不陌生的风景——画中的,不正是她眼前的一切么?
这是雪园,她不会不记得。而这手笔,是剑修的。
“你该呆在房间里休息。”突然出现的身影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
“你该在去公司的路上。”她缓缓合上画卷,转身面对他。“一大早的来这里,是有什么大事么?”
“最大的事不正是刚刚完成的‘易尹联姻’吗?”将最新的早报摊在她面前,子墨瞟了瞟头条头版的标题,上面放大的照片显得很是刺眼。
“哦?”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你应该去确认一下,‘这件事’是否带来了正面的影响。”
“雪儿……”看她比前几天更糟的气色,他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更不好了。“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倒是想,但是暂时还不能。”她伸出纤指,轻点白莲上新沾的露水,然后将它们弹开,玩味的看着它们四溅到莲叶上,然后翻滚,聚合,重新成为一体。
“你不需要太担心,一切都会按你的计划进行。”他不觉得她还有担心的必要,联姻的成功将让一切都水到渠成。
“往往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子墨。”她收回抚弄莲瓣的玉指,“所以你得留在公司里时刻注意变化。”
“我明白。”他很想再对她说些什么,但瞥见另一个人的身影向他们靠近,于是什么都没有再说。“我现在回公司去。”
“好。”她也看见了,剑修正满脸担忧的朝她走来。
与剑修擦身而过的一瞬,子墨感到心底涌起莫名的敌意。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再回眼看她,发现她正用他从没见过的温柔目光迎接着那个男人。那双靥若桃花般的美丽,她从没有为他或任何人绽放过。而现在,却只为了那一个人……
你细腻触摸有他的一切————
我在你的周围,你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