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雪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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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极尽奢华的总裁办公室里,总裁大人却毫无形象可言的摊在沙发上,一脸谗样的对着酒壶自酌自饮——反正不会有人看见。可正当他如是想着,就有人大剌剌的不敲门不通传的进来了,

“原来你都是这么打理尹氏的。”进来的是世修。

“啊,世修……”一见是他,恒立刻翻身坐起。“你怎么会来?”他不是该在‘雪园’里陪素雪吗?

“素雪担心我不在,你会忙,不,过,来!”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早知道他这么悠闲,他就不会跑来自讨没趣了。

“她多虑了,嘿嘿……”看着脸色渐黑的世修,他冷汗直冒。

“易氏这几天有什么新动向吗?”

“近来并无大的动作。”抹了一把汗,恒小心翼翼的答道,“世修,你如果只是想拆掉易氏的话,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恒一脸满足的拿着小杯品酒。果然还是素雪心地好,一早就派人把封存好的陈年雪酿送了来。

“我倒是想,只不过……”他瞥了眼恒手中的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自拿出一支烟点上,缓缓吞吐。“素雪并不想我插手这件事。”

“世修……”他又在抽烟……真的让他这么为难么?“你不插手?”他不插手才怪!

“你说呢?”掐灭了还剩大半支的香烟,他起身离开恒的总裁办公室。“既然你明白我的意思,就替我把易氏盯紧一些。”

“我知道该怎么做。”将他忘在桌上的车钥匙掷向他,还不忘将未饮尽的酒一口喝掉。“替我谢素雪送酒来。”

轻松的接住他抛来的钥匙,他并不回头的踏出了办公室。

素雪倚在紫檀木贵妃椅上晒着暖暖的太阳,惬意于难得的好天气。然而不速之客往往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破坏她本就不多的舒服日子。

“映雪,联姻的喜讯果然给我们易氏带来了不少的好处,你这招欲擒故纵的确用得妙极了。先前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将那块地出手,原来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见她假寐不语,他自以为他说中了她的心思,于是接着说道,“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和尹氏合作……”

“我现在没力气管这些事,公司里的事你去找子墨就好。”她索性推的一干二净,实在是不想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和这老东西的唇舌上。

“谁不知道子墨那孩子只听你的啊……”谁不知道易氏真正的主事是她?子墨那小子左推又推,迟迟不肯有所动作不是她的授意还能是谁的?哼!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她还太嫩了点!

“子墨是大人了,他自有主见。如果你不放心把易氏交给他,大可以亲自回公司去主事。”瞥了眼他那张掩饰盛怒的老脸,她满腹的恶心。

“我当然放心……”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把持着易氏的大权,他至于要受一个黄毛丫头的气?!

“L.A.的分公司现在怎么样?‘您’管得可还顺心?资金方面如有需要只管开口……”她状似不经意的一问。

“你……”她怎么会知道他在L.A.另外筹建分部?

原本让他们俩进入易氏,一是为了看住他们,二是他们的确有出色的才能。没想到短短数年间,他们竟成了易氏实质上的主人。眼见自己的实权一天一天被他们架空,他不得不想出这个法子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看了出来……

“原来小姐在这里。”厉风不知何时出现,“桃林空气好是好,不过小姐还是需要小心那些花粉。”

“厉先生提醒的是。”她浅笑着拂了拂落在身上的花瓣,“我会留心的。”

“如果易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还是先请回去。”他看的出她万般不愿招呼眼前的‘访客’,于是替她下起了逐客令。“小姐身体虚弱,极需静养。”

“这……那我就先回去了。”毕竟这是这丫头的地盘,再与她多说无益。

见那老东西灰溜溜的走了,她不禁失笑出声。“厉先生果然厉害……”

“我只是实话实说,小姐的确应该回房间去休息。”他不以为意的耸肩,“不然我只好再让世修来劝你了。”

“别别……我这就回去……”原本就是玩笑话,他却说的那么正儿八经……

“原本不该我来说的……只是有些事素雪你还是知道比较好。”他的表情越发的严肃了,“世修想帮你,所以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誓言?”厉风的神情告诉她这并不什么简单的事,究竟是怎样的誓言呢?

“是,究竟是怎样的誓言,还是让世修自己告诉你吧。”他看来并不愿多说,但既然他要对她明言点出,那她就得要上上心了。

“多谢提点,我会留心了。”以袖拂去身上的落英,她缓步离开桃林。

世修回来时,没能在她常在的地方找到她的身影。经过仆人一番指引,才在书房内寻到芳踪。只见她凝视着电脑屏幕端坐桌前,不时翻阅着桌上各样的文件与报表。长发以一支雕功精巧的桃木簪微束着,犹显简练而不失其天然之色。一身白衣仍是衬得她出尘脱俗,只是此情此景下的她不再是那个柔弱的抚琴女子——此刻的她,不折不扣是易氏的主事人。

“剑修,你回来了……”让他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她似乎有些歉然。放下手中的事,她起身迎他。

习惯的将她拉入怀中,他抽下她绾发的凤头木簪,及腰长发刹时倾泻而下……

抚弄着她如缎青丝,他细细把玩她柔软的发梢,却不发一语。

她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做错了。“你生气了?”拉住他拂发的大手,她有些忧心的问道。

将她微凉的柔荑纳入掌中,他沉眸一叹。“我没有生气……”

“还说不气……”她伸手轻点他蹙起的眉心,“我知错了。”略带娇嗔的嗓音撩得他心头一紧。

“哦?”他一挑浓眉,揉揉她没什么血色的双靥。“知错了可要改……”

“如何改?剑修教教我好吗?”她想拉他至桌边,却无奈被他一把抱离地面。“剑修……”

“我知道那些东西难不倒你,你要学会的,”他抱她走出书房,向卧室而去。“是怎样好好休息。”

被他就这样抱至卧室,她却无可奈何。“可我……”

“嘘……”以指点唇,他示意她听话。“我知道你不想我插手这件事,但是,”他轻吻她的额,贴在她的耳边似呢喃般,“我不得不。”

“剑修,你不要……”他不是答应她了吗?还有那什么誓言……

替她拉上被子,他倚在床头陪她。“允许我霸道一次,只这一次。”他的语气亲昵却透着十足的认真,“睡会儿吧,我讲故事给你听……”

“嗯。”在他的拍哄下,她渐渐放松了身心,将刚刚还在脑中盘旋的数据,图表,公文全抛到九霄云外。

“也许你已经知道在我和恒‘仍旧’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没错,我们的身世和前世相比,几乎可以算作雷同。”他缓缓的叙述着,一如千年前的某个雨夜。她静静的依在他怀中聆听,思绪随着他平和温润的声音在回忆中钩沉。

“当我记起前世那些事情,我发现命运似乎有意让一切都变得和从前一样。我不敢说它在捉弄我们,但轮回竟是这样真实而清晰的印刻在我们的命轨里。”他说的没错,当她重新站在这个雪园里,她何尝不是满心莫名的愁绪?

千年是一段难以详数的时光,它足以让沧海数度桑田,足以让雕栏玉砌朱颜尽改,足以让红颜白骨,足以让几世轮回如同回眸一瞬……

“我的母亲和恒的母亲是大学同学,俩人的关系好到可以算作闺中密友。”为什么要让他再次讲述同样的故事?不该是这样啊……“你们女人间不是常流传着一句话么……”他揉着她软软的长发,有些自嘲的问道。

“你是说……‘朋友之间什么都可以分享,只除了男人和牙刷’这一句?”果然啊,似乎有点老掉牙呢。

“就是这一句。不过幸运的是,恒的母亲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同时被丈夫和挚友背叛。”他语气平缓得如同在说别人家的故事,毕竟经历过前世那些刻骨铭心,他的心似乎冷漠得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理解。“他们三个人是乘同一班飞机去渡假时遭遇了空难。所以至死,他们都是幸福的,尤其是我的母亲。”

“能同时拥有爱情与友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当然是最大的幸福。”她的确是幸福的,即使这幸福建立在欺瞒之上。依她之见,恒的母亲未必真的不清楚好友和丈夫之间的事,也许她只是默许了一切,因为她同样不愿意失去爱情和友情。不过这仅仅只是她的猜想,事情的真相已经随逝者永埋地下了。

“那你呢?你也这么想吗?”他故意一问。他要一个确定的答案,这样他才能不顾誓言的做下去。

“连生命都是朝不保夕的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她苦涩一笑,“除了剑修你,我什么都要不起了。”伸手抚上他的俊容,她不无忧伤的说。

“那就都交给我吧,你只要能健健康康的,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将她的手捉到自己的心口,似乎要借她手心的温度来融化心底的寒冰。“对不起,给你讲了这么糟的睡前故事……”

她不以为意的轻摇螓首,“书房的暖炉上我温着一壶雪酿,去替我拿来好吗?”

“好。”他起身步出了卧室。

看着他寂寞的背影,她却只能疼在心里。剑修,选择再续前缘真的没错吗?你可知道我为了不再见你,付出了什么吗?

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

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陪着素雪小憩的那么一会儿里,世修梦见了母亲……他还是刚刚大学毕业的模样,母亲也一如记忆中那么美丽温婉。

“世修,你答应我一件事。”一反平日温柔恬淡的语气,她忽然神色凝重的对他说。

“是。”

“不要进入尹氏,绝对不要。”

“为什么?尹伯父尹伯母,还有恒都很希望我进尹氏去帮他们呢……”他不解,为什么不可以进尹氏?

“你只要答应我……”她并不愿多说,眉间泄露了些许的伤痛。

“是……”尽管不明白缘由,但既然母亲这么说了,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那就好……”似乎是放下了心,脸上的忧色渐渐的散开了,重新布满慈爱而温婉的笑容。“刚下飞机,累了吧?”伸手抚过他的略显疲倦的脸庞,她的眼神如同打量着心爱的情人……

“我不累……”

母亲那复杂的目光在脑海中定格,化作一幅略显诡异的画面,将他从梦中惊醒,心底残留着说不出的惆怅。素雪仍睡在他的枕畔,沉沉的呼吸声让他稍感心安。掠开她额前的乱发,竟发现她的额上绵密的附着一层冷汗。眉心微蹙……她做噩梦了吗?

她的梦境……是另一番可怖的景象——

“你真的愿意如此?”堂上的人不可置信的再问了一遍,暗不见天日的大殿里,让人辨不出其容貌。

“请阎罗大人成全。”一身白衣的纤弱女子跪伏在地,语气坚决。

“宁愿十世早夭之命,为的只是不再见你曾经深爱的人?”痴男怨女他见的多了,在他面前哭天喊地要再续前缘的有,要重新还阳为人的有,甚至宁愿长留地府陪伴身前罪孽深重的夫君的也有……她这是为何?

“是,请大人成全。”她再次叩拜,恳切至极。

“难道此人曾经有负于你?”爱之深,恨之切,不想再见倒也情有可缘。

“不曾。”

“此人乃大奸大恶之徒?”

“非也。”

“那是为何?”

“只是不愿再拖累其一生前途……”

“这……好吧。”挥袖间两名阴差忽至,将堂下所跪女子拖向了投生之路……

“谢大人成全……谢大人成全……”被拖架而去的她,满面泪痕却笑靥如花,那泪却不知是悲是喜……

——剑修,若有来世,我不愿再如此啊……

“素雪……”他轻拍着她的脸颊,试图将她自噩梦中唤醒。见她在睡梦中如此挣扎,他实在于心不忍。

“……唔,剑修……”她缓缓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真实而温暖的面容。

“做噩梦了?”他轻声问道,似乎深怕惊到了她。从梦中醒来的她,看似如一只初生的蝶,那么苍白而纤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立刻碎在他的掌心里。

“嗯……”那不是梦,那是一段本该抹去的记忆。“你一直陪着我?”

“嗯。”爱怜的拭去她额上的汗,他扶她起身。

窗边的陶制小炉上温着一壶雪酿,小火保持着温酒壶里的水温。袅袅的水烟夹杂着清甜的酒香,幽幽弥散在房间里。

熟悉的酒香没能驱散梦醒后的惆怅,她酌满了蝴蝶杯,执起一饮而尽……

没有拦下她的酒,他只为她窗下饮酒的翩然身姿而惊艳。曾几何时,这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着忧伤的身影也只属于他一人吗?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