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我也平静下来。天任抱我躺回床上,说其他的事等睡醒后再说。
除了齐旻,还有钱舸的事,这才是我暴走慌乱的导火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对展璘尉的死一直都有负疚。钱舸的一席话,把我积压许久的情绪推至顶峰,最终破堤而洪。
该怎么办呢?
枕在天任的肩窝上,胡思乱想,不一会,伴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进入了梦想。
傍晚醒来,我把钱舸的事和我的推断向天任叙述了一遍。他并不像我那么激动,眉宇间仍旧平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我问他怎么办,他却说:“不如我拿下武林盟主之位,断了他的念头。”
我急忙打断,说:“不行。钱舸主事明月山庄多年,付出了很多心血。磨剑十载,一朝骤断,他肯定会受不了的。”我担心钱舸会失望,也不想天任插手江湖的事。
他又说:“那我帮他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一偿所愿。”
我急忙说道:“不行。他毕竟还是算计了展璘尉,不能帮他。”
天任看了看我,娓娓道来:“林儿,其实不管怎么处理,你的心里都很难平衡。论资质、实力,钱舸在平辈中数上上人选。即使有一天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也是无可厚非的。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齐旻离家历练时,钱舸一直和他在一起。飞影的组建、行动,钱舸都有参与。而明月山庄的兴盛,齐旻也功不可没。正因为他们二人互相协助,配合默契,钱舸才需要齐旻。”
“他大可以直接跟齐旻说啊,要齐旻帮他,然后再与惊云山庄一较高下,为什么要利用我。”我立马驳他。
他接着说:“这里你忽略了一件事。展傲翔是耶律重元的人,翟门连同振威镖局也是。也许江湖上还有很多门派被辽国收买,只是我们不知道。正常情况下,他们会同仇敌忾,而初展头角的钱舸,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所以他才会抓住独龙门与惊云山庄恶斗的机会除掉惊云,另一面又紧紧拉好齐旻。”
“可是展璘尉是无辜的啊,就因为他是展傲翔的儿子就活该被人算计吗?无论如何,他的死,钱舸要负一定责任。”
“就这一点看的确如此,可是大家都像你这样想的话,那现在就是太平盛世,而非乱世之秋了。”
天任说得很有道理,也许我想得过于单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全的是非,所有人都不能用简单的“好人坏人”来衡量。
明月山庄是后起之秀,惊云山庄是泰山北斗,一个想取而代之,一个想独占鳌头。钱舸和展璘尉交手是迟早的事。只因为独龙门从中搅和,才使钱舸玩了损人利己的阴招。如果正面交锋,展璘尉落败,我就不会像现在那么激动,那么愤恨了。
天任接着又说:“你应该找钱舸谈谈。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视他的想法,不愿伤害他,再加上展璘尉的死,陷于两难。与其胡乱猜测,不如听他如何辩解,你再决定怎么面对。”
听了他的话,我决定找钱舸当面谈谈。
我知道宝宝因为我的自闭,没少责怪钱舸,他甚至连我的房门都没有靠近过。
没让天任跟着,我一个人去了钱舸的房间。他见到我,有些惊讶,望着我,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我打破平静,说:“折腾了两日,你也辛苦了。”
“没有辛苦,林儿,你不要对我那么客气,我们从来都没有那么生疏。”
“嗯。”
“……”
“你没有什么跟我说吗?”
如果换作以前,面对他的沉默,我肯定大发雷霆,不依不挠,而现在却心平气和,等他给我一个交待。
我见他迟迟不开口,接着说:“难道我是不被信任的吗?”
他忙说道:“不是,不是的,只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苦笑一下,说:“虽然展璘尉的死你要负责,但是我告诉自己,要站在你的立场替你想想,即使现在我这样对你,你还是不愿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他凝视片刻,终于道来:“其实……我不像外表那么光鲜。名利双收的明月山庄少主,也只是一只偷生的蝼蚁。”
来之前,我想过千百种他的措辞,却没想到他竟用“蝼蚁”自比。这点让我很是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