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尺长短,儿臂粗细的镔铁长棍,少说也有二百多斤的份量,一般人根本使它不动,可握在黑脸大汉的手中,却生似麻杆儿一根,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眼见着自己问了两句,那后生却只是满脸轻笑不搭理,黑脸大汉便没了耐性。
“敢笑话你家黑爷爷,看打!”
双臂一振,手中长棍搂头盖脑砸将过去,威力如何且不言,单只那股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就足够骇人了。
当然了,以楚君竹的实力,就算不躲不闪,任他砸上一棍,也没甚要紧,只是样子难免狼狈些,所以还闪开的好。脚下轻轻一点,向后飘退两步,将将让过砸下来的铁棍,鼻尖处甚至能感觉到一掠而过的恶风。
十成力气的一棍落了空,收手已是不及,只得砸在地上,迸起一片碎石残土,不待黑脸大汉收手提棍,楚君竹又突然闪身上前。左脚一探踩住铁棍的一头,黑脸大汉使足了力气,额头憋到青筋蹦起,也没能撬动分毫。
“好大的力气!”
全身之力抵不过人家一只左脚,向来自负神力的黑脸大汉服了气。
“黑山的?”
“是。”
“也是接了那执事令来找我的?”
“是。”
技不如人,低头服输就是,黑脸大汉答的异常干脆。
“散了吧。”
跟这些小鱼小虾楚君竹实在懒得计较,挪开左脚,摆摆手示意众人赶快滚蛋。黑脸大汉二话不说,拖着铁棍掉头就跑,一众喽啰紧跟在后面,卯足了力气狂奔,转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以为会有大的阵仗,才把书僮绑在背后,以便不敌的时候,方便逃跑,哪成想来的都是些一根手指就能碾平的小鱼小虾,认真了都嫌丢人。
都是这种货色的话,也没必要再躲,楚君竹就又把书僮放了下来,静等法严宗接下来的伎俩。
脾气再好也架不住反复撩拨,楚君竹决定,如果再有不知死活往上凑的,就狠狠教训他们一顿。或许是感觉到了楚君竹的怒气和杀意,一直等到天色大亮,也没有不开眼的再来找茬。
伸手揉了揉书僮的小脸儿,仍然没有醒来的意思,无奈只得继续抱着。
不是没想过直接回去昆仑,只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总认为应该等到法严宗派出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然后双方面对面,或是战或是谈,总要得出一个结论结果来才好。
楚君竹会这样想,当然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认为自己吃不了亏。却不知事情并非想象的那样简单,一股子浓浓的阴谋味道已经包围了他。
哪怕是进了秋,天也仍然是说变就变,刚还晴空万里的,一阵山风过去,转眼就乌云密布了。斜风细雨是情调,暴风骤雨,还是避一避的好。
游目四顾,很神奇的发现了一个不知是谁人修建的亭子,楚君竹急忙抱着书僮赶了过去。
才一进到亭子里边,风就停了,乌云黑沉沉的压到几乎触手可及的地方,天色也暗得厉害。楚君竹轻轻扫掉亭中石凳上的薄灰,小心翼翼的将书僮摆放稳当。
恰于此时,远处道上出现了三个身影,正风驰电掣般急掠而来,似乎也有到亭中避雨的意思。
楚君竹皱了下眉,移身挡在亭口,同时心下暗叹,今日怕是要做一回恶人了、
片刻间,三人就到了近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挡在亭口的楚君竹,又瞄了一眼亭中的书僮,脸色似有古怪。
“这位小兄弟。”
灰白头发的老者先打了招呼。
“三位可也是法严宗门下?”
对方三人脸上略带惊喜的神色让楚君竹有所警觉,怀疑也是法严宗派来的实力强上一些的喽啰。
“法严宗?呵呵,小兄弟误会了,我等三人皆是红顶山守卫。”
“红顶山?”
楚君竹似乎听说过这个地方。
“赤颜草就是产自于红顶山。”
“哦,是这样。”
茎红叶赤的赤颜草是制符时必不可少的材料,只在红顶山才有出产,必须有相应人手看管护理,不过红顶山并不是什么灵山福地,若是安排门人弟子在哪儿的话难免耽搁修行。于是昆仑就择选了些普通人,授以粗浅功法,令其守卫红顶山。
这些守卫算不得昆仑中人,不过与昆仑关系却也相当亲密,尤其是与符咒道更是熟稔,楚君竹当然有知晓。
既然是自己人,楚君竹也不好意思再挡着路,就侧开身子让了一下,那老者却摇手连连拒绝。
“使不得使不得,长亭狭小,哪容得下这多人。”
“长亭?”
楚君竹向外走出一步,扭头看去,果然亭子上有刻着“长亭”二字。
“听小兄弟所言,之前可是有法严宗门下来找麻烦?”
“啊,有的。”
“都是些什么来路?”
“飞鹰堡、黑山、还有一伙说是白家的,不过没有露面。”
一心修行的昆仑弟子,在对外间的了解上难免欠缺,所以多听一下依附昆仑的门派势力中,那些长者的意见,还是很有必要的。这样既能体现出尊老听教的谦虚,又可以多得些经验少吃些亏,尽显大派弟子的格调。一向是昆仑弟子外出行走时,奉行不二的处事法门,楚君竹自然也不例外。
“哦?这却奇怪,那白家还勉强可以一提,其他什么飞鹰堡、黑山的,完全不入流嘛。”
“是啊,想不通。”
楚君竹已经为这问题头痛好久。
“他们可曾知晓小兄弟的身份?”
“似乎不知。”
飞鹰堡的祝亭山定是不知,那黑脸大汉虽不清楚,不过看起来也不像知道的样子。
“若是这样……老夫倒是有些想法了。”
“老人家请说。”
昆仑门下,辈分多高,若要细究起来的,没准儿那老者还要称呼楚君竹为师叔、师叔祖的,两边都别扭,所以干脆只以年寿相论,两面都舒坦。
“法严宗找来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又不明言告知小兄弟的身份,其意显然是要触怒小兄弟。”
“若小兄弟激怒之下,出手没了轻重,十几条人命也不过是眨眼而已。”
这话却是谦虚了,依着楚君竹的脾气,不怒也就罢了,若真个怒了,来多少都不要想回去。
“到那时,法严宗便可肆意构陷,小兄弟不是罪也是罪了。”
以小手段造成楚君竹满手血腥的既成事实,而后再以大义相责,昆仑如何反应也难免落入被动,法严宗不需大动干戈便可以小胜一局。
“原来如此!”
楚君竹恍然大悟,回头想想还真是够险的,也就是楚君竹,若是换成薛昱、西门不惑那样脾气的,飞鹰堡或许还能好些,黑山那些人搞不好,真就回不去几个。
“多谢老人家,啊!还未请教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夫诸葛云,这是两个劣徒诸葛清,诸葛静。”
“原来是一家人,今日之事多蒙相助,他日楚君竹必有相谢。”
“应该的,应该的。”
老者诸葛云很会说话,“应该的”既是客套,又没有推拒掉楚君竹的谢意。
当然了,楚君竹也是真心相谢,并非只是客套。若没有人家这几句话,他自己可看不破这阴谋,到时候杀了人染了血,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考虑了一下,也就不要他日了,反正身上好东西也不少,挑一两样给过去就是。
“两位小兄弟修行多久了?”
“啊,劣徒资质鲁钝,苦熬八年,才只摸到引气归元的门槛。”
“这样……这两枚归元丹,可助两位巩固修为之用。”
“这……这……这如何使得!”
诸葛云识货,归元丹便是等闲符咒道弟子也少有得见,楚君竹却一出手就是两枚,这让他如何敢要。
“无妨,老人家不只是助我避开这一次构陷,也同时帮昆仑省却一次麻烦,两枚归元丹如何拿不得。”
楚君竹说的没错,若能就此平息掉这一次的摩擦,两枚归元丹实在算不得什么。
“如此,老夫就代劣徒谢过了。”
诸葛云躬身一礼,后面一直扮门神的诸葛清、诸葛静两兄弟忍不住对视一眼,各自都是满眼的惊喜。
“这雨就要下了,老夫先行一步,小兄弟还是早些回去昆仑的好。”
原本留下来也没什么,但这雨眼看着就要下了,楚君竹总不好看着三位诸葛在外面淋着,可让他们进来又实在太挤,所以走了也是两好。
目送三位诸葛走没了影子,楚君竹轻叹了一声,摇摇头转身回了亭子。
之前见顾长庸与孟图互使阴谋,彼此谋算时,还当笑话来着,只觉得精彩连连,如今这阴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才知道那真不是个滋味儿。一个不小心就中了算计,亏着脾气运气都不差,总算没吃亏。
如今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阴谋嘛,被猜透被看穿就没有威胁可言了。法严宗再派小喽啰过来,不理就是,不信他们还能怎么着。
楚君竹放下担心,将书僮抱在膝上坐观雨落,又恢复了悠闲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