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电梯后,我整个人都象瘫软了一般,卸下了那现于人前的伪装,轻轻的对洋葱说道:“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
“嗯。”洋葱闷闷的答应了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因为心情实在太糟糕,我也没心思去推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了,只是径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方才,在会议室中,我连冷面魔王和他爹的脸都不敢细看,这样才能借着心中的痛,鼓起勇气将那些话给说完,否则,看见他们那苍白和痛苦的脸色,只怕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虽然逞完了一时的口舌之利,我的心中并没有畅快多少,这是我第一次与冷面魔王这样面对面的针锋相对,也许,在他和他爹的心目中,我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过河拆桥、心狠手辣的美女蛇了吧,他们帮助了我,我却反过来咬上他们一口。
虽然,在来股东大会之前,我已经料到了,冷面魔王不会对我好言相向,也做了一些心里准备。
可是,当他用那种憎恶,甚至带些悔恨的眼神看向我,似乎在后悔认识我,并且帮助了我时,我发现自己一下子就承受不住了。
在冷面魔王说出那些嘲讽的话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强烈的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的冲动,我想告诉他,我与洋葱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全凭自己才走到这一步的,我还想告诉他,实际上,我对他一点恶意都没有。
尽管,我将不得不面临与他分离,但是,我却也真的不愿意在他心目中留下一个大恶人的形象。我甚至希望,我离开之后,哪怕他在心中给我留下一个一丁点的位置,偶尔会想起一下我,想起我这个曾为他生过一个孩子的女人。这于我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在我得知他有未婚妻之后,我曾设想过好多次我们之间的结局,有和平友好的分开,有我黯然神伤、默默离开的,还有我只敢在睡梦中出现的结局――冷面魔王终究还是为了我,解除了与姚娜的婚约,从此,我们俩,加上宝宝,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不过,纵然结局有千万种,我却曾未设想过,会以这种最可怕的结局、最让我痛苦的结局告终。
或许,会变成这种结局,皆是由于我的贪心,本来,我既然当初动用了楚家的资产,就应当遵守当初的约定,生下宝宝,并将宝宝的抚养权丢给楚家才是。虽然,楚家的这种权益不受法律保护,但是,做人不应当如此出尔反尔,既然承诺了,就应当言而有信才是。
在来参加股东大会之前,我曾想象过,我手中有就算不能逼迫冷面魔王就范,至少也能让他爹楚天就范的筹码,那就是楚天辛辛苦苦的创建了三阳集团,肯定也很难眼睁睁见着他一生的心血在他尚未离世之时,大权就落入了旁人之手。
在看见楚天听见三阳集团最大股东已经不是楚家,三阳集团的董事长即将易主时,他眼中所透露出的那股接近绝望般的沧桑、痛苦和无力,在那一瞬间,他那儒雅的形象一下荡然无存,人也好像一下就老了很多岁。而当我提到,我可以将欠楚家的百分之二的三阳集团的股份归还给楚家时,他眼中仿佛冒出了获得新生般的希望之光。而在冷面魔王拒绝我的要求时,那股希望之光又在他眼中慢慢的熄灭了,那种绝望和心灰意冷又重新爬上了他的眼眸中,可能也是因为他很清楚宝宝在冷面魔王心目中的份量吧。
想起这些,我就觉得自己实在太残忍了,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并没有得罪过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我还有救助之恩,却仍是招来了我这般的对待。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来说,确实就是现实版的恩将仇报。
而对于冷面魔王来说,他不仅要承受着我带着洋葱,大摇大摆的、亲亲我我的出现在他面前,对他造成的视觉冲击和痛苦,还要接受我变成了三阳集团的最大股东,三阳集团即将易主这个现实带来的心理冲击。而让他最痛苦的是,可能就是我对他提出,我要取得宝宝的抚养权这句话吧。
他为了宝宝,明知道卖掉三阳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会带来三阳集团管理大权的外落的风险,仍然义无反顾照做了,想必在做这些的同时,他也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在看见楚天的失态之时,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的眼睛中所闪耀出的那种担忧和内疚的神色。
我只想着,宝宝对我的重要性,却根本没有替他考虑过,没考虑过宝宝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在我离开后的那段时间中,他日日与宝宝一起,相依为命,到现在为止,他也是日日与宝宝待在一起。宝宝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但是,同时也是他身上的骨血,我又有什么权利将他硬生生的与宝宝分离开呢?
想到这些,我才察觉,自己终究不过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以伤害别人为手段,来满足自己的愿望。我对自己不禁也有些失望。
“丫丫,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钟,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正在我发愣之时,洋葱将车停靠在一旁,推了推我的胳膊,征询我的意见。
因为没什么食欲,我便带些歉意的摇头拒绝了洋葱的邀请。可是,不去吃饭,我又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回家的话,我肯定又会卷缩在一个角落,沉浸在痛苦之中,不可自拔。
“那现在我们应该去哪呢?”洋葱很有耐心的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这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明明是自己的事,却怎么老拖着洋葱和我一起浪费时间。
于是,我找了个理由,对洋葱说道:“不好意思,我今天下午还要去公司开个会,时间马上要到了,所以就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饭了。”
“那我送你过去吧。”洋葱善意的说道。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我打个车很快就到了,你也赶紧去公司上班去吧。”
说完,我就走下了车,对洋葱摆了摆手,目送着他的车离开。
然后,我伸手拦了一辆的士,但是,在司机询问我想去哪里的时候,我却一片茫然,想了半天,我突然想起来,我来到了这个城市这么久,却还没有好好的、认认真真的看过它。于是,我对司机说道:“你就带着我,围绕着整个城市慢慢的转上一圈吧。”
司机有些诧异,不过,仍然依言照办了。
我用有些呆滞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城市,它每天都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不经意间,一幢幢高楼大厦就这样矗立了起来,让这座城市变得更繁华、更朝气蓬勃。
在不经意中,的士来到了火车站,可能是刚有火车到站,大量的人流从车站里拥了出来,熙熙攘攘的人群让车站门前的车流速度也变得缓慢起来。
在的士缓慢的行驶,我降下了车窗玻璃,向外看去,瞅见了一个与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身上背着一个大背包,手上拖着一个行李箱,慢慢的随着人群往前走着,她边走,边环视着周边的建筑和景物,脸上有些既兴奋又彷徨的神色。
从她身上,我仿佛看见了那个刚来G市的我的影子,兴奋之余,又带着些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和彷徨,随后,又发生了一连串将近戏剧般的巧合和偶遇,一直走到了今天。
在我的沉思中,那个女孩的身影越去越远,我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她,希望她在G市拼搏的日子中,一路走好,宁愿过得平凡一点,快乐一点,也不要让自己经历太多,留下太多的痛,受到太多的伤。
随着人群的流动,车流终于也开动起来,的士又驶到了北京路,经过了那个我第一次租住的那座式样古老的民宅前,院子大开,那个瘦巴巴的房东端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我忍不住再次降下玻璃,向他挥了挥手,可惜的是,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转过来。
接下来,几分钟后,的士又驶到了那个我来G市寻找到第一份工作,以及我在其中发生了很多故事的地方――三阳集团,尽管中午我才刚刚离开那里,但是,此刻的我却又忍不住目不转睛的、贪婪的盯着它,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直到车子越行越远,不见了它的踪迹为止。
紧接着,又经过了那我与铃子一起,逛过很多次的美容店,专卖店,饭店,以及那个曾让我与铃子饱餐一顿的海豚湾。
最后,到了那个我曾与铃子一起来过的G市游乐园前面,我让司机停住了车,我走了下来,购了一张门票,然后,直奔那个我最喜爱的电动秋千,坐在上面,便再也没有下来。
在秋千上,我先是随着秋千的告诉旋转,在上面大吼大叫发泄了一般,然后,便静默了下来,抓住了秋千的绳索,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酝酿着自己即将做出的决定。
就这样,在游乐园即将关门之时,我也终于从秋千上走了下来,重新打了一辆的车,回到了家,也开始收拾成行囊,为那个我今天刚做出的新决定――独自离开,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