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起一双净如清月的眸子,挽心淡淡的看向走到自己身前的人,静然无语。
就这样,时间过了好久————
久到楼显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握紧、然后苍白、再后出现一丝丝颤抖。
恐惧,像潮水一般涌向他。
他怕,怕她此时的沉默,怕自己晚了一步,怕她已经——————
他不敢,不敢想她若真的遭到那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而此时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比他更害怕,更担心,更恐惧,他就是洛阳守备————柏大成。
谁也不知道,柏大成此时心中的恐惧,或许,即使是他自己,都无法说清心中的恐惧究竟有多大、多强。
当他第一眼看到属下带回来的男子后,他呆了,不,或许说是傻了会更恰当一些。
他认识这名男子,恐怕所有去过京城的大小官员都认识他,他就是当朝宰相家的公子,但这并不是众人都认识他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不但是宰相大人的公子,更是当今皇上最信任、倚重的军师。而他的淡淡的一句话,可以让皇上轻易将人满门抄斩。
但,他为何会来洛阳?而又为何会被牵扯进一件谋杀案中?
不待柏大成出声,楼显已经开口,“柏少星的房间在哪里?”他的声音很冷,冷的仿若天山上的寒冰。
“不知小犬他······”那小子难道竟然惹上他么?
“他抓走了我的朋友。而她若是有任何差池,你知道后果————?”淡淡的看着他,楼显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
“真······真有此事?那请······请楼公子随我来。”听到这里,柏大成早已耐不住,亲自领着楼显朝着后院走去。
至于眼前关于案子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毕竟死去的人,没有活人重要,况且,这个活人是自己今生唯一的儿子,将来,他还要指望他为他们家传宗接代呢。而且,一个弄不好,星儿那个小子恐怕会连累了全家。想到这里,他哪里还有不急的道理?
但——————
当看到楼显要找的朋友是一位如此清雅绝俗的女子后,柏大成的心都凉了,他自己的儿子他当然了解,从来都是见腥必沾,所以此女子恐怕已经——————
不过————
柏大成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或许,他可以求求此女子,毕竟她与自己的儿子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她难道还能看着自己的男人被砍头不成?如此一来,坏事或许会变成一桩美事呢。
只是,星儿这小子今天怎么如此奇怪,竟然会完事后放这女子出来,难道是因为看到自己带人来此,不知何故,躲起来了吗?这小子何时学的如此聪明了呢?
心中一边疑惑的想着,柏大成一边眯起一对不大的眼睛,透过门的缝隙,悄悄的朝着室内望去。
“挽······心?”楼显叫的小心翼翼。
“放心,我没事,倒是他——————”挽心浅浅一笑,缓缓的回过头,看向室内,希望老叫化在她静默的这段时间内已经离开。
“他?”楼显不解。
“啊!”一道惨叫忽地自房间内传来。
“星儿?”柏大成惊呼一声,飞身推门,冲进屋内。一条淡蓝色身影在他进屋的瞬间,倏地一个错身,闪出。
“谁?给我抓住他。”向外跨了一步,柏大成对着愣住的属下大喝一声,再转头,脸瞬间苍白无色,地上正躺着自己的独子————柏少星。
“啊?星儿,你怎么了?”踉跄几步,扑到柏少星的身上,一道凄厉的叫声自他的口中发出。
一道血柱,正汩汩的自柏少星的额头处快速的溢出、流下,染红了他身下的大片衣衫。一对充满恐惧的眼珠仿若要凸出眼眶般,死死的向外翻着,再也不能合上。
房门外
“就凭你们这些人,要抓我,还早着呢?”一道邪魅的声音戏虐似的自一棵树枝上传来,众人抬头,一名身穿淡蓝色长衫的男人正若荡秋千般立在那软软的树枝之上,随风上下浮动。
一双邪魅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扫向院中淡然而立的挽心。
“是你?”楼显认出此人,他正是昨日在“幽月阁”与那黄衫女子搂抱在一起的男人,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简单。
“呵呵,公子的记性不错,以魅如此丑陋之容,竟也令公子记住,真是魅之荣幸啊!”男人双手抱胸缓缓道,虽然他的容貌的确很普通,但那邪魅、磁性若龙吟的声音还是让人为之折服。
“阁下谦虚了。”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楼显缓缓说道。
两个男子,一上一下,语锋相对,竟谁也不让谁。
神情一转,男人微微低首,嘴角处勾起一丝魅惑而不屑的笑,“你们这样可是白费力气吆!”说完,手中摘下几片嫩叶向下掷去。
“扑扑扑”几声,几个刚刚爬树爬到一半的人,一个个滚了下去。
原来,几名差役,趁着他与楼显说话的时候,悄悄欺到树下,握紧手中刀,正偷偷的向上爬去。
但却不想,费了半天力,竟被人家手中一片小小的树叶击落。
他是谁?他是何时进的屋子?为何她竟没有一丝惊觉?而从他刚刚使出的那两招看,他的功力一定在她之上。挽心淡淡的看着他,一对轻淡若风的眸子中微微闪过一丝疑惑。
“你,我要你为我的星儿偿命。”双目赤红,手举双斧的柏大成怒喝一声,自屋内跃出,一对泛着红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树上的人。
“就凭你?”男人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斧头,不屑的摇了摇头,“你的斧头已经生锈,还想报仇?真是不自量力。”
“呀————不要欺人太甚!”被男人一讽,柏大成怒骂一声,一个纵身,朝着男人的脚下砍去。
然,他斧头根本连人家的鞋底都没有沾到,眼前已经失去了男人的踪影。
忽然,身后腰间一麻,柏大成整个人自空中摔落下来。
“嘭”的一声,激起一片尘土,众人不由的闭了一下眼睛,天,好响啊!
“阁下难道以为朝中命官是由你来戏弄的吗?”虽然不喜欢柏家父子,但是毕竟柏大成还算是朝中官员,对方如此,不正是故意在跟朝廷挑衅吗?
淡淡的看着一个旋身,再次立于树枝上的男人,楼显缓缓的说道,但声音却依然是一贯的优雅、从容。
“这是戏弄?”男人不同意的摇了摇头,“怪只怪他自己学艺不精,非但如此,还纵容自己的儿子欺男霸女,为恶洛阳城,你既然是宰相的公子,又是皇上最倚重的人,你难道不觉得你该为洛阳百姓出一份力吗?”
“你不要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摔落在地,动不得半分的只能趴在地上叫嚣着。
“出一份力,也应由官府查明,又岂能由你枉自定论?”楼显缓缓的说着,他当然知道柏家父子绝对不是什么善良之士,但此时,还不是他与他撕破脸的时候,因为他还要利用他走一盘棋。
“既然如此,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是吗?”男人轻叹一声说道,但语气中却无一丝唉叹。
“哼,来人,给我将他抓起来。”见到楼显未曾听取对方的话,柏大成的气焰又高涨起来,他要抓到这个男人,让他为自己的儿子抵命。想到自己那惨死的儿子,柏大成再一次老泪纵横。
众差役接到命令,既害怕又无奈的再次朝着男人所在的那棵树旁靠拢。
“唉,我说过,你们不是我的对手。”男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一对明亮的眼睛却是闪动着一道魅人的光芒,看向场中淡若闲花、明若水月般的挽心。
就在此时,一道细微的声音在挽心的耳边轻轻响起:“想知道我是谁,就跟我一起走。”
挽心微微抬眸,只见那个男人正对着她笑,头也仿佛是轻微的点了一下。
“挽心?”轻声低呼,楼显一个健步挡在挽心的身前,他会保护她的。但是,他忘记了,他并不会武功。
是的,楼显很聪明,但他却不会一丝武功。毕竟他不是生在江湖,而是官宦之家。
男人仿若看穿楼显的心意般,微微一笑。一道风,裹着淡蓝色的影子,袭向楼显身后。
楼显心中大惊,急忙转身,但身后早已失去了挽心和那个男人的影子。
“挽心?”
一声焦急、担心的喊声,裹着一丝害怕划过洛阳城的上空。
楼显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再一次紧紧的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