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阵笑声,洞穴内的一处地面竟奇迹般地裂开,一个人,在这阴暗的洞穴中,像一抹幽魂般,缓缓自裂开处露出了头、身子、脚。
待他整个人都出现后,他脚下的地面又合了起来,再看时,竟是连一丝的痕迹都看不到。
“啧啧,厉害,真是好厉害耶······”
笑离在怔了几秒后,完全不在意来人那双狡猾而恶毒的眼睛,笑嘻嘻的跳到他的身边,绕着他,对他脚下那块地面仔细的研究起来。
只见他忽地将脚踩上去狠狠的跺跺,又忽地蹲下身子用手摸摸地面,完全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而相对于笑离的毫无防备,挽心等人则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在来人身上。
只要对方出掌,以那样近的距离,笑离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
挽心悄悄的握紧了袖中的翠笛,暗暗在心中戒备着。绛沁也悄悄的将力量汇聚到掌心,飞小小也站起身子准备着随时扑上去救人,虽然她并不确定自己的武功是否能够经得住来人的一击。
冷冷的扫过三人的面庞,来人将视线缓缓收回,放到围着自己转来转去的漂亮男子身上。
他没有开口,亦没有动,只是一双狠毒、阴戾的眸中缓缓升起一丝玩味,一丝赞叹。
到目前为止,还未曾有人胆敢如此无视他身上的戾气,眼前这个漂亮、可爱的过分的小子绝对是第一个,嗯,不错,他喜欢。
就这样,众人互相僵持着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惟一一个没有注意到周围紧张气氛的人才缓缓的抬起头。
终于研究、探索够了的笑离,大迈一步自来人的身侧转到他的身前停下,“喂,小绿,这个机关是你研制的吗?你教人家好不好?”笑离边说,边暧昧的朝着对方眨了眨眼睛。
呃?
全副戒备的飞小小听到笑离的话后吃惊的险些跌倒,他······他们认识?
小绿?
绛沁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位大少爷又开始胡乱给人起名字了,他好像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紧张,什么是害怕。
倒是挽心,依然一脸淡然的望着两人,在她的脸上寻不到半点异样的情绪。
“你就是小七说的人?”来人诡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绿袍,竟默认了笑离对他的称呼。
想不到,他竟是笑离的知音;又或者,对于别人送他的任何称呼,他都不在意;更或者,笑离等人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与死人无异。
但——————
无论原因为何,他终于再次开口了。
“小七?”笑离眨了眨眼睛,“是阿紫吗?”
“你果真叫了他阿紫?”来人忽然笑的一脸欢畅。
难怪小七会那样生气,原来是这个小子叫了小七最不喜欢的名字。
小七与大哥一样,一直认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做大事、成霸业的男人怎么能叫什么“红”啊、“紫”啊的,这样说出去太不够威风,不够气派。
不过,倒霉的是他们生来就注定了与颜色有关,大哥还好,而作为老小的小七,宁愿让他们几人称呼他小七,也不要称呼他的名字叫什么“阿紫”。
然而,偏偏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小子竟误打误撞着小七的忌讳,小七没有对他痛下杀手,还真是这小子的幸运。
“对啊,他穿了一身紫色的衣服,人家不叫他阿紫难道要叫他阿黄吗?人家的眼睛又没有问题,还有,阿黄是人家的好朋友,人家是不会认错的。”笑离一脸认真的说道。
“阿黄又是谁?”飞小小忍不住问道,真有人叫这样的名字,以她看啊,这一定又是他随便给人乱起的绰号。
“呵呵,阿黄是人家门前小河里的一条小黄鱼。”
“什么?”飞小小大叫。
绛沁微微一怔,挽心不由的多看了笑离两眼,既便是绿袍人也不由的一楞,他想过笑离口中所说的阿黄或许不是指人,但是想千想万,他却没有想到他口中的阿黄会是一条鱼。
“水中的鱼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哪一条是你的阿黄?”绿袍人好奇的问道。
“小绿你好聪明啊,想的与人家想的一样,”夸赞别人时,笑离都不忘带上自己,“不过,人家更聪明,人家想到这个问题后,立刻就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绛沁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人家在它的额头上刻上了‘阿黄’二字,这样,就不怕认不出了呀。”笑离笑的一脸得意,独自幻想着这样聪明的方法世上一定没有几个人能够想到。
“你在鱼的头上刻字?”绿袍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问道。
“嗯!”非常用力的点了点头。
鱼能有多大,若是在它的头上刻字,那鱼还能活吗?然而,若鱼真的能够活下来,那刻字之人手上的功力可想而知,一定是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才能将力道控制的收发自如。只是,这个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小子,真的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想到这里,绿袍人的目光变得深沉,一对探究的视线定定的投在笑离身上,好像恨不得将他一眼看穿。
然而,他看到的依旧是笑离阳光般灿烂、调皮、可爱的笑,以及那双似深似浅的黑眸。他究竟······
忽然,笑离头上的一缕白发映入绿袍人的视线。
难道······
绿袍人的视线虽然只在笑离的头上一闪而过,但是对于一直密切注意着绿袍人的挽心还是捕捉到了他视线中的那抹异样神采。
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一对云淡风轻的眸子此时也难免染上了一丝淡淡的忧心。直觉告诉她,在笑离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在这个世上,她可以不顾忌任何人,不去为任何人忧心,但是对于笑离,对于这个自五年前就闯入她生命中的男子,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管他。
他不是孩子,他不需要别人为他操心,她一直在这样的告诉自己,但是想到他那抹阳光般灿烂、天真、清澈的笑,想到他那玩闹中透出的淡淡关心,她一颗悠然、闲适的心再也无法归位。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既然心已经做出了在意他的选择,那她也不会执意去回避。
也许,挽心从来没有想过,不管她的性情多么的淡然、清冷,但在她的身体里,终究还是流着梅花仙子那样痴情女子的血。
“小子,你是否再过半年就要二十五岁了?”绿袍人的声音很沉,然注意听还是能够在他的声音里寻到一丝压抑的兴奋与颤抖。
“······”笑离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将一双略带淡笑的视线紧紧的与绿袍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良久,笑离的脸上闪过一丝飘忽的笑,“没错!”
“果然啊,哈哈,原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们!”得到了笑离的肯定,绿袍人仰头大笑。
刺耳的笑声,将洞穴内四处觅食的老鼠吓得到处乱窜。
飞小小则吓的小脸刷白,双手更是死死的抱住了挽心的胳膊,“姐姐!”
“无事!”轻轻的拍了拍飞小小的小手,挽心淡淡的安慰道,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没有离开笑离。
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笑离又恢复了他的懒散、漫不经心的样子,“小绿,你的笑声一点儿也不好听。”
“是么?管它好不好听,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开心就好,哈哈!”绿袍人眼睛一瞪,再次自顾自的大笑开来,而声音比刚刚更大、更刺耳。
他是故意的,有眼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然——————
“呵呵,小心心你过来,”笑离的眼珠一转,一丝坏笑染上他的眼底。只见他贼兮兮的看了看绿袍人,就忽地转头,神秘兮兮的招呼着身后的挽心。
眉未挑,神未动,没有问为什么,挽心只是轻轻抬脚,习惯性的依言走了过去,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知道,他一定又是想出什么整人的招数。
“小心心,你说小绿的嘴巴是不是很大?”笑离问的认真,以致绛沁与飞小小也皆带着一丝好奇将视线投向绿袍人大张的嘴巴。
“嗯!”挽心微微点了点头,与笑离一起时,她总是不自觉的被他带的有一点小小的顽皮。
“呶,小心心,你帮我看看,地上这几只老鼠,哪一只更适合堵住小绿的大嘴巴呢?”伸手朝地上一指,几只或大或小或肥或瘦的老鼠,正四散的躺在地上使劲的蹬着腿。
顺着笑离手指的方向,绛沁与飞小小同时一愣。
呃?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老鼠,此时怎么像是快死了般?
除了挽心与笑离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大笑的绿袍人也停止了笑声,一双透着狠毒的眼睛在一一扫过地上的老鼠后,变作了冰冷,“你给它们下了毒?”他问的是笑离。
“下毒?”笑离摇了摇头,“人家只会点穴。”
“点穴?点老鼠的穴?你当我是小孩子不成?”绿袍人怒道。
开玩笑,点人的穴道他还相信,点老鼠的穴道,这简直是天下奇谈,先不说老鼠有没有穴,单说能够一下子找准穴道就已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出手。
“不信?”笑离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不信,除非你再表演来看看。”绿袍人诱惑道,他想要在笑离出手之际看出他的身手到底如何。
“表演?好啊,不过,你要给人家多少报酬?”笑离一副“你有银子好办事”的神情。
“报酬?”
“对啊,没有报酬,人家才不会给你表现呢?”说着,笑离身子一矮,拉着挽心坐了下来。
“小子,你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吧?”绿袍人阴恻恻的一笑,也随着笑离坐了下来。
看着绿袍人与笑离的动作,飞小小暗自在心中吐了吐舌头,这两个人竟没有一个将自己的处境好好考虑一下。
“没有啊,只是好像是小绿你们忘记了。”侧过头,笑离看着绿袍人笑着说道。
“哦?”绿袍人挑了挑眉,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话。
“人家都说:相逢自是有缘。所以可爱的人家与阿紫相遇了,‘相遇’即是‘相逢’,‘相逢’自是‘有缘’,‘有缘’即是‘朋友’。
而孔老头又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意思就是说,朋友来了,要非常开心的,可是阿紫他却非但不开心,还将可爱的人家丢到这样的地方,小绿你说,这件事情是谁的错?”
笑离几句“即是”,一句“孔老头”,早已把绿袍人说的头大,待到笑离问到他时,想也未想就说:“阿紫的错。”
“嗯,就是说嘛,所以,小绿你说,如此可爱的人家,受到如此大的委屈,如此大的伤害,你们是不是应该心存愧疚呢?”
“是。”依然在梦中般回道。
“那你是不是该大摆宴席,请人家和她们三人好好的吃上一顿呢?”指了指身边的挽心和立在一旁早已被他的“笑离言论”惊的目瞪口呆的绛沁与飞小小,笑离依旧带着满脸的委屈对着那个早已被他带进“沟里”的绿袍人说着。
“嗯。”
“那小绿你就去准备吧!”拍了拍绿袍人的肩膀,笑离微笑着说道。
“好,你们等着。”说完,绿袍人站起身,在那块合上的地面上用力跺了三脚,听声音是“两重一轻”,而地面在他的脚步声过后,再次裂开。未再看笑离等人一眼,他的人如来时一般,慢慢的隐入地下。
“原来是这样的暗号啊,不过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若是人家把小绿留在这里,他们又要如何呢?还是他们太过自信,认为人家没有这个本事呢?”笑离望着再一次合上的地面,轻声喃喃着。
而默然良久之后,飞小小才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讷讷的开口:
“他······他真的去准备了?”
“嗯,也许。”笑离淡淡的看了一眼合上的地面,笑嘻嘻的说道。
“他怎么会听你的话呢?”飞小小依然不解,他们不是被抓进来的吗?怎么经过笑离的一番解释,他们倒成了客人?
“因为人家可爱啊!人家如此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世人都会听人家的话的。”笑离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好像事实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世人为了他的可爱,会听他的话。
“胡说,我才不信。”飞小小轻嗤一声,反驳道,但是一双眸子还是不住的打量着笑离,心中则有些动摇,或许,刚刚那个人真是因为他的可爱也说不定,只是,这······这理由也太扯了吧?
“你会摄魂大法吗?”不同于飞小小的天真,绛沁想到了江湖中的一种邪术,只是——————
绛沁仔细的看着笑离的眼睛,他的眼睛如此清澈,没有一丝妖异,不像是会那样的邪术的人啊。
“不会。”摇了摇头,笑离说的非常干脆。
“那他······”绛沁指了指绿袍人隐去的地方,一头雾水。
“他走了,或许是准备大餐,或许是商量着如何对付人家,或许是······”
笑离没有说下去,对于七色门的人来说,遇到笑神岛的人,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吗?也许有,也许没有。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悄悄的握上了笑离放在地上的手。
感觉到那片柔软,笑离转过头,看着挽心,张了张嘴,不知道他究竟该不该告诉挽心自己的事情,告诉她之后会怎样,她会难过,又或是不在乎?
其实,他是矛盾的,他既怕她难过,又怕她不在乎,他宁愿在离开的那一刻再让她知道,而现在,他知道,不说,或许不行了,但说,他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无论如何,我————陪着你。”轻轻的摇了摇头,挽心露出了一抹令天地万物为之失色的浅笑。
她想通了,她不会再去介意他那缕白发背后的隐情,她知道,他不说,一定是为她,他从来都是为她,从来都是······
而她,也下了决心,只要他没有与他的未婚妻成亲,她都会陪着他,因为她发现,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存在。总是将自己当作一抹游魂存在的她,竟也开始一点点的喜欢真实的感觉了。
“小心心,你······”很难得的,笑离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何说话,他的舌头好像被咬掉了一般,而一颗七窍玲珑的心,也在挽心的话中变得更加坚定。
他一定要在半年之内,帮她找到能够守护她未来的人,这样,他的今生才真的无悔、无憾。
也许,哥哥真的没有机会了!
静静的望着笑离与挽心两人之间的互动,飞小小暗自在心中揣测着,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但是她却依稀感觉到,眼前的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着别人不懂的感情。
只是,他们是师徒啊,世俗会接受这样的结合吗?
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绛沁缓缓将头转开。
他的心中、眼中果然只有他的“小心心”呵,虽然早已知晓,但是她依旧尝到了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初恋滋味儿,是苦、是甜、是酸、是涩,恐怕就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了吧!
四个人,四种心思,却全都在同一时刻忘记了时辰,忘记了周身的处境。
不知过了多久,那块地面再次裂开,一个人自下面探出头四下转了一圈,看到了主人口中的那名漂亮男子,开口道:“笑公子,我家主人在厅中等着,请公子和三位姑娘下来吧。!”
说完,头一缩,一颗刚刚探出的头就那样消失在四人眼前。
“······”再次深深的看了挽心一眼,笑离神情一整,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小绿真的不错哦!”说着,笑离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眼睛却没有看一眼身边的挽心。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无视她,他发觉自己太自私了,明明不能陪她到老,明明他还只有半年的时间,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呢?
如果······如果她真的喜欢上了他,怎么办?
他走了,她会孤单一人的,那样,他会心痛,婆婆说过,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不放心。
原来,婆婆说的是对的,他真的不该再次离岛的。
婆婆说他牵念的那个女子是他的劫,她会让他走的不放心,当初,他还笑婆婆多心,他以为对她,他只是疼惜而已,而他不知道,原来疼惜会让人不放心,会舍不下。
也许,他该狠心一次。
在小心心没有完全在意他的时候狠心一次。
“小沁走咯,我们去吃大餐。”笑离笑着喊了一声绛沁,头也不回的朝着未曾合起的地方走去。
绛沁不解的看了一眼笑离,又看了一眼挽心,刚刚不是还很好吗?
淡淡的望着笑离的背影,挽心未曾开口,但是没有人发现她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的握住,握的是那样的用力。
原来,被人无视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痛。
但,挽心终究是挽心,她不会像其它女子似的哭,更不会像其它女子似的自怜,她只知道,只要在意了,就不会后悔。
先是笑离,然后是绛沁、飞小小,最后是挽心,四人依次踩到地面上那个像圆盘的东西,随着它缓缓的降了下去。
裂开的地面,第三次合上,洞穴中除了几只累得懒得蹬脚的老鼠,只剩下洞穴上方那“滴答、滴答”的落下的水滴,像在为谁而哭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