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装扮奢华的马车正缓缓的行着。
清风悠然,带动马儿脖子上的四颗银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赶车人,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竟与一般的赶车人有着天壤之别。
车厢内,一股清淡如花的香味儿幽幽飘散。
微叹一声,蝶衣伸出手,轻轻的将自楼显腿上滑下来的毯子复又盖在他的腿上,“公子,虽已初春,天气仍是有些凉意呢。”
微微一笑,楼显将车内小窗上的帘子放下,转头看向她,“蝶衣,你说,我们是不是赶的太急了?”
“公子,也许,她并没有回洛阳。”忍下心中的苦涩,蝶衣暖暖的笑着安慰道,她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他是在为没有在洛阳余府见到挽心而耿耿于怀。
那天,当这四个男人得知挽心已经回了洛阳的消息后,竟不约而同的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一步,而实际上,她知道,他们一定是想在其他三人之前见到挽心。
挽心,她何其幸,竟得四名如此出色男子的深爱。
“没有回洛阳?那她会去哪里呢?”楼显的眼神变得幽深,最近,他时时露出这样的表情。
“公子?”心微微一疼,蝶衣轻声叫道。
“蝶衣,你说,我与她是不是不合适?”
“公子······”
“蝶衣,其实我知道的,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他知道,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他一直说服自己说,挽心,她只是不习惯于表达而已,她只是比一般的女子清冷、淡然而已,可是,五年多的时间,他与她依然保持着清淡如水的交情,他与她之间关系,甚至没有他与蝶衣十分之一的亲密。
“公子,蝶衣······蝶衣有事情隐瞒了您。”垂下头,蝶衣低声的喃道。或许,是她自私了。
“是你曾经私自去洛阳调查过她的事情吗?”楼显淡淡的说着,愁闷的心绪因着蝶衣难得的自责而稍稍好转。
“公子您······您知道?”蝶衣吃惊的抬起头,脸上更是难得的失了她以往温婉的笑容,原来公子他早已知道自己瞒着他做的事情?
“嗯!”楼显微微点了点头,蝶衣再聪明,终是差了一些,她忘记了,她派去的人,全是听命于他的人,他又怎么会让自己身边的人背着自己做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那公子这次出来······”蝶衣的声音更低,头也几乎垂到了胸前,脸上更是一片尴尬的羞红,如果公子连那些事情都知道的话,那她这次耍的小小伎俩,岂不是······
“我本来也想出来的,宫里的那件事,所有的苗头都指向了外面,所以我必须出来一趟,而恰在此时收到了你的来信,所以······”宫里的那件事,皇上已经给了他密旨,要他全力去查,那件事不但关系到皇室的继承,更关系到了未来的江山社稷,他不能有丝毫马虎。
“所以公子就来了个顺水推舟?”蝶衣猜测道。
“不错。”这可以让那些人误会他是一个只注重儿女私情的人,以方便他接下来的行事。
“但是,公子,其实也有些在意她吧?”轻轻咬着唇,蝶衣说的有些不甘但也无奈,这是她早已知晓的事情。
“······是,不管是我,还是傲日,五年来从来没有说动她,让她离开洛阳,而你的来信却说她与一名男子离开了洛阳,这的确是让我吃惊。”吃惊到,他的心里多出了一丝从来没有过的不安。
挽心是一个人,一个有手有脚的人,她离开洛阳他本不应该吃惊,但,她是挽心,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他预感到,她离开的背后一定有着更深层的含义,而那层含义是他不愿也不敢去深思的。
“不过事实却是,我看到的男子,也就是飞天公子并不是真正带她离开洛阳的人。”蝶衣接口道。
“是,对于这一点,我有些惊诧,但也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预料之中?”蝶衣不懂。
“嗯,预料之中,飞天,不会是适合她的人。”微微露出一丝苦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那适合她的人······”适合她的人会是什么人?
“那个人需要给她温暖,需要将她当个普通女孩子看待。”其实他早就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在她的面前,他就是无法做到,她的清、她的雅、她的淡、她的静,她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将她当个普通的女孩子,而越是这样的小心,事情却越是违背着他的意愿发展。他明明是懂得呀!
“当个普通女孩子看待?”蝶衣轻声低喃着,将挽心当作普通女孩子看待?这怎么可能,她的气质、她的容貌、她的飘然、她的脱俗又有谁会将她当作一名普通的女孩子呢?“可公子您······”
“是,我也没有办法将她当做一名普通的女子对待,不过,我想失败的不止我一个,他们三个同样的失败了,不是吗?”楼显苦涩的笑容中,露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味道,毕竟,还有三个人与他作伴,同尝失败的滋味儿。
“公子,您打算······放弃吗?”蝶衣偷偷觑着眼前的人,问的小心翼翼。
“放弃?”定了定神,楼显将目光投向蝶衣,露出一抹坚定的笑,“不,在她还没有真正的归宿之前,我不会放弃,即使结果是失败,我还是要争取。”
“那公子你又回京城?”
虽然明知他温和的外表下面有着一颗不认输的心,但是听到他这样亲口说出,她本已千疮百孔的心依然感觉到了一阵说不出的痛。
不知是因为气恼他的愚,还是气恼自己的笨,蝶衣的声音稍稍大了起来,眼中更是有着一圈泪在转动。
“蝶衣?”不解她为何忽然如此,楼显显然有些错愕,“怎么了?不想回京城?”蝶衣这丫头在闹什么别扭?
枉他聪明过人,他依旧不懂跟随自己数十年的丫头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那小小的女儿心思。
“是。”他既然这样认为,就让他误会好了。
“为什么?”楼显有些不解,“难道你喜欢上了那三个男人中的一个?”嗯,有这个可能,毕竟那三个男人说起来也不算辱没了蝶衣,只是······一想到蝶衣以后不在自己的身边,他的心中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纠结。
“我没有!”听了他的猜测,蝶衣急忙摆手否认着,尽管他不喜欢她,她还是不想让他误会她喜欢上了别人。
“没有就没有,干什么这么紧张?”楼显轻轻的笑了,不知是因为蝶衣的表情还是因为她没有喜欢上其他人。
“······”她才······才没有紧张呢。
“她既然没有在洛阳,我猜,不是在路上,就是又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我已经吩咐各个地方的人,帮我注意着她的下落,一旦有情况,会立刻向我禀报。”没有再逗趣蝶衣,楼显淡淡的叙道,显然是在回答着她的问题。
“公子不打算留在洛阳等她,是因为宫中的事情紧急么?”收起情绪,蝶衣又恢复成了往日温柔懂事的蝶衣。
“嗯。”微微点了点头。
“是因为活死人?”蝶衣继续猜测。
“嗯。”
“公子怀疑那个实施暗示的人就是那个人?”蝶衣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因为她知道楼显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的可能性最大。”楼显缓缓的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可是他······公子动的了他么?”蝶衣的脸上有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心,毕竟,那个人的身份,就连贵为皇上身边红人的公子,也是不能轻易碰触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也不是王子。”楼显冷声道。
“即使不是王子,他却与太子······”
“蝶衣不用担心,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前,我不会轻易与他起正面冲突的。”望着神情略忧的蝶衣,楼显轻轻一笑。
“我不会让他伤害公子的。”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傻丫头!”楼显轻轻的笑了,蝶衣,这个跟他最久的人,总是能带给他温暖、安心。
傻丫头?
是呵,她很傻,傻的爱他爱的那样苦,却又不想让他有负担而又忍的那样痛。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不傻呢?
“公子!”
忽然,就在两人都沉默下来的时候,车厢外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叫声。
“说!”
“公子,在我们后面有一道清晰的马蹄声传来,听声音应该很急,我怕他会对公子不利,想提醒公子小心。”
赶车的白衣人一边侧耳倾听后面的马蹄声,一边细细的叮嘱着车内的主子,实际上,他提醒的是蝶衣,公子没有武功,这是谁都知道的,叫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人小心,简直就是说废话,而他当然不会讲废话,因为公子身边的蝶衣会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蝶衣的神经暗暗的警戒起来。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转眼间,仿佛已经到了车旁。
白衣人暗暗的在手上积蓄了力道,随时准备着对抗来人的攻击。其他人,公子都分配了其他任务,这里能保护公子的,只有他与蝶衣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坐在黑色快马上的男人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的马车一眼,即策马跑远。
呃?
白衣人一怔,是他多心了?
车厢内的蝶衣也暗暗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倒是楼显,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公子?”蝶衣不解的碰了碰他的胳膊,公子他应该没有如此胆小才是啊?
“蝶衣,你可看清他穿的衣衫?”楼显忽然沉思的问道,他刚刚曾掀帘看了一眼。
“衣衫?”她刚刚只注意警戒了,实是没有太过在意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
“他穿了一件黄色的袍子。”
“呃?······那又怎样?”黄色袍子又怎样?应该不是只有皇上才能穿黄袍吧?
“他穿的是和尚的黄袍。”
“和尚?”蝶衣眨了眨眼睛,“可是他好像有头发啊!”而且他的头发看其来还很长、很黑。
“对,一个穿着和尚袍,带着头发的人,会有什么要紧的事,赶往京城?”楼显轻轻的低喃着,他在问着自己。
“也许,也许他家在京城,家里有人得了重病?”蝶衣胡乱猜着。
“也许有这个可能。”淡淡的点了点头,楼显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应该不会这样简单。
半日之后,京城太子府内,来了一名身穿和尚袍,头发长长的男人。
据下人说,他是来找程大师的,而那位被太子奉为上宾的人,见到来人,在片刻的惊异过后,急忙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屋内,并吩咐门卫,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
后来,是在太子听到下人的传报后,执意要进去,两人才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至于,他们在里面谈了些什么,恐怕即使是太子,都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