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一转眼,已过去了八个年头。
阳光庸懒地洒在了荷花池面上,几条金色的小鱼恣意地摇动着尾巴,优雅地游动着,放眼望去,绿叶丛中,一枝枝荷花亭亭玉立,像娇羞的少女,满脸绯红,微微含笑。正好印证了这首诗的意境: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池旁,立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身着碧绿色的罗衫,外加一件同色系的小马甲,圆滚滚的身段,梳着两个可爱的包子头,额前是一排厚厚的齐刘海,粉嫩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此刻正美滋滋的品尝着绿豆糕点,嘴里还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贝贝,你不能再吃了。你看看你这一身胖乎乎的肉肉。”背对着她的女子突然转头,语气中颇有无奈,看了这位女子的容颜便会知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这些词语全是用来形容她的了。虽然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岁,却是生得如此绝代风华,让人只远远地看上一眼,便觉得不能再移开目光。她的脸上,虽怒却含着笑意,“还有,你吃东西的声音得小点,吵到我钓鱼。”往下一看,却见这位小美人手上还拿着一个小钓杆,敢情她是在这荷花池金钱塘里钓鱼呢?
“姐姐,你都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一条鱼儿也不肯上勾呢?明儿个是十五,爹爹和娘会去城外的寺庙上香,爹爹说我们可以跟着奶娘去集市上逛逛哦。”被称呼为胖乎乎的小女娃倒是一点也不恼,脸上仍然挂着天真的笑容,“还有,娘说的,能吃是福。贝贝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材是正常的。等我长大些,也就和姐姐一样漂亮了。”说完这句,她还认真的点点头,对自己以后能和眼前的姐姐一样漂亮感到激动不已。
“爹真是这么说的?我们可以去集市?”小美人显然对这个很感兴趣。
胖乎乎的小女娃用力地点点头,继续和手里的绿豆糕奋战。
扔下鱼杆,小美人朝吃得正欢的女娃娃露出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态,“就你这个吃法,再过多少年,也不可能和我一样的。想当年我八岁的时候,已经是很婀娜多姿的身段了。”
摇了摇头,小美人径直朝前走去。
“姐姐,你去哪,带贝贝一块儿去。”圆圆的身影马上跟了过来,粘在小美人的身后。
“我去选明天去集市穿的衣裳。你要洗过手以后才可以进我的房间,听到了吗?”小美人边走边叮嘱身后那条小尾巴。看见身后的人慎重地点点头,小美人脸上才露出轻松的笑容。
站在不远处的一位老妇人急急忙忙地拿上刚才那位大小姐扔在池旁的鱼杆,快步跟上了两人。她就是金家两位小姐的奶娘。虽然金家开的是天下第一钱庄,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滚进金老爷的腰包,可金老爷生性节检,所以,两位小姐相隔三岁,只请了一个奶娘,家里的丫环随从也是一切从简,能不请,就不请。按理说金老爷如此显赫的家产,应该能妻妾成群,子女成堆地承欢膝下,可这金老爷就只有一位元配夫人,和这两个宝贝的女儿。按照金老爷的原话来说就是:“娶妾?那又得浪费多少粮食?多一个人就得多请一个老妈子这吃的穿的用的,一年得增加多少开销?”至于为何盛宠两个女儿,而不要求金夫人多生几个男孩呢?“男子将来娶妻便要花上不少的金银,还得奉献辛苦大半辈子经营的家产,而女儿就不同了,体面的嫁出去,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这便是金老爷的如意算盘。
外人都看着金家大宅气派非凡,人人称羡,殊不知,金老爷子有多少次想卖了这祖上留下来的大宅,重新选个规模小一些的宅子住下,这样即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银两,又可以减少几个丫头,扫院的随从也可以减掉几个。这样一算下来,又可以节省不少开支。还好金夫人喜欢这儿的环境,不肯搬家,再说毕竟住久了,也有了感情,金老爷才断了卖掉宅子的念头。
小跟屁虫傻傻地站在外面,看着满手的点心屑,这样洗了实在很可惜呢,而且难得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平时娘都一再强调女孩子不可以吃太多零食,她的零嘴也是少得可怜。她伸出小小的舌头,认真的舔舔。
金宝宝发觉身后的人似乎没有动静,并没有跟上她的脚步,回过头一看,便看到了她的妹妹正高兴地吮吸着手指头。那模样怎么看像是只有三岁的奶娃娃。她啪地一声伸手打断了金贝贝的行为,漂亮的小脸更是怒火中烧,“贝贝,你是几百年没有吃过食物吗?怎么馋成这样?”
“姐姐,我这是节俭,爹爹从小就教过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可以浪费粮食。”金贝贝十分认真的扬起小脸,圆圆的大眼睛此刻笑得犹如一弯新月,伸出两只很有肉感的小手,“看,姐姐,是不是干净了?”
金宝宝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同一个爹娘生出来的两个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呢?金家二位老人家那是嗜财如命她知道,可是只要她开口,没有要不过来的东西。那两位老人家从小就教育她要节俭,能走就最好不用马车代步,奶娘嘛,照顾了她三岁,马上就让给贝贝了。还好她是大小姐,两位老人家没有用说服贝贝的理由去阻止她添置新衣裳。若不是贝贝现在的体形和以前的她相差太远,想塞也塞不进去的话,贝贝身上肯定全部是她以前的衣服。而且这个傻乎乎的金贝贝还真的相信爹娘所说的,家里很穷,好多东西都买不起,比如贝贝最爱吃的糖葫芦,比如贝贝爱玩的小面人,比如贝贝爱吃的小点心。
看着那个小东西仍然一派天真的站在那儿,金宝宝伸出玉手,扯起金贝贝的衣袖,嘴里念念有词:“你以为舔舔干净就行了吗?用水去给我冲干净。”
“姐姐,你蹲下来,贝贝有话有你说。”金贝贝突然停下不走了。
无奈,金宝宝依言蹲了下来。
金贝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帮金宝宝用心擦拭因为刚才的跑动而留在额前的汗珠,这一刻,金宝宝没有再将那只沾满了口水的小手拿开,只是笑靥如花地看着金贝贝在她额前轻轻地点着。
奶娘看着这一幕,脸上也挂着和蔼可亲的笑意,默默地立在一旁。这个金大小姐不过十一岁的年纪,却出落得如此美丽,心智也是早熟得可怕。这二小姐嘛,就是,傻得可爱。不过看这姐妹二人虽然性格出入很大,倒是相处得很融洽。
“大小姐您走慢一点,不要带着二小姐往人多的地方去。”一名大汗淋淋的老妇跟在两个小女孩身后连声喊着。
果然金老爷似乎对榕城的治安十分放心,半年一次的大集市,他竟然只派一个老得快跑不动了奶娘跟着两位宝贝小姐。
虽然现在是白天,集市上却是人群川流不息,两旁的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各自都拿出看家本领在吆喝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笑声,小孩的打闹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奶娘,我说你一把年纪了,在府上好好待着,跟着我俩出来瞎凑什么热闹啊?”金宝宝一手牵着金贝贝,看着朝着她俩跑来,累得气喘吁吁的奶娘,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无奈的摇摇头。
“大小姐,您和二小姐好说也是金府尊贵无比的小姐,怎么可以出门连个老妈子也不带呢?”奶娘擦拭着脸上不断划落的汗珠,关切的目光洒在二位小姐身上,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出生带到现在的小姐,她当然要尽义务照顾好这两个宝贝了。
金宝宝不再理会奶娘在那继续地唠叨,她看见金贝贝的目光正恋恋不舍地看着一个孙悟空的面具,说书人说这位孙行者的本事可真是大了。而且那个面具也确实做得维妙维肖,很惹人喜爱。
“贝贝,你是不是想要那个?”金宝宝停下来,理了理金贝贝额前的刘海,用手指着那个孙悟空的面具。
金贝贝欢喜地连连点头。
“好,我去买来送给你。”金宝宝十分得意的扬扬手中的钱袋,在小气八拉的金家二老面前,她总是有办法能够要来银子。
“我要戴着。”金贝贝拿起面具,迫不及待地套在了脸上,“姐姐,我是孙悟空!”
金宝宝不住地点头,“贝贝真棒,比孙悟空还厉害。”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奶娘已经让人流给挤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