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烟光薄,栖鸦归后,暮天闻角。断香残香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经过齐修仁这段时日的悉心照料。金贝贝的面色恢复了许多。也依稀有了神彩。她现在所在的这里是九峰山。齐修仁从小习武的地方。
“齐大哥,陪我在这山上四处走走吧。”金贝贝浅浅笑着,笑意并不达心底,齐修仁点头应允,带着她漫步在山间的小路上。
将要夏初了,山上的天气仍然清清凉凉,丝毫不感觉半点炎热的气息。路边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吐露芬芳。这样的环境,让人很难不心旷神怡起来。
看着她脸上渐渐涌现出来的笑意,齐修仁温柔的拉过她的手,以免她被不平的山路给绊倒,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将手缩了回来。感受到齐修仁眼里的。她轻轻地说:“我自己可以走的。”
一路上,二人各怀着心事,沉默的走着。
“贝贝,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同你说一声:对不起。”半晌,齐修仁见到她落后了他一大截,停在原地,待她与他并肩齐行时,轻声说道。
“齐大哥,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啊。”金贝贝歪着头。轻轻的笑了。他是在指惜儿的事情吗?
以前的她不懂情为何物,所以,对齐修仁并没有爱。因此,他娶惜儿对她来说,并不是伤害。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为什么只要一想起文浩哥哥,心里还是会这样的疼。她不见了,他会伤心吗?他会难过吗?他为什么要背叛贝贝?思及此,眼角不觉又红了。
“你心里一直惦记着的那个他,为何不重新回到他身边?”齐修仁淡淡的问道,“难道说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金贝贝微低着头,回到他身边?他的身边,还有她的位置吗?他应该已经出征了。去奋战沙场,她甚至连声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跟他说。
“贝贝,告诉我是谁?我去杀了他!是不是季文浩?一定是他!”齐修仁的眼里似是要喷出火来。俊脸也因为愤怒也气得变了形。
“齐大哥,你不要冲动。我不许你去杀文浩哥哥。”金贝贝急忙拖住他的手臂。她的这一番举动,再一次将齐修仁心中仅存的一丝幻想给破灭了。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继续前行。
“贝贝,你看,那儿有一朵好漂亮的花。”齐修仁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
顺着他指的方向,她看到了,那朵生长在峭壁之中的开得异常美丽的花。很美,也很孤独,开在那样的地方,独自绽放着美丽。
看到她眼里露出惊叹,齐修仁深情的说;“喜欢吗?我去摘来给你。”说完便准备飞身而去。被她轻轻拉住:“这么美的花,生长在这样的地方,为的就是不让人过早的折了它那份美丽。不要去打扰它了。咱们走吧。”
“贝贝,你真的长大了。”齐修仁仿佛从来不认识似的重新审视了她一番,她眼里此刻散发出来的平和与睿智是他以前从未见到过的。
金贝贝不由得一阵苦笑,她真的长大了吗?她只是想起文浩所说过的话而已。这也能叫做长大吗?
“我想走近去仔细看看那朵花。”她喃喃的看着前方,眼里有着渴望。再回过神,齐修仁已经带着她飞了起来,只一会,二人便来到了那个峭壁之上。低下头,方能看见那朵嫩黄色的惊艳的花朵。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崖边,齐修仁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贝贝,咱们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我不该带你上来的。”
“齐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看我不是站得稳稳的吗?”金贝贝突然笑了,笑得一脸灿烂,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并且欢快的转着圈。只看得齐修仁一阵心惊胆战,连忙伸手拉住了她。
“贝贝,我们回去吧。”他焦急的神色,让贝贝感到一阵窝心。只是她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已经悬在了文浩的身上。
“嗯。我是该回去了。”金贝贝轻轻点头。她已经长大了,她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轻轻的松开齐修仁的手。张开双臂。“这儿的风吹在身上好舒服!”
齐修仁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她的表情此刻好柔和,感觉脚下的泥土似乎有松动的迹象。金贝贝此时也转身:“我们回去吧,齐大哥。”这句话刚落音,她只觉得脚下一阵滑动,伴随着一声尖叫,她直直的倒下了看似深不见底的崖底。
“贝贝!”一声凄厉的喊叫响彻云霄。齐修仁伸出来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崖边,要是他早一点发现这里的泥土如此松软,这场劫难或许就可以避免了。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他头一次感到自己是多么的缈小,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而他却来不及抓住她的身影。
“小姑娘,你醒啦?”金贝贝睁开眼睛,浑身的酸胀与疼痛让她不由的轻轻皱着眉头。她只记得站在崖边,脚下一滑,她就掉进悬崖了。
“这是哪里?”她的嗓子似乎在冒出轻烟,好渴。“我想喝水。”
“你再忍一忍吧,现在还不可以喝水。不然你这一身的伤可就治不好了。”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金贝贝这才仔细看清楚,这是一个年迈的老婆婆。一脸的慈眉善目。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老太婆,我说她今儿个会醒,你看就醒了。”随着门外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年迈的老者也走了进来。朝老妇人得意洋洋的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怎么样,我说这个人我能救活,你偏说她会死。输了吧?你祖传的那本秘籍可以交出来了。”
“我就最后这点嫁妆了,全给了你,今后你待我不好了怎么办?”老妇人极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所谓祖传的秘籍。
“我们可以再打赌,你再从我这里赢回去,不就行了?”老者冲老妇人嘻嘻一笑。看了看床上的金贝贝正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小姑娘,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一点?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你然能够直直的砸到老头子我正在洗衣裳的小溪里,你的命也真的叫做大。”老者说话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一个年迈的老人。
“老爷爷,谢谢你救了我。”金贝贝乖巧的开口,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还活下来了。
“小姑娘,你谢就谢,可不可以不要唤我老爷爷?我很老吗?”老者似乎有些不悦,看到金贝贝略微有些害怕的神情,又放缓了语调,“叫爷爷好了,加上一个老字,多不中听。”
金贝贝笑着唤了一声:“爷爷,我想喝水。”
“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不能喝。起码得到明天,你才能沾水,不然你背上留下疤痕可不要怨我。”老妇人的话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
“老婆子,不是告诉你了不准用你的方法救她吗?谁说不可以沾水。她的伤口涂上我的百樱丸,很快便会痊愈。”老者一听到老妇人的对话,立刻眼睛睁得老大,走至一旁与她争执起来。金贝贝只能无奈的躺在床上听着这一对老顽童般的夫妇吵得不可开交。她到底是能喝水还是不能喝水呢?真的好渴啊,再不喝水她会渴死的。
正在争执的二老只听得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来了。回过身一看,是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正直直的扑倒在地上。连忙将她扶至床上,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块简陋的木板,下面是一个土炕。
“快去弄点水来。”老者吩咐道。
那股清甜的泉水流入她的心田。她终于顺过气来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口干舌燥。朝老妇人递去感激的眼神:“谢谢婆婆。”
二老会心一笑。他们在这悬崖底下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虽然清闲,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前几日捡起这个掉在溪里的女娃。二人总算又找到了一丝乐趣。
金贝贝在这个地方一住便是两年。两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她每日会随着老者去溪边洗衣挑水。老者和老妇人会轮流教她一些武学。老者教的是基本功。老妇人便传授她一些内功心法。三人仿若一家三口,过得倒也其乐融融。
而且二位老人从不过问金贝贝掉下悬崖之前的事情。也不问她是何人。而她,也懂得不去过问两位老人为何在此隐居。而这里出去的唯一道路,就只能凭着轻功,攀着峭壁,方能回到九峰山上。而她的轻功,恐怕只飞到一半,便会支撑不住而重新摔回崖底。
这日,她拎着刚洗好的衣物,往回走着,刚步入茅屋的院子,便听到里面有一个厉声责问的男声在怒吼道:“你们把我生下来就从未管过我的死活。有什么资格去评论我的做为?”
停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离开。正在犹豫不决之时,里面传出了打斗声。来不及细想,她将放有衣物的篮子放至一边,冲了进去。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与二老打得难分难解,而二老似乎对他格外手下留情,招招都手下留情,不忍伤他。而中年男子却是招招狠毒。直击要害。这个中年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见到金贝贝,中年男子的眼里露出一丝淫猥与惊艳的光芒。掌力借着风声而至,金贝贝已被中年男子钳制住,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上了她白皙光滑的脖子。
“你们两个不要再轻举妄动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既然你们不肯说出那笔宝藏在哪,我就把这个妞抓回去。”中年男子邪笑着看向金贝贝,贪婪的神情,只差没流下口水。想他长这么大,见识的女人也算是不计其数,可如此绝色的,还是头一次看见啊。这个女人简直美得不像凡人啊。
二老急忙喊道:“你可不要乱来!”他们这话其实一半是说给贝贝听的。因为中年男子的笑意还未褪去,便捂着肚子大叫起来。
金贝贝袖中也藏着一支精致小巧的小匕首,此时正插在那个中年男子的腰际之上。她嘴角气扬起得意的笑容。却见二老一脸的担忧。不由得奇怪起来,为何二位老人对这个中年男子这么紧张?莫非他们之间有关联?
“痕儿,你怎么样啊,哪儿疼。”老妇人连忙奔过去,替他将匕首拔出,小心的上着药,不过男子似乎并不领情,只是别过脸,并不说话。
老者也是望向中年男子时一脸的担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金贝贝彻底糊涂了。老者将金贝贝叫出房外,细细的跟她讲了一些从前的事情。
原来老者名叫吴江。是先帝时季永平将军的副将。季将军当时截获了一大批金银财宝,本想击败了当时的郯军后再带回朝中,于是便命他找了个位置将宝藏藏了起来。却不曾想,季将军凯旋归来,得到的竟然是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含恨而终。
吴江得到消息后,赶到监狱见了季将军最后一面,临终前,季将军写了一封血书,交给吴江,让他寻着机会,传给他的后人。吴江带着血书连夜返回并将它与宝藏转移到一个更为隐密的位置,为的是不让别人用心之人找到。而季将军的刚出生的孙子也下落不明,不知到底落入了谁的手中。找寻了许久未果。尔后,带着妻子隐居起来。
“那里面那名中年男子究竟是你们什么人?”金贝贝问道?季永平将军?他含恨而终,背负着一身的骂名。文浩哥哥也姓季,可是众人却唤他刘将军,莫非,文浩是季永平将军的后人?两年了,只要一想起文浩,她的心仍然隐隐作痛。他现在过得好吗?她始终渡不过这个坎。也说服不了自己去遗忘那些伤害。
“他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有愧于他,生下他之后,便随将军行军打仗去了。你婆婆一人在家独自抚养他,不料他生性顽劣,作恶多端。直至他娶妻之后,我便与你婆婆才安心来到这里隐居。可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我们知道当年那批宝藏的确切地点,找到这里,非让我们说出宝藏的所在。”吴江的声音里有着哽咽。
“原来是这样。”金贝贝喃喃地说道。
“其实就算是找到了宝藏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它,因为钥匙并不在我的手中。”吴江苦笑道。但愿那把钥匙落入有缘人之手,如果让不怀好意之人夺了去,江湖又多起祸端了。金贝贝轻轻点头,那批宝藏关系到文浩的爷爷,似乎她很久以前好像也有听过类似的信息。只是似乎是太久前的记忆了,已经模糊得很,现在她的脑海里,除了文浩的相貌之外,其它的,恐怕都是已经不太清晰了吧。姐姐,皇上,太后,爹爹,娘亲,齐修仁。。。那些仿佛离她已很远很远。两年的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她的本意只是想要暂时逃离皇宫,要面对的,终究是要去面对的,不曾想,却在这个幽静的崖底,一转眼便生活了两年的光阴。或许有些事情,是上天之中冥冥注定了的。有些时候你以为是结束,殊不知,有可能是新的开始。
“贝贝,其实这里还有一条出口,我们对你说这里除了攀附上去别无出口,只是想要你在此多陪我们两个孤独的老人家。如今痕儿既以找到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也不再隐蔽了,我们准备走了。”吴江看了一眼金贝贝,两年的时间,已让他们三人之间,有了深厚的情谊。如今突然要分离,竟是满心的不舍。
“我同你们一起离开吧,反正我也无牵无挂的。”金贝贝淡然的笑了,不如一直伴随着二位老人终老吧。
“傻孩子,你年纪轻轻的,哪能真的一辈子陪着我们两个老人家。你能在此安心的陪伴我们两年的光阴,已经够啦。趁着那个孽障还处于昏迷之中,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吴江说到这时,老妇人也已走了出来。东西都已收拾妥当,不时频频回头张望。
“老太婆走吧,虽然他是你生出来的儿子,但他也确实是个没有人性的孽障啊。”吴江一手接过她的包袱。叹息的摇头。
“贝贝,这是你的衣物,我也帮你收拾妥当,你赶紧走吧,离开这里。”老妇人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了金贝贝。她无言的接过。
吴江这时突然递过一张图,“孩子,这个你拿着,我相信你是个心性善良的孩子,若是有幸你能遇到季将军的后人,将这个交给他。带他到藏宝的地方,想办法找到钥匙,进入密室。让他亲自读到那封血书。”
金贝贝郑重的将它揣进了怀里。尔后,对着二老,跪拜下来。“这两年来,多亏有你们的照顾,我才得以苛活至今,贝贝无以为报,唯有叩谢二老的恩情。”恭恭敬敬三拜过后,起身。二老眼中也是含着泪花。
穿过一条幽静的小道,便是一片林子,出了林子,沿着小路下山,便来到了集市。出来的路竟然是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