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
那是真真切切的真实,但又是那么地虚幻。
头顶的天空电闪雷鸣,黑云汇集在天空的东方,就像是漩涡一样缓慢地旋转,数千道落雷带着银弧降临地面,就像是神的审判降下。漆黑的尾巴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尾巴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绝望的力量充斥着整个世界。恶魔的脚下踩着千万尸骨,利爪上沾满了浓腥的血。
黑云上方的璀璨星空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就像是宇宙大爆炸一样,无数的星光扭曲,星光中突然爆发出明亮的蓝黑色光芒,就像是精灵一样。蓝黑色光芒一闪而逝,星空重归平静,世界东方的尽头,蓝黑色的火柱突然从天空落下。
巨大的黑色尾巴被蓝黑色火柱烧断,烧断的同时,尾巴的断口处漆黑的火焰剧烈燃烧,随着火焰的熊熊燃烧,不断地有新部分的尾巴从断口处生长出来。
“还不放弃吗?”黑暗中恶魔抬起头,血红的双瞳中流转着绝望,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绝望。
“我说过这对我没用的吧……”
双瞳深处传来炽热犹如地狱之火烧焦的痛楚,恶魔望向火柱中心的那道身影,幽幽的声音中毫无起伏。
“看来真的是没办法呢……”
巨大的火柱悄然熄灭,男孩的身影出现在恶魔的视线中。他微微地低着头,漆黑的额发遮挡住他的双瞳,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那套普兰色的笔挺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的合身。他从世界东方的尽头走来,他静静地走着,身体的周围不断地有玄奥的古文咒语环绕,跳动,仿佛是有生命的生物一样。
“果然啊……凭这种攻击是伤不到你的呢……”男孩的嘴角上扬,咧开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漆黑的额发中双瞳绽放着哀艳的蓝黑色火焰,就像是一个威严的君主,但那抹存在于瞳孔深处的孤独与愤怒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全身长满鳞角的恶魔静静地看着这个男孩,露出了他的那张罪恶的脸。那同样是一张男孩的脸,苍白的颜色抹在了男孩那张纯洁无暇的脸上,男孩的脸就像是白纸,但脸上的那对血红色的双眼却透露着种种不安的感觉,“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没有任何作用的愚蠢的行为呢?”
“哼哼……”男孩的声音非常地清脆,他突然仰起头,双臂张开,仿佛要拥抱世界。“因为……因为啊……”
双臂上的双手突然握紧成拳头,男孩低下头,双眼中的瞳孔紧缩成针孔的形状,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咬着牙。两个握紧的拳头上血管仿佛小蛇一样跳动,在男孩愤怒的驱使下,两团明亮的蓝黑色火焰在他的双拳上像魔鬼一样燃烧。风从他的身边吹过,他身上的那套普兰色西装紧贴在他的身体表面;蓝黑色的火焰并没有释放多少炽热的温度,但被火焰接触的东西,都像缺乏水分的树木一样枯萎。
“我恨啊……”双脚突然冒出火焰,地面的泥沙在迅速地消失,深埋在地面下的植物根部快速地变黑,碳化,枯萎。男孩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就像是一支锋利的箭矢一样,狠狠地冲向了面前的那个恶魔——那个苍白的男孩。
气流从双脚开始往上疯狂地涌动,男孩的左脚往上踢出,一道弧形的蓝黑色火焰带着能让世间一切都枯萎死去的迷之力量向着血红色双瞳的男孩的下颚狠狠地扑了过去。
那双血红色双瞳平静地望着这支即将踢向自己脸部的左脚,他抬起那只沾染了血液的利爪,紧紧地抓住了那只左脚的脚踝。
漆黑的火焰带着绝望和死亡的力量突然爆发,两种神秘的力量碰撞在一起,世间的一切都在死亡。
“我说过没用的吧……”透过漆黑的火幕,那双血红色双瞳变得如超新星一样明亮,他的声音沙哑,幽幽的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握紧脚踝的利爪突然爆发出细小的火舌,漆黑的火焰深处黑烟迅速地升起,接触到漆黑烈火的蓝黑色火焰在迅速地熄灭,剧烈的疼痛从左脚传来。
古老而奥秘的咒语符文突然从男孩的全身开始向他的左脚上汇聚,那些符文咒语上下浮动,在黑暗中突然绽放出刺眼的白光,此时的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震荡,画面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
画面终于定格在了漆黑火焰与蓝黑色火焰互相争斗的这一时刻,时间仿佛是流水一样冻结,从天降下的审判落雷在半空中悄无声息地停止,吞噬了整片天空的黑云不再涌动,一切都停止了。
细蛇一样的裂缝开始在画面上游走,最后一点一点,逐渐地布满了整个画面。最后,画面破碎,随着时间消逝。
只留下了一片黑暗。
“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黑暗中,孤独的声音回转。
◇
开始恢复知觉的先是双手,双手摸了摸地面,柔软、细小的颗粒在双手中轻轻地流过,似乎是沙子。慢慢地,全身的感觉也开始渐渐地恢复,他的嘴角动了动,嘴唇似乎因为缺少水分而暂时粘合在了一起;双手各抓起一把柔软干燥的沙子,他现在至少可以确认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还没有死去。
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缓慢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喉咙有种干痛的感觉,似乎是有那么一点难受,干痛的感觉最后转换为咳嗽,他稍微地咳嗽了几下,就想动动那已经僵硬了很久的身体。
有点清凉的感觉突然出现在嘴唇上,那股清凉顺着嘴唇的外侧流向内侧,最后缓缓地流入那张嘴中。
那是水。
但随着清凉的感觉渐渐进入到腹部当中,嘴唇上的柔软质感却没有消失。他能够感觉得到,那是另一张小巧而柔软的嘴唇,就像是果冻一样,柔软中又带着一丝丝冰凉。
猛地睁开了双眼,视野中一片无暇的天蓝色,天蓝色就像是瀑布一样倾泻在他的脸颊上。那是一头柔顺的长发,他嗅了嗅那一簇萦绕在鼻间的头发,那是芦荟的香味。
少女没有任何神采的灰白色双瞳中透着好奇与无知,她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他,双瞳中出现了一抹希望的光亮。那抹光亮就像是神一样照亮了她的双瞳,有那么一瞬间,少女的双瞳中闪过了一抹真正属于少女的灵动与活泼,但最后却再次回归平静。
少女和他的视线对上,他看着那双灰白色的眼瞳,心里突然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的女孩会悄然消失。
柔软的触感消失,少女坐直了身体,他侧头看去,才发现少女的身上雪白得就像没有被墨汁沾染过的白纸,只有一圈古老而奇怪的图纹在少女的左胸位置。
少女完美赤·裸的身体映入他的视野,似乎是看得出神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把身体扭了过去,背对着少女。
“对……对不起……”道歉的话语从嘴里急急忙忙地传出,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抵着额头,细小的沙子从杂乱的发丝中缓缓地流过。
“什么?”身后的少女传来软妹之声,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样子。
“我……我不是有故意要看你的身体的……”他转过头来,哭丧着脸,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少女没有理会他,突然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戳了戳他那瘦削的脸颊。
“你是‘哥哥’吗?”少女怯怯懦懦地问了一句,似乎是对于眼前的他格外地好奇,但又像是婴儿一样对新奇的事物有着一种不知名的害怕。
“什……什么……”他愣了一下,嘴巴张大,这吃惊的表情配合上他那乱蓬蓬的杂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落水狗。
“真的好像‘哥哥’一样,会说话、会动……”少女喃喃着自言自语,但她突然又低垂着眼帘,话语中透着就像是迷了路后找不到哥哥的那份孤独,“但是,又不像‘哥哥’……”
“你……你没事吧……”他看着好像已经要流泪的少女,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个纯白无暇的女孩,似乎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生物,她的认知范围还停留在“哥哥”这个领域,一切会说话会动的生物都被她看成是“哥哥”。
哥哥吗?她的哥哥去哪了?
哥哥似乎对眼前的这个少女很重要,他紧紧地盯着少女那张悲伤的脸颊,心里突然出现了微微的波动。
“抱……抱歉……我不是你哥哥啦。”他本来想说些安慰的话语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我是……”话语不经大脑地脱口就出,但这时他才意识到,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仿佛被什么人夺走了似的,关于以前的记忆竟然全部都消失了。就像是手机SD卡被格式化存储空间一样,以前记载的“数据”被全部删除了。
“我是谁?”他没来由地问了自己一句,此时的他脑袋剧痛,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无论多么努力地去回想,他都记不起之前的事情,甚至连他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
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上杂乱的发丝,他动作迅速地坐了起来,但因为肌肉的拉伸,后背上的伤口被撕扯,疼痛令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但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张倔强的脸,那是一张男孩的脸,他有着一双蓝黑色的眼瞳,此时的他愤怒狰狞,嘴中似乎在喊着什么……
“我恨啊……”他终于听清了男孩在说着什么,但下一刻,就像是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强行被别人灌进脑袋中一样。
他痛苦地抱着头,瘦弱的身体周围突然出现狂暴的元素乱流!
曾经的话语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彻!
“你将葬身于夜空下的这片沙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