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式沉默的走到了一旁的案几处,几缕香薰顺着褐色的香炉飘出,衬得他强健的身子看上去多了几抹寂寥:“明天,我便放你回去。”
百里会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紧盯着耶律式的背影一动也不动,思想似乎也混沌了,偷偷咬了咬下唇,会痛,看来不是做梦。
“明天上战场时,我会亲自送你回去。”耶律式的声音中似乎不待任何感情。
面对一个身在辽营心在汉的女人,他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怕再是将她强留下,会生生的将她逼疯。
百里会掀开被子走下床,光脚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踌躇着该不该上前。耶律式仿佛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却让百里会有了一种莫名的不舍。
犹豫不决的将手轻轻放在他宽阔的肩上,百里会明显感觉到手下一阵颤抖,大手紧裹住她的柔荑,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最后一次,让我抱抱你。”
百里会安心的将头靠在他胸前,感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身上传来一阵淡淡的草香,大辽的男子,生在草原,长在草原,野性却不失柔情。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努力汲取着对方身上最后的一点温度,耶律式闻者百里会身上的淡淡清香,使劲吸入胸腔,留入最后的记忆。
他的心就那么容易给了一个敌国女子,一个心里没有他甚至视他为死敌的女人。百里会静静地任由他拥着,但奇怪,她应该是仇视他的,却在他怀中让她觉得很心安,慢慢闭上了眼。
耶律式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呼吸匀称,两道眉已舒展开来,静下来的时候像个瓷娃娃般,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耶律式深深的望着百里会,最后一晚,就让他静静的守护她。辗转反复,今天应该是她睡得最好的一天吧。
耶律式靠在一旁的床榻上,薄唇紧抿,始终无法入睡。
早上,百里会又是被一阵鼓声给敲醒,忙警觉的爬了起来。见耶律式坐在一旁,眼中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短短的靑茬。
“你,没睡吗?”百里会看向帐外,天似乎已经亮了。
“准备一下吧,马上就要出发了。”耶律式的眼中闪过太多的疲倦,无奈的站起了身。
“等一下。”百里会披起一件裘皮披风走下了床,套上白色绒靴迈着小步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折了回来,手中多了一盆热水及一条干净的毛巾。缓缓将手巾浸湿,敷上耶律式坚毅的下巴。
下巴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流,男子复杂的看向她,而百里会则拿起一旁的匕首,上面的血渍已被清理干净了,缓缓的蹲下身子,小心而细腻的清理着下巴上冒出的胡须。
“如果,我们再相遇,我不会再放开你。”耶律式发誓般的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拿出了腰间的佩刀。
这是一把弯刀,小巧却不失锋利,刀柄上镶着偌大一颗蓝宝石。如猫眼般闪着璀璨夺目的光,解下她佩在腰间的玉佩别在了弯柄处,复又放到她手中:“带在身上,权当防身。”
右手紧握住手中的佩刀,刀身上雕刻着一对苍鹰,眼神尖锐利爪张狂,握在手中有着深深的纹路感。
“王,大军已集合完毕。”营帐外传来不合时宜的通报声。
“知道了,下去。”耶律式缓慢起身,言语中夹杂着太多的隽永:“走吧,出发了。”
百里会紧紧的跟在他身后,她没有任何行李,空身前来,孑然归去。将手中的匕首放入袖中,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营帐。
教场中央集满了辽兵,有序的排列着似乎望不到头。前排的战马上是黑脸将军和另外几名战士,帅旗高高的举在起,红透了半边天。
最前排,停着两匹骏马,一黑一白,配上绒毛马鞍,一如他们的主子般骄傲。
耶律式率先跨上他的黑色骏马,百里会昂首望去,阳光裂开无数道口子,形成一道彩色的强光,像是一轮圆月般衬着他高大的身影。伸出左手轻轻一带便将百里会拉上了马:“出发。”
“是”。全体将士众志成城,仿若响彻云霄般敲开了战鼓。
一路上,他们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前方。百里会不安的绞着衣衫的一角。越逼近边界,心中越是不安,为什么不安,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沉默的空气中,只有凝重的马蹄声以及将士们整齐的步伐声。
历经了一世年轮,远远便看见了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南朝将士,军旗迎着风飞扬,刚劲有力。百里会不觉鼻子一酸,再望向身后的帅旗,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复杂的心绪张扬开来。
耶律式勒住马缰,牵过一旁的白马让怀中的百里会骑上,单手牵过白马的缰绳,缓步向前。
百里会安静的坐着任由他牵起,朝那个属于她心的地方踱去。
远远的,耶律式勒住了马缰。身后的辽兵也停下了脚步,空气仿佛又恢复看沉寂般,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