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不防头脚下一紧就有一种温温热热柔柔软软的感觉从脚趾窜了上来,探头一看正对上舒云展促狭的笑眼,脸儿一红挣扎着要缩回脚。怎奈脚趾被含在君王之口,登时全身无力,好像置身于最温柔的棉花丛中一般,让人舍不得离开;又好像被春天的微风拂过,周围的花朵全部盛开一般心情愉悦地享受着。她软醉在撒大红牡丹描金丝龙凤的锦被内,发出微微的满足的叹息声。
第二日果然舒云展去了皇后的栖凤楼探问皇后病情,流苏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房内批阅奏折,又批到四大元老之一的礼部侍郎上书奏请皇上上朝的奏折。这礼部侍郎真是多管闲事,折子中屡屡提至妲妃忘国之类含沙射影说她以色惑君之词。
流苏愤愤地将折子一扔骂道:“若不是我替他批折子国家早就不知成什么样子了,倒说起我的不是了,看来这来老顽固必须有人给他醒醒脑了。”
于是命小禄子速速招刑部侍郎刘梦如来到偏殿等候,刘梦如穿着茶酱色绣暗花的朝服,系着黑腰带,带着乌纱展翅的簪缨帽正跪在地上等候。流苏走上前绕行了一圈最后停在他面前以手掸了掸他的官帽含了三分严厉七分温柔地问道:“刘大人,你应该没忘记这个刑部侍郎的官位是如何来的吧?”
刘梦如额上隐隐见汗急忙答道:“娘娘的大恩,微臣没齿难忘!”
流苏正了正步子将长裙的后摆向后一摆,缓步走向正中的坐榻坐下厉声道:“好,今日本宫就要你替本宫做一件事”说完弹了弹指甲拿起水晶镇纸用力一拍吓得他几乎不曾跳起来,这才接道:“如今朝中有些老臣象礼部侍郎也该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刘梦如擦擦额上的汗用力道:“娘娘放心,微臣也看不惯那些老臣倚老卖老的样子,微臣一定给你办妥!”
流苏这才展颜一笑慢慢走上前抚着他的肩几乎贴着他的身子称赏地说:“不错,不错,刘大人前途无量啊!”然后手一扬叫道:“来人呀,把昨日西域新进贡的果子并蜜瓜给刘大人送去一筐”
刘梦如脸色微红地谢恩退下,流苏这出了口气坐下来静心等皇后的消息。
过了一柱香功夫只见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小邓子急急忙忙地奔向书房见了流苏才站住脚跪地道:“贵妃娘娘,皇上请你速去栖凤楼见驾”
上下整了整衣冠,才扶着珠儿向栖凤楼行去。等流苏赶去那里已经是狼籍一片,皇后只穿着红绸中衫,满屋药味,额角贴着两块绞得圆圆的西洋膏药,散着头发口里一直嚷着头疼,越发显得可怜。旁边榻的上锦被扔在一边,下面跪了一地宫女,皇上铁青着脸,手里拿着一个布制的娃娃看到流苏走来才松了口气。
流苏草草行了礼忙走上前扶住皇后泣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前儿妹妹来看你还没病得如此严重呢?”问完便拉着皇上的衣袍求道:“皇上,姐姐这是怎么了?”
舒云展将手的布偶递给流苏懊恼地说:“爱妃自己看吧,在皇后床下搜出了这东西,宫女们都说皇后是被人以邪术害的。”
流苏拿起布偶狠狠一摔怒道:“想不到后宫中竟有如此狠毒之人,今天一定要查出此人,否则后患无穷。皇上,这件事就交给臣妾来处理吧。”
舒云展点头安慰皇后:“菡贵妃一向不偏护于人,由她来查一定能查出是谁所为,皇后不必太难过了。”
流苏扬声吩咐道:“立刻封锁所有嫔妃的居所,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然后转向小喜子历声道:“王来喜,马上带人随我彻查后宫!”
依例自份位最高的圆盼二妃处查起,二十名太监随流苏一起向圆盼二妃居住的鸾仪殿行去,一路上只见各宫女纷纷避让,唯恐惹祸上身,各宫人人自危,大门紧闭。
圆盼二妃见来者不善二人同时挡在门外齐声道:“贵妃娘娘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怎么有空到鸾仪殿了?”流苏眉角一挑说了一声搜,便有人直奔二妃的内室。
圆盼脸色急变怒道:“大胆,竟敢来搜查本宫的寝室?”
流苏微微一笑回敬道:“有人用邪术陷害皇后,皇上命本宫搜查,怎么,两位妹妹敢抗旨吗?”
盼盼冷哼一声道:“我们又没有陷害皇后”
流苏坐在正中的美人椅上闲闲地说:“搜一搜不是正好证明两位的清白吗?”
正说话间早有一干平时嫉恨二妃为人跋扈不肯体恤下人,每每一点小事便现骂的宫女太监趁势蜂拥而入,一边搜床翻被的检看又顺手偷拿些金银器具的。他们都奉了皇命胆子便大了些,一个领头的太监命人端出一个大银盘上,上面放着从宫里搜出来的各样物件。别的还尤可,盘上写了皇后生辰八字并以桃木钉钉在头部的小人儿正是所要搜之物。
流苏拿着小人举至二人眼前晃道:“皇后平时为人宽厚仁德,你二人一直对其不敬,但万万没想到竟在宫中用邪术来陷害皇后。你二人可知罪?”
二妃见此情景也知今日要含冤受屈,盼盼素手一挥将一干物件扫落在地上恨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知我们姐妹如何得罪了娘娘竟要至我们于死地?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本宫宫里所有,我要面见皇上说个清楚!”
流苏瞧着一地的凌乱无奈地说:“两位妹妹这么说是本宫冤枉你们了?好,你自己宫里的人总不会说假话吧!”
流苏侧目示意,竹绿指着一个穿绿衣的宫女问道:“彩叶,你说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彩叶口齿伶俐地答道:“这些东西都是两位娘娘请了巫婆作法后让奴婢偷偷放在皇后娘娘宫里的”
圆圆扬手一掌掴在彩叶面上骂道:“糊涂油蒙了心下作的小倡妇,是谁让你来陷害本宫的?”
盼盼异常平静地理了理凌乱的发际,掸掸衣角冷笑道:“一个风月庵里的小道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媚了皇上才麻雀变凤凰的,好女还不侍二夫呢,以身侍两君还设计陷害嫔妃,你这狐狸精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这一番话唬得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要知这一段往事本是一块心病,现在被她当众揭开引得流苏怒气愈盛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疾言厉色道:“圆盼二妃以邪术谋害皇后,人证物证俱在,既不认罪又以言语侮辱于本宫,且要将宫女屈打成招以掩人耳目,实在罪不可恕。本宫奉命清理后宫,来人呀,堵上她们的嘴杖责二十,先关于暗室思过,待禀明皇上后再另行定夺”
一众太监领命以布条塞住二人之口,圆圆怒目以瞪喊道:“皇上啊,你快来看看,臣妾要被这个毒心肠的女人给害死了,你不得好死…………”
流苏连连挥手喝道:“打打打!”
太监将二人置于木凳之上,又有两人按住手脚脱下外衣,露出葱绿撒花的绿油绸裤,用宽大的毛竹板劈啪有声地向平时视若珍宝的白嫩肌肤上打去。两人疼得汗流满面但仍怒目以视,裤子渐渐被鲜血染红,众人均不敢正视,凄厉的呜咽声也让流苏不忍听耳。但今日若不搬到对方明日自己的下场将更为凄惨。打足二十下,便有人将二人拖入平时惩罚犯大错的宫女嫔妃所处的暗房里囚禁。
鸾仪宫经此变故宫女太监早四散投人,片顷间变成一座冰冷的宫殿。隐隐的血腥味令流苏头晕欲呕,流苏扶着珠儿急促地说:“把这里冲洗干净”两名太监领命去打水,流苏忽然喝道:“慢,你们去通知守暗房的人,命他们不用送水和饭给两人”
两人领命去了,流苏这才对彩叶一笑,惨白着脸吩咐道:“竹绿,却取两箱黄金打赏彩叶姑娘”彩叶喜形于色忙跪地谢恩,这丫头心思如此狠毒实在不能为自己所用,于是流苏收敛了笑容漠然地说:“彩叶,这两箱黄金够你们一家十辈子用,你速速出宫带着父母远离皇宫,从此本宫再也不想见到你。”彩叶一愣但立刻应了声是便却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宫。
回到宝华殿点了一柱檀香宁神又拿着一本金刚经自第一品一直读到第三十二品内心方才慢慢平复。揉着额角强撑着站起身换了一身暧玉生烟全身缀百花的连身长裙,挽了一个家常的堕马髻扶着珠儿向皇后的寝宫行去。果然皇后已经神清气爽,头发梳成危云髻,戴着金凤镶宝石的步摇,一身大红绣牡丹的的削肩缎服,显得喜气洋洋。皇后一向和善温良,从末见她如此盛妆,今日如此着意打扮定是心情欢喜之至的原因,可见平时她没少受二妃的排揎。
流苏走上前赞道:“娘娘打扮起来果然明艳照人,岂是一干后宫嫔妃所能拟比,臣妾甘拜下风”
皇后笑意渐渐扩大也回赞道:“菡贵妃年轻美貌艳冠后宫,姐姐年事已长岂能同日而论?妹妹又智谋深远才思过人,若非妹妹,姐姐我也没有今日,你们姐妹一同面见皇上将此事禀明皇上。”二人互相赞了一番亲密更盛往日,携了手一边闲聊家常一边向龙傲宫行去。
舒云展穿着家常的米黄细绸盘龙袍正在殿内来回踱步,抬头看到流苏们进来忙迎上去问:“可查清楚了?”
皇后脸微微一红躬身答道:“谢皇上关心,菡贵妃已查明此事是圆盼二妃所,二妃已经认罪,臣妾的病也好了。”
皇上有一瞬的失神,半信半疑地自语:“不可能吧?”
流苏看到他头上皇冠顶上的金丝球有点歪了便走上前替他正了正,看了半日方笑道:“这污秽之气一去,皇上气色也越发好了”
他迟疑着问:“二妃现在何处?”
流苏拈了一片蜜瓜递于他唇中笑道:“皇上都急出火来了,先吃块蜜瓜败败火吧”又拿了一块递于皇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臣妾只是将她们关在暗室思过,至于如何发落,正要请示皇上!”
他悄悄舒了口气支唔了一阵方才对皇后说:“皇后果然气色好多了,朕今晚去栖凤楼为后这几日所受的委屈压惊。”
这倒也是个意外,流苏拿眼一瞧皇后神色娇羞,早红了脸别过头去。她与舒云展结发多年想不到却如此生分,今晚倒是她嫁于舒云展之后最得意顺心的一晚。
流苏且要锦上添花,离了龙傲殿拉着皇后道:“妹妹正要送姐姐一样东西”
皇后诧异道:“本宫还末谢过贵妃如何又要贵妃破费?”
流苏拿出一条百子萌芦的汗巾子塞于她手里悄声道:“俗语说好事成双,这可是妹妹的一片心意!”皇后红了脸收下又命人送了一柄上好的玉如意回礼。
这一夜栖凤楼的灯笼彻夜通明,流苏早早地泡了香花沐浴后便钻进了紫檀木刻芙蓉的大床里翻着一本《新唐史》解闷。今日发生之事太多太乱太险,俱是她平生末曾经历之事,眼看着书心却空落落的浮于半空,读到郭子仪列传便无心翻看,于是命留春吹熄了七宝莲花铜芯烛台,移了抱鸳安神枕,铺了红绸鸾凤衾,放下皎纱香罗幔,准备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