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嘉在她怀里哭闹了很久,不过,总算是睡下了。
她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调适好枕头,再为他盖上棉被。
凝望着孩子稚嫩的睡脸,她心头有丝丝隐疚和疼惜划过。
小嘉,离不开她。
在小嘉的意识里,她就是他的妈妈。
而五岁的孩子,对母亲的依赖出于深刻的天性和本能,而她,也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这个孩子的母亲,呵护着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沿着生命的轨迹平稳的走下去。她想要这个孩子健康福安,和所有的五岁孩子一样,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所以,她告诉自己,要时时刻刻,都把这个孩子挂在心上。
可是,昨晚,除了想要陪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意念,她的心里,脑海中,是一片空白的。
“这个孩子好像已经太依赖你了……”轻叹一声,男人望着她为儿子盖被的一幕。
她不语,依旧满眼温情的望着熟睡中的小嘉,视线却渐渐恍惚沉淀。
那个男人陷入睡眠的时候,也有一张如孩子般惬意无害的脸。
心,一悸。
“许默,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男人低沉的声音在病房里清晰的回荡着。
什么……?
她愕然,转首回视他,“岩见……?”
除了惊愕,她似乎没有更多的情绪。
男人眉头稍蹙,走到她面前,“昨天晚上,我发觉,我和小嘉一样都害怕没有你,我们父子都需要你。”她的一夜未归,让他陡然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三个已经是一家人了,彼此需要和扶持,也许,他们会有一段安宁长久的婚姻。
“岩见,这……”她揪起眉头,不知从何说起。
“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他一顿,“但是,我想我们会是一对适合的伴侣。”
这,不是合适或者称职的问题……
婚姻的初始,毕竟是与爱情有关,不是需要。
她欲启口,病房门却被猛地推开。
一个白衣小护士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许…许小姐。”
她一怔,忆起这个护士是负责照看关浩南病房的那个,她蓦地站起身来,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就是…就是49床的病人醒了,大吵大闹的非要找你,……但是他根本不能下床……还把点滴拔了……”真是不敢相信那么一个大帅哥,发起火来那么吓人,这么那么难伺候。
闻言,秀眉纠结。
他,怎么这么孩子气……!
她脸上阴云密布,担忧却多余恼怒,“好,”她长舒一口气,“我去见他”。
“许默”,她即将走出门的那一刻,床畔的男人突然有些不安的唤她,她转身,微扯嘴角,“岩见,我…我去见个朋友,一会就回来。”
男人的目光微沉,这么漏洞百出的想要掩藏慌乱的许默,他,第一次看见。
她真的,再也没见过这么任性的男人了,他的霸道故我,和两年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成熟的痕迹……
地上是被打碎的点滴瓶和白色药片,被单和枕头被凌乱的堆在床的一角,若不是被他左右有三个医护人员勉强制住,他一定会挣扎着翻身,从床上掉下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昨天刚做完手术啊!
“关浩南,你别动!”她在门口急急的低喝出声。
闻声,原本焦急挣扎着想要下床的男人,果然就躺回床上,一动都不动了。可是他凛冽的视线却将门口那抹浅色身影牢牢锁住,仿佛只要一眨眼,她就又会消失不见。
“许默!”他低喊她的名字,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不由得有些恼怒,他只不过睡了那么一会儿,就看不见她了,她明显的是在逃避他。
她抿唇,微微低首,心跳的速度莫名地有些急促,不由自主地别过他的注视。
片刻。
心跳稍稍缓下,她轻叹一声,微低着头,朝他走了过去。
她刚走到他身边,他就蓦地伸出手,紧紧攥住她的。
她一怔,下意识的抬眼看他,却看见他一脸的惶然和不安,还有些许的委屈。心,微颤,最害怕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因为太容易让她丢了自己。
“你们都出去。”他冷眼撇了撇周围多余的人。
四周的医护人员都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识相地纷纷退了出去。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慢走……”她在一旁歉然颔首。
半晌。
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
她的手还被他攥在掌心,她欲抽回,他却不许。
她的脸色微沉,想起他的行为,责备道,“你…你刚做完手术,就要下床…?而起冲这里的医生护士发什么脾气,人家都是为了你好。”
“你去哪了!?”罔顾她的指责,他低吼出声,然后脸上露出些许的恼怒,……该死,他不想对她大吼大叫的,可是,刚才醒来看不见她,真的……很不安…害怕…
“我……”她别过脸去,一时,语塞。
“你在逃避我。”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没有……”有些,底气不足。
“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他是真的爱她,她还不懂吗。
心悸,她微微叹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伤赶快养好,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
她终是抽回她的手,低眉。
“良心不安?”她知道,这四个字让他觉得自己多可笑,多可悲吗。他自嘲的冷笑出声。
“你别这样……”敛睑,她上前拿了床角的被单,想为他盖上,却被他一把推开,眉头揪蹙,“是,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放下。
空气中,慢慢凝固出僵硬的气氛。彼此都觉得有些冷。
“你还在恨我。”他眼底的懊丧和恼然清晰可见。
“我没有恨过你。”虽然,她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原谅,但是她从来没有试图去恨他。对有一些人而言,爱情和憎恨,只能二选一,无疑,她选择了前者,所以现在,依旧满身是伤。
他的心,有些颤抖。
她,没恨过他……
“我依然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去重建跟你的关系。”爱情之内,心门之外的那堵墙,还存在着,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拆除。
“哎呦……”他皱眉,捂住胸间的伤口,脸色瞬间有些泛白。
她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蓦地扑上前去,“怎么了,很疼吗?你先忍一下,我…去找医生……”她有些慌乱和语无伦次,起身想要出去叫医生,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浩南…”她焦急的唤他的名字,现在不是耍孩子脾气的时候,可是,她又不敢动弹,生怕触到他的伤口。
浩南……
原来,只要让她慌乱起来,就又会这么叫他的。
他勾起的唇角有些许的苦涩,“你说的话,比这伤口疼多了。”他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伤口的传来的隐痛早已被能够再次拥抱她的颤抖而淹埋。
她的身子陡然僵住,鼻头微酸,只能任他这么抱着。
那一刻,他们的心和幸福离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半晌,她缓过神来,“让我去找大夫,你这样伤口会裂开的。”
“我没事。”他不放手。
“但是你刚刚……”
“我骗你的。”谁让,她对他说什么“良心不安。”
她蹙眉,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发现他的脸色不但恢复正常了,而且还一脸得意的望向她,她恼,“你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他挑眉,丝毫没有悔改的迹象,“我喜欢看你为我着急,为我担心的样子。”
“你……”她依然恼着,脸颊上却现出一抹越发艳丽的红晕。
他脸上的笑容更深,黑眸里是她的倒影和他的深情。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先离开,我让护士来把这里收拾一下。”那样的注视,让她心头没由来一阵慌乱,下意识地,想逃。
“许默,别走!”他在她转身之际,他急切的低喊出声。
她迟疑地,转首,回望他一脸的慌乱和些许的无助,抿唇,“我…改天再来”。为什么,每次只要看见他的无助和恳求,她就觉得自己变得低入尘埃了。
“许默,我爱你。”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心亦是如此。
她又是难以克制的凛然一悸,怔望住他,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开始流泪了。
“别哭。”他帮她拭泪,轻声哄慰。他不知道她到底为他流了多少眼泪,却再也不想看见这样心酸的泪水。
他的触碰让她陡然回神。
她慌乱地退开,别过眼迹,“我想一个人静静。”
然后,转身,离去。
他不再唤她,知道,不能再逼她。
来日方长吧,总有一天,他会感动她,让她完整的接受他的忏悔和真心。
她退出房门,心神依然是凌乱的,却猛地撞上另一堵的胸膛,和另一双困惑凛冽的视线。
措然抬首。
“岩……见……”
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水,男人的眼神愈发的犹疑和困惑,“许默,你哭了?”
她慌乱的用手抹掉脸上的眼泪。
“那个男人,是谁?”他听见那个男人,说爱她。
她抿唇,蓦然想起,来之前,他刚刚问她是否要嫁给她,心微沉,“岩见,我们去别的地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