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一个月,欧阳必拓翻开日记本,发现已经有好长好长的时间没有写日记。看着窗外渐渐黯然的夜色,有莫名的悲伤开始弥漫。看完电视剧《红楼梦》后,准备打坐了一下,就轻身往上一跃,离地三五尺高,因为没心里准备,重重的砸在床上,破口大骂:“靠,打通任督二脉了,这么厉害。”
他觉得现在的日子有些孤单,于是起身打开电脑,看见了婉儿写给他的信:
“誉儿,
这几日入夜有些凉。注意身体。
夜间,独自一人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凉意悄悄窜入心间。不过想想白天在医院医生告诉我怀孕两个月了,请允许我我摸摸肚子,里边的是我们的孩子----虽然还不是很大,但是我就好开心哦。
誉儿,自去年下半年以后,我只最近写出了一本书。现在的有许多时间,都是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和少量的商业活动,舞台上走下,路就孤独了。有时候我对自己也有些陌生了,这城市的夜晚的气息,淡漠的,亲密的疏离。假面起舞。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常常走着走着就会失去力气。要慢慢,停下来,深深呼吸,像是要把整个胸腔都装满氧气,才会感觉到力量逐渐恢复,才继续行走。就好像某个时候,困顿突然袭击,一瞬间心灵疲惫衰竭,那些难以承受的疼痛扎入心扉,捂住胸口只能停歇,然后是等待恢复,身体、灵魂归一。我想我是生病了,还是日渐衰老了……这个星期一直忙碌,但忙碌而无所得。一直很想遵从自己最真实的愿望,寻找一个可以令我心安的地方,孤独得心安,欢乐得心安。好累好累。写不下去的日记,写不下去的心情,连给你的信,也不知道能再写一些什么,因为忧伤仍然无法释怀,在黑暗里躲藏。
可行走,还要继续。请与我同行,誉儿。
如果你再不出现,婉儿再不等你。我请我的誉儿,珍重!珍惜!也放心我,或许我将失踪,日渐长大的肚子----我不能让我们的宝贝,接受太多的纷乱,我怕会有太多的镜头对准他,最近的活动里我已表明暂时的决意,我想暂时的封笔----好在最新的书《人有病天知否》卖得很好,感激与你一起画上这个人生的破折号。
誉儿,我想就这样了吧,当你见到信的时候,我一定已经不在你的身边。我没有很伤心,我只想请求你记住,依旧叫我婉儿。属于你的金钱我已经全部给你,祝你平安、幸福,希望收到你最后的回信。记住,无论贫富,我会与孩子一起再度进入你的生命、生活-----他的名字叫欧阳必和。
落花如雨乱愁多,
可怜心事正蹉跎。
此后难知魂与梦,
一客飘萍君与我。
你永远的婉儿
040125”
恍如隔世,恍如隔世的一天。那一夜欧阳必拓几乎醉死,他在梦里看见了自己灵魂出翘,周公说:“这预示着一个人即将开始新的生活。”他的梦里是他的灵魂在审视着他和婉儿过去的一个个日日夜夜,它终于似乎厌倦了这身皮囊,离我而去,离开我而去,离兮离兮,飞越山山水水…….
《离兮》
觅天涯兮辞海角,
万里寻珍兮梦离殍!
魂兮魂兮,汝安去?
此去长白高几许?
风兮风兮,枕云霞!
琼瑶莫道征游徙!
八万路兮苍岚邈,何难得兮人未老。
看松原林海兮雪弄一山窈窕,
寻旷野风情兮来去两袖云涛。
看复看兮山还山,
最销魂兮美人呲;
绽樱桃兮露玉盘,巧笑倩兮美目盼;
司空见惯兮今又见,添得泠艳兮更迤情。
云开云散兮雨淋漓,
花语呢喃兮月披影…….
梦醒了,天明了,人还未明白。一早欧阳必拓给婉儿的信该如何写,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启齿,便写了这样的一首诗,后又写了大学里的最后一篇长文《佛石》。
(1)清人
清人题蒲氏之《聊斋志异》曰:
姑妄听之妄言之,
豆棚瓜架语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
爱听秋坟鬼唱诗。
(2)未名女
某岁腊月,天气邪儿发冷。病女芳子底是耐不住去了。
明日夜间,天地哀思,雪花如席,又七日方止,然霜雪经日不化。至春发,落落冰晶,点缀一树寒梅,这时节便正是江南赏梅的好时候了。
时三峰圣僧红尘未了,俗名阿宝好游梅园。某日依然满庭冰柯,庄严肃穆。阿宝正对枝呵雪,忽闻身后有女浪笑,未及转身,已由远及近复远。待看时,惟见一女郎着长裙临波微步,急急嗟嗟而往,稍不慎,撞一树梅花雪花纷纷凋零。阿宝疑之,“步步生莲,拽长裙而难见?莫非芳子,阿谁相甚?”忆及彼临去时秋之那一转,阿宝身若纸人飘乎不止。
心念美人遗物之“未名女”,寻而不得,心尤怪之,卧而不眠。至夜间,闻窗际有芳子声:“梅如雪,雪如人,只无一点尘。”出,至书房。
(3)心斋
书房名“心斋”。取庄子之“惟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阿宝视心斋门犹未掩,至之则见心斋荒芜,四宝狼籍,墨迹染尘不复可见,则执鸡毛掸之,书曰:“月下披云一怪笑”。此芳子墨迹。掀举若神,或云雾轻拢之姿,当真清雅绝俗。
回顾忽见“未名女”置于书案之上,欣喜若狂,双手捉之,即不见。之间心斋青烟缭绕,寒气森然袭人,阿宝所见愰然,犹赞东方之汉字精至所在,曰:“似柔而刚,似瘠而丰,似南而北,行间玉润,可谓字字珠玑”。
未久,则昏睡于心斋草榻,投足举手皆佳人身影。
(4)芳子
阿宝问:“姐姐可是芳子乎?”
笑曰:“非也,妾身未名女。”
阿宝喜之,吻其双眼,叹曰朱颜既醉,最怜炯炯横秋。女即之,授以唇,则道匀檀传麝,其如洛水之辞,写绛调珠,岂若巫山之韵。
女态富娇媚,行如风,至床尾,阿宝戏之,飘若春云,长愁化彩。轻如秋燕,还恐随风。又扑而捉之,女以足戏之,则又曰,浅印苍苔,只为沉吟独立。纤纤玉趾,着尘芳而乍留。
女以身相授,手抚其脸,态度娇美,又云秀若裁水,抚摇琴而上下。纤若削月,按玉管而参差。
戏闹一番,疲倦而寐,梦中叼呓:“一半女人,一半梦,一半女人,一半……佛、佛。”
(5)梦醒
次日梦尽,“未名女”不复再见。一日不见,二日未见,至三日,阿宝病而不起。
又八年,忽有小童捧一尊顽石至。
阿宝视之若前者分毫不差,赞叹:“冷美人呵!”童子问:“何冷之有?”
阿宝抚其身,观其色曰:“体质冰寒,色冷苍苔。”
曰:“神态如何?”
阿宝道:“拄臂而卧,墨云如注,媚也。媚者乃宝之光,烛之焰,女人之至。”
曰:“小耳微立,可见聪敏之色,色冷神凝,不乏专注可爱,则又如何?”
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此观潮待月之神女也。”
惊呼:“比余谁家玉笛暗飞声,名太白石,则如何?”
曰:“晋人陶潜,‘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既已忘言,不如不言,‘未名女’可矣。”童子诺,曰:“此物随我八年矣。”
阿宝曰:“八年漫漫,此物莫非待我,相思至苦,请不欲再相思。”
则遗于阿宝。后,阿宝病愈,感恩“未名女”,每日对“未名女”参禅悟道。
(6)三生石
流年无计。或曰:“此乃何物?”曰:“此三生石而已。”即远行他方,后江南梅庄传言:“死活人屋,俗僧圣僧,三峰绝迹红尘。”
“这是我生命里一段如有似无的情感经历,没有大悲大伤没有大喜大闹,如同春花开了一遍,竟悄悄凋零,而我就是那作《葬花吟》的人,我以故事隐寓其间得失,但我已获得成长,婉儿,我以倾心相许……”欧阳必拓在记事本里写道。
学期的结束快到了。文学社希望欧阳必拓还能再写一些东西发表在本学期的最后一个份期刊上,他将《佛石》寄给了主编小祖,他觉得不错就登了出来。李素素又看了一次文章,嘴角笑得灿烂,突然一个电话让她的神经紧张起来,她得知消息后,第一个告诉的人是欧阳必拓。